第129章 追著貴妃娘娘跑
晴雨語塞:“……”
她好像,的確是緊張過了頭了。可她能怎麽辦呢?陛下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如何都要照看好娘娘的。
晴雨忍不住歎了口氣。
房門緊閉。那位顏惠風顏姑娘果然在門口緊張地走來走去。
薑雁容低聲喚了她兩句,她也沒反應,薑雁容便走近前,拍了一下她的胳膊。
“誰?!”顏惠風便像是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來。
“顏姑娘,是我。”薑雁容弱弱收回手。
顏惠風登時鬆了口氣,“原來是夫人啊。您,是來找沈大夫的麽?”
“不是,我是專程過來找月笙哥,請他給我煮碗麵的,順便看看顏公子。怎麽樣,顏公子今日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好多了,已經好多了。”顏惠風姑娘連聲說道,“昨日逸飛吃了些東西,精神便好了許多,到方才已經吃了三次藥了,沈大夫也說,他體內的什麽淤積都幾乎排幹淨了。這會兒沈大夫正在幫他施針呢。”
薑雁容往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點點頭,複又轉來,柔聲對顏惠風姑娘說道:“顏姑娘,你也別太擔心了,既然連月笙哥都這麽說了,那令弟的病情定不會有反複了。你先好生在這邊住下,若是有什麽需要,就跟月笙哥還有月痕說,他們都是非常熱心的人。”
“……多謝,多謝夫人。但,但我們姐弟暫住在此已經叨擾了,沈大夫待我們也很客氣,沒有其他什麽需要再勞煩沈大夫的了。”顏惠風連忙說道,生怕再添麻煩了。
薑雁容忍俊不禁,“好吧,那顏姑娘自便,我也不多作囉嗦加以置喙。”她怕她再說下去,這位顏姑娘便會馬上就要回客棧去了。
顏惠風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知該說什麽,索性便不說了。
但顏惠風並不懂,薑雁容之所以難得如此這般關懷她一個陌生人,並非有所圖,僅僅是因為,她身上有一種令她莫名熟悉的感覺,很是親切。
自打薑雁容大病一場醒來後,便有一段前塵盡忘,那十年間所有記憶空空,當年所識的人,如今都已不在,周遭的人,卻是誰也不認得了。唯一熟悉的,便隻有月笙哥與月痕。
後來她隨月笙哥來到京城開藥鋪,又入了宮,世界是新的,所有的人也都是新認識的,似曾相識的感覺,隻在陛下身上感受過。但那不是親切,是另外一種奇妙的感受——心跳會亂的奇妙。
而見到顏姑娘,薑雁容便覺得親切,仿佛是見到了久違的親人一般。但是這些話,她卻沒辦法對顏惠風說。
好一會兒,沈月笙才為顏逸飛施針完畢,開門出來。
甫一出來,便一眼瞧見了薑雁容,頓時眉開眼笑,“雁容,你何時來的?”
“剛來,聽聞你在給顏公子行針,便過來瞧瞧。”薑雁容說道。
“好,好。”沈月笙點點頭連說了兩聲好,臉上眼底的笑容都蓋不住,“都別在這兒站著了,快到前麵喝茶吧。”
“月笙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薑雁容表情古怪,用眼神暗示了一旁的顏惠風顏姑娘。
顏惠風也是立馬就問道,“沈大夫,逸飛他的情況如何了?”
沈月笙隨即轉過臉去,對顏惠風顏姑娘說道,“顏姑娘,你放心吧。令弟身子已經大好了,隻須今日明日再吃兩帖藥,便差不多了。沒有大礙。”
“那便好,那便好。”顏惠風便不由得鬆了口氣,忙又連聲謝道,“多謝沈大夫,多謝夫人,多謝多謝。都是諸位的恩德,逸飛才能化險為夷的,救命之恩小女永世不敢忘,待來日一定一定為諸位塑上長生牌位,祈求諸位福祿壽全!”
顏惠風顏姑娘不愧是赴考舉子的姐姐,謝起人來也是頗有風骨。
薑雁容與沈月笙對視了一眼,薑雁容說道,“顏姑娘,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沒這麽嚴重。倒是沈大夫,的確是花了大力氣救回顏公子的,顏姑娘真心要謝,也該是謝謝沈大夫才是。”
顏惠風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是,夫人提醒的是。多虧了沈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術,沈大夫,此恩此德小女無以為報,往後但凡您有任何吩咐,小女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推辭。”
“雁容你……”沈月笙哭笑不得,“好端端的,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麽……”
“顏姑娘,就這麽說定了。”薑雁容鐵口直斷。
沈月笙:“……”他怎麽嗅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沈月笙心中有疑問,但他也不好明著問。便隻好就此作罷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沈月笙為顏逸飛拔了針,待他穿戴整齊了,顏惠風與薑雁容才進去看他。
顏逸飛生怕失禮,忙要起身謝恩人,薑雁容忙讓沈月笙按住他,說道,“顏公子不必如此多禮。昨日你性命攸關,令姐心急如焚,如今見你這般有精神,我也算是放心了。”
顏逸飛說道,“讓夫人費心了。”
然後,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便對顏惠風說道,“姐,夫人過來怎麽也沒有杯茶,你能幫忙倒杯茶過來麽?”
“是啊,我怎麽給忘了呢。”顏惠風恍然大悟,一拍後腦勺,說道,“我這就去。”
說著,顏惠風又轉而對薑雁容連聲說道,“夫人,失禮了,失禮了。”
說罷便趕忙起身離開了。
“顏公子是有什麽話要問我們麽?”眼看著顏惠風消失在門口,薑雁容便轉而看向顏逸飛,問道。
“……”顏逸飛聞言愣了一下,像是對薑雁容說出這句話而感到意外。但他並沒有持續意外多久,是聰明人,便不需要多解釋太多。
他便直接問薑雁容與沈月笙道:“夫人,沈大夫,姐姐說我是不小心染了惡疾,但逸飛還是想冒昧地多問一句,逸飛當真隻是染了惡疾麽?”
聽他這麽問,沈月笙下意識看了薑雁容一眼,薑雁容與他交換了個眼神,平靜地對顏逸飛說道,“顏公子既然開口這麽問了,那就證明,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那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言下之意是,你猜的,便是事實。
顏逸飛驚訝地說道:“……難不成,真是有人欲要置我於死地?可,可小生家貧,與姐姐相依為命,除了讀書便是教書,自認從不與人結怨,怎麽會有人對小生萌生如此歹毒的惡念?”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們好奇的。”薑雁容坦然說道,“你一個帶著姐姐上京赴考的舉子,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叫人如此大費周章置你於死地?”
顏逸飛一時語塞:“……”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談話也到此為止。
因為,顏惠風端了茶水進來了。
“沈大夫,夫人,請喝茶。”顏惠風熱情地招呼道。
她熱情的沈月笙一時都分不清這究竟是誰的家了。沈月笙再聯想到薑雁容方才說的話,越發尷尬。
“多謝顏姑娘。”薑雁容接過茶盞,便道了句謝。
顏惠風忙擺手,解釋道,“不是的,這是跟隨夫人來的那位姑娘烹的茶,我隻是借花獻佛了。”
被搶了活兒此時就站在門口的蘇蘇,表示很無奈,但又無能為力。
薑雁容笑著點頭說好,撇了撇茶沫,若無其事呷了一口,目光卻往顏逸飛那兒瞟去。
她還是很好奇,這對姐弟,一個令她如此熟悉、一個又讓人大費周章想要他的命,他們究竟是有何過人之處?
但顯而易見,這個問題目前得不到解答。
顏逸飛也因此心事重重。
薑雁容怕她一時好奇破壞了氣氛,便對沈月笙說道:“月笙哥,我今早為了吃碗麵條,弄得勞師動眾,一下就懷念你做的麵了。中午我可否在藥鋪蹭個飯?想吃你的做的刀削麵。”
“當然,當然可以。”沈月笙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你隨時想吃隨時過來。”
“對雁容姐就這麽好,對我怎麽沒這麽客氣過?”同樣站在門口的月痕不滿地嘟囔道。
薑雁容回頭看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對沈月痕說道:“你不懂,對妹妹自然是要比對弟弟好許多的。女兒家理應被照顧。”
“……”沈月痕張了張嘴,無法反駁。
顏家姐弟仿佛聽見了驚天的消息,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夫人竟與沈大夫是兄妹麽?”
不,不是兄妹。
沈月笙的話到嘴邊,卻是怎麽也張不開嘴說出口,最後便做了罷。
妹妹麽?她在他心中,怎麽會隻是妹妹呢?
……
禦書房。
陛下正忙於案牘之後。案頭奏折堆積如山,事務繁多,要說是日理萬機,日無暇晷,也不為過。
待司徒耀忙完緊要的事情,已經是巳時了。
他擱下朱筆,換了一支狼毫蘸了墨正要寫字,順口便問了時辰,王德說巳時已經過半,他的筆一頓,便擱下了。
王德不解,問道:“陛下,可是要傳膳?”
說完,王德便又想起,早間晴雨來禦書房稟知陛下說,貴妃娘娘今日出宮,午膳不回宮用時,陛下便說道,貴妃若不回宮,他便要自行去尋覓一處好地方,享用山珍美味。
思及此,王德又問:“或者,陛下要去哪位娘娘那裏用膳?”
“要去哪位娘娘那裏用膳?”司徒耀重複著他王德的話,嘴角不自覺上揚。
王德一時也捉摸不透陛下這是何意,戰戰兢兢地問道:“……陛下?”
“朕已經考慮好了。”司徒耀說罷,便舒展了一下身子,起身往外走。
王德趕忙跟上去,問道:“那陛下午膳用什麽,去哪處用,請陛下明示,老奴好吩咐下人叫人準備啊。”
司徒耀聞言,聳了一下眉毛,意味深長地說道,“備車,出宮。”
她不回來,他出宮便是了。
出,出宮?!
王德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於是,欣然吩咐小安子道:“快,備車。”
“不,備馬。”司徒耀走到門口,頓住腳步回頭糾正道。
王德趕緊也跟著改口,“對,備馬,備馬備馬。”
陛下追著貴妃娘娘跑,這會兒出宮心切,馬車哪兒有馬兒跑得快啊。
……
沈家藥鋪裏。
大名鼎鼎的神醫沈大夫卷起起袖子,平日裏給病人號脈行針的手此時正在案板上專心致誌地揉著麵團,那嫻熟的動作,像是做過了無數遍。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大廚在揉麵團呢。
灶房門口圍觀了若幹人,個個看得目不轉睛,一時不敢信。
蘇蘇與妙玉不約而同地低聲驚歎道:“天啊,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位沈大夫麽?平日裏瞧著一股子書卷氣,斯斯文文的,沒成想下廚也是一把好手。”
月痕聽她們說得起勁,便情不自禁地驕傲道:“那是,這可是我哥呢。你們別瞧他平日裏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書生模樣,其實他厲害著呢。我們爹娘早逝,多虧了他才把我養這麽大。”
“那月痕公子可真是了不起。”蘇蘇沒忍住嫌棄地調侃他道,“怎麽沈大夫渾身的優點,你一點兒都沒學到。”
月痕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這話聽了想打人。
“我怎麽覺得你像是需要紮幾針?”月痕默默地比了個紮針的姿勢。
蘇蘇連忙就往薑雁容身後躲,“娘……夫人,您看他。這人不如沈大夫還不讓說。”結果說得急了,險些就說漏嘴了。
“蘇蘇,別鬧。”薑雁容沒好氣道。
正專心揉麵的沈月笙聞言也看了過來,月痕與蘇蘇這才都安分下來了。
沈月笙這才低頭繼續揉麵。
月痕見狀,連忙說道,“行了行了,大家也都別在這兒圍著了,咱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去外麵等吧。”
他這一說,便將晴雨妙玉她們幾個都給攆走了,但薑雁容卻是沒走。
“月笙哥,我幫你打打下手吧。”薑雁容說道。
“不,不用,我……”沈月笙下意識想拒絕,但說著話,又改口,說道,“那你幫忙把鹵肉切了吧,待會兒麵熟了便要用了。”
“行。”薑雁容一口答應,自個兒卷起袖子,洗了洗手,便也忙碌起來了。
從前她的家人都沒了,如今月笙哥與月痕就是她的家人,這沈家藥鋪便是她的家,回到家裏,與家人一起煮碗麵,想想就好溫馨啊。
但從前沈月笙幾乎是不怎麽讓薑雁容下廚房來幫忙的,因為她那時候一直身子不好,需要長時間臥床靜養,倒是也鮮少有這樣的機會一起下廚。
沈月笙小心翼翼地側目看了薑雁容一眼,心中暗自竊喜。
就見,薑雁容洗淨了刀與砧板,擦幹,拿出事先鹵好的豬肉,便切了起來。
她手起刀落,幹脆利落,而且越切越快,那動作幹淨利落地仿佛是練過無數次了,最關鍵的是,她刀鋒如此之快,切出來的每片肉都是一模一樣的厚薄。
沈月笙看得愣住,幾乎就驚呼出來了。
可他不敢吭聲,甚至屏住呼吸不敢動。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雙手,一下一下,菜刀起起落落,幹脆地令人不敢相信。
薑雁容卻毫無察覺。
沈月笙也不敢叫她,更不敢打斷她,就這麽僵硬地看著她將整一塊的鹵豬肉都切成了一模一樣薄的肉片。
“……雁容,你這個,切得有點多了。應該吃不了這麽多的。”直到她放下刀,沈月笙才謹慎地開口。
薑雁容恍然回過神來,一低頭便見案板上切成片的鹵肉整整齊齊,她自個兒也懵了,不好意思地傻笑道:“……好像是不小心切多了。不過沒關係。晚些回宮,能不能讓我再帶點回去?”
“……當然,你若是喜歡,帶去便是。”沈月笙幹笑。
他擔心的,又豈是一塊鹵豬肉。他怕是的……她的記憶會由著刀,又再度回來啊。
擔心她恢複記憶的人,不隻有司徒耀一個。
“這是打算做刀削麵麽?”一個醇厚低沉的嗓音驟然響起。
薑雁容愣了一下,循聲看去,便見,本該在宮中享用美味山珍的某陛下,就負手立在門口,並且,直勾勾盯著她瞧。
他說道,“這個地方是男人待的,你去前麵等著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