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禍從口出,小命休矣
唐婕妤言語犀利,毫不留情。
她這話一說完,馮家兩姐妹臉上便都掛不住了。
“……唐婕妤,這話可不敢這麽說的。大家都是伺候陛下的,哪敢兒說什麽平步青雲榮華富貴,就算真有什麽富貴,那也是陛下給的呀。何談回頭再踩誰一腳這種話,唐姐姐真是說笑了。”馮嘉琪陪著笑說道。
雖然是她姐姐一時口快闖下的禍,但馮嘉琪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因為,對外時,她們兩姐妹就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絕不可能獨善其身。
其實一直以來大家都覺得,馮家這對孿生姐妹生得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一些細微的差別的。
比如說,論長相,其實姐姐馮嘉琴更勝一籌,她的那雙眼睛更勾人,但妹妹的眼睛裏卻透著一股狠勁兒,和超越了年紀的穩重老練。而且,妹妹馮嘉琪的左眼下,還有一顆很小很小的淚痣,非常的小。
再加上,這兩姐妹一直非常有意識地在著裝上用顏色區分開對方與自己,尤其是今日,馮嘉琴是一身紅、馮嘉琪是一身藍,所以也就更好認了。雖然款式是一模一樣的,但是著裝顏色不同,往那兒一站就是那麽的醒目。
薑雁容沒讓晴雨妙玉她們幾個驚動人,就這麽遠遠看著,她也不著急上前,就想著再看會兒,瞧瞧這幫著受過良好教育的、出身高門大戶的大家閨秀們吵架時,能吵成什麽模樣。
當然,也是馮嘉琴、馮嘉琪她們那邊鬧得太大,有人光顧著生氣、有人光顧著打圓場,壓根兒也顧不上注意有沒有其他人來到。
“琪婕妤可真是會說話的,要不然怎麽是馮相的好女兒呢。咱們這名分吧,是,都是陛下給的榮華富貴,可咱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又不是生在馮家的,到底是不如你們這樣年輕貌美又出生在馮家的新人占便宜爭光啊。你們兩位才入宮多久,打一入宮便是美人,如今又這麽快便已經晉到了婕妤了。照這麽個法子發展下去,再過不了多久,隻怕昭儀、夫人都不在話下了吧。咱們可不敢,在宮裏頭多少年了,也不過還是個婕妤,更遑論其他的姐妹了。琪婕妤,你說,是吧?”
唐婕妤字字句句都要提一提出身馮家這些個詞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
她本就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論胡攪蠻纏她是不輸給誰的。
從前在皇後娘娘那、貴妃娘娘那兒,唐婕妤之所以不敢高聲說話,那是因為礙於形勢比人強,她不得不低頭,惹不起的她就裝孫子,這人雞賊的很。可這回陛下晉了馮嘉琴、馮嘉琪的位份,她就火了,可她也不敢找陛下理論啊,那好不容易逮著兩個與她同等位份的,她還不得豁出去,將這一肚子氣都給出了,將這個所謂公道給討回來不可。
馮嘉琪鮮少有被人懟得無話可說的時候,她也不是真的就無話可說了,可眼下的境況是,話是她姐姐說出去的、人是她姐姐得罪的,禍也是她姐姐闖的,她不能不跟在後麵包圓打圓場。
要吵也是能吵,胡攪蠻纏她也會。但難保她們再這麽繼續吵下去不會牽涉更廣,她更不敢保證不會將更多人扯進來。
原本她們在宮裏就是孤立無援的,若是因為這個事再被孤立,往後馮佳雪或者薑貴妃其中的哪一個要對付她們,都是輕而易舉了。事情若是鬧的更大,萬一鬧得不可開交的地步,這對她們兩姐妹來說絕非好事。
馮嘉琪看了看她姐姐,再看看周遭從為她們說話到倒戈的惠夫人、安嬪、齊嬪等人,心一橫,便想著:忍得一時之氣,以退為進才不失為機智。
她心中這般想著,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得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的聲音傳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這嗓音婉轉柔情,確實是女子中罕見的好聽。所以眾人一聽便知來人是誰,紛紛循聲看去,齊刷刷跪倒行禮。
“拜見皇後娘娘!”
隻見,眾人跪拜的那個方向,有娉婷佳人走來。馮佳雪身著一件朱紅色廣袖,下身是一條寶藍色齊腰褶裙,外頭罩的是一件紫貂裘,褒衣博帶,長裙曳地,飄逸勝天仙。小小的腳,行走間宛若步步生蓮。
她頭上用了四隻七尾的鳳釵,這宮中唯有她可用這東西,其他任何人敢用都是僭越。鳳釵之餘,還有鑲金的牡丹花玉步搖點綴,步搖墜下流蘇,隨著步伐走動,流蘇一晃一晃,與她這一身華貴十分契合。
就是這樣的季節裏,皇後娘娘出行都必然有一種傲然立於人群的華貴美麗與獨特。
眾人仰視中,馮佳雪搖曳生姿,來到她們的麵前。
一眾妃嬪跪了一地,馮佳雪高高在上,俯視著她們,環顧一周之後,不屑地嗤道:“你們都是生於侯門高第、閨中淑女,如今在宮中竟然公然聚眾生事,如市井潑婦般爭吵不休,這麽多下人都瞧著呢,成何體統?!”
“……皇後娘娘教訓的是,妾身們知錯。”眾嬪妃異口同聲眾口一詞。
“既然知錯,還不各自都散了。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麵吵吵嚷嚷爭鬧不休,你們不嫌丟人,本宮還替你們臊得慌呢。”
馮佳雪端著皇後的架勢,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真就是一副主持公道不容置疑的皇後娘娘的氣勢。
眾嬪妃頓時沒了聲音,跪在那兒有一個算一個,都悶聲不吭。
畢竟,吵架本就不是什麽光榮的事,而且還鬧成這樣,一群宮妃吵成一團。皇後娘娘說的也是,這麽多下人瞧著呢,再給傳出去,誰也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乎,這場麵,這結果,馮佳雪甚是滿意。
自打馮嘉琴、馮嘉琪姐妹倆與唐婕妤在禦花園遇上之後被纏住,她便得到消息了,然後就開始精心打扮,等待時機,等著最關鍵的時候出場,鎮住全場,那她皇後的地位還是能保得住的。
沒想到,鬧了小一個時辰的一場鬧劇,就被皇後娘娘的三言兩語輕易擺平了。
皇後娘娘果真不可小覷。
事情到這兒也就該結束了,那就是最完美不過的事情了。眾人心中就是有火,也得在心裏頭壓著,回去了關起門來是翻桌倒椅罵人踢牆,誰也管不著了。
薑雁容都覺著,皇後娘娘都出場了,這鬧劇隻怕也鬧不下去了。沒意思。
可就在薑雁容準備打道回府時,那個得理不饒人的唐婕妤忽然對著馮佳雪說道:“皇後娘娘,妾身一直以來都有些疑慮,想向皇後娘娘請教,不知娘娘能否為妾身答疑解惑。”
馮佳雪仿佛是有所感,皺了皺眉,盯著唐婕妤若有所指地說,“唐婕妤,你還想說什麽?本宮說的話,你是沒聽見麽?”
“皇後娘娘恕罪。妾身就是有一些疑惑存於心中良久,不吐不快。娘娘今日若是不讓妾身問,妾身隻能自己個兒憋死了。”唐婕妤也不知是問誰借的膽,腰杆都挺得筆直。
她平日裏見風使舵的眼力勁在這會兒一點不管用了,也忽然之間就不怕皇後娘娘的威嚴了似的,像是非就要在這個時候論出個長短好賴不可。
薑雁容都不禁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你有疑慮要問本宮是吧?可以,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與本宮去棲鳳宮,咱們坐下來,喝著茶慢慢聊。”
馮佳雪與唐婕妤相處的時間算是比較長的了,她自是更清楚唐婕妤的脾氣,便順著她極力想穩住,怕她再生事。
這人平時看上去膽小怕事,見風使舵的,可一旦軸起來,拉都拉不住。
所以馮佳雪就怕,怕唐婕妤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捅出更大的簍子。她好不容易才鎮住的這場子,若是這唐婕妤鬧將起來,還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梁漪夢梁昭儀生怕事情鬧大,也在旁邊扯了一下唐婕妤的袖子,悄聲說道:“妹妹,別鬧了,今個兒的事情就這麽著了吧。”
可偏偏,平時都聽話怕事的唐婕妤今個兒就是要叛逆大膽一回了。
唐婕妤“騰”的一下,皇後娘娘都沒叫起她就站起來了。
“皇後娘娘,妾身一直以來都想知道,是不是你們生於馮家便有了旁人沒有的特權。您的兩位好妹妹,甫一入宮便冊了美人,如今才過了多長時間,便又晉升成了婕妤,還搬入了四藝殿、同樣都是婕妤,她們的用度卻都是在妾身之上。這般下去,昭儀、夫人都不話下,很快便要到貴妃之下了。當年您也是這般。當年您一入宮便是皇後了,可大家都知道,當初最應該成為皇後的,是那位,那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楚蘭舟……”
“唐曉芙!你住口!”馮佳雪被她戳中痛處,頓時惱羞成怒地打斷了唐婕妤,“你說這話是何意,你是在質疑本宮還是在質疑陛下?何人冊封什麽位份、晉什麽位份,都是陛下的金口玉言,難不成你是想說,這是陛下做錯了麽?!”
梁昭儀、惠夫人等人麵麵相覷,心想:這唐婕妤今個兒是真豁出去了,她可真是什麽都敢說呀。這宮裏頭誰不知道皇後娘娘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在她跟前提當年的那位大將軍楚蘭舟了。
梁昭儀再次拽了唐婕妤的袖子,低聲提醒道:“不要再說了,別惹麻煩了。不要惹皇後娘娘。”
她說著,還轉而對馮佳雪陪著笑臉說道,“皇後娘娘,唐婕妤可能是方才與琴婕妤、琪婕妤吵得頭疼上火了,糊塗了,您就不要與她一般見識了吧。”
“我沒上火頭疼,更沒有糊塗。”唐婕妤卻像是徹底的不怕馮佳雪了,看了梁昭儀一眼,還不領情。
她慢條斯理地朝馮佳雪欠身行了個禮,又接著說道,“皇後娘娘息怒。妾身隻不過是就事論事,妾身哪兒敢說陛下有錯啊,陛下就是錯了也是對的。妾身問的是,您對當年那位本該成為皇後、最後卻香消玉殞的大將軍楚蘭舟有何看法而已。”
唐婕妤說著,往西方的天空拱了拱手,又轉頭來問馮佳雪,似笑非笑的道,“皇後娘娘,不知您對當年的情景,與今日您兩位妹妹的事情,有何聯想、有何感想?”
“唐曉芙!你大逆不道!”馮佳雪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兒,一下子便炸了毛,“來人,給本宮將這個不知死活以下犯上的賤人拿下!”
馮佳雪此番是有備而來的,她一聲令下,兩名宮女便上前,不由分說抓住了唐婕妤。
“你們放開我家婕妤,你們……”唐婕妤的侍女見狀挺身而出欲護主。馮佳雪身邊又兩名內侍氣勢洶洶地上前,馮佳雪更是怒目道,“不想找死就退下!”唐婕妤的侍女便嚇得退了回去。
馮佳雪最最忌諱的,便是別人在她麵前提楚蘭舟了。這是她心中不能提起的隱痛!
當年她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功夫才弄死了楚蘭舟,可陛下的心裏依舊沒有她,如今還有一個老女人薑雁容來擋著她的路,她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這個薑貴妃一並弄死。
唐曉芙竟敢在這個時候,往她傷口上撒鹽,簡直是活膩了!當然,要是有人活膩了不想活了,她也不介意成全她。
“唐婕妤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拖下去,杖責五十!”
唐婕妤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馮佳雪,你,你怎麽敢……”
馮佳雪陰森森地冷笑道,“唐曉芙,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遜,本宮就敢讓他們直接打死你!直呼本宮名諱,罪加一等。杖責一百!”
馮佳雪說著,側目狠狠看了那兩名押著唐婕妤的宮女,怒容沉聲道,“你們還不把唐婕妤拖下去,愣著幹什麽,等著本宮自己動手麽?!”
那兩名宮女哪兒還敢遲疑,二話不說拉著唐婕妤便要走。
梁昭儀見情況惡化到這個地步,也不敢再憋著不出聲了,她連忙一個響頭磕下去,求情道,“皇後娘娘恕罪,唐婕妤今個兒一定是腦子糊塗了,她一定不是故意有心要衝撞皇後娘娘的,皇後娘娘開恩啊。這一百杖責下去,命就沒了。呀。”
“她糊塗?她不是故意有心要衝撞本宮?梁漪夢,方才唐曉芙說的話你都聽得夠清楚了吧,不止本宮與你,這裏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她字字句句都在那兒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影射本宮是搶了某某人的皇後之位,這後位本宮是搶了誰人的,這後位難不成是能用搶來的麽?本宮是陛下的正妻,這後位便是本宮該得的。她卻拿一個已死之人大做文章。你說是她糊塗,本宮倒是要問問你,是她假糊塗,還是你裝糊塗。”
“……”梁昭儀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
唐曉芙這回可真真是禍從口出,小命休矣!
馮佳雪接著說道,“楚蘭舟怎麽了,她不就是跟隨陛下打了幾年仗,她不就是會打仗麽,陛下可曾經下過聖旨說要冊立她為後麽?!唐曉芙,你憑什麽指桑罵槐說本宮是搶了她楚蘭舟的後位,她配麽?!你配麽?!”
“唐曉芙,你既然這麽喜歡為楚蘭舟說話,那你不如就去地底下找她請功去吧!”馮佳雪說著,複又流露出那種極度陰鶩陰森的笑容,冷冷說道,“來人啊,送唐婕妤去地底下見那位已故的楚婕妤!”
唐婕妤至此才終於回過神來,慢慢知道怕了,後悔她為什麽要一時衝動惹了一個火藥桶。
“皇後娘娘,妾身不是。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是……”
可為時已晚。
“唐曉芙,你不知說出去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麽?覆水難收了!今個兒你們若是有任何人膽敢替這個大逆不道犯上的賤人求情,便與她同罪!”
馮佳雪的怒火算是徹底被點起來了,滔天的怒火,熊熊燃燒。
眼看著,唐婕妤就被拖下去了,梁昭儀、惠夫人等人都於心不忍,可想到年前,棲鳳宮裏那個被活活打死的宮女,又誰都不敢再求情了。
皇後娘娘怒火滔天,誰敢撞她這風口浪尖自己送命啊?!不要命了不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