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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夜半出宮

  馬車停在了一處巷口。


  薑雁容探頭往外看,四周幽靜寂寥,就連燈火也沒有,四下漆黑。


  唯一的亮光就是馬車前麵照明用的燈。


  司徒耀扶著薑雁容下車。薑雁容又左右打量了一番。這裏屋舍儼然,都是小院,顯然是城西,借著漫天星光放眼看去,四下的民居長得都差不多。


  她忍不住疑惑地說道,“陛下深更半夜來此,有何貴幹?”


  “來求見一位老先生。”司徒耀避重就輕地說道,說完便伸出手讓薑雁容挽著,“走吧。讓人久等了可不好。”


  是什麽樣的老先生,需要他堂堂一朝天子夤夜微服來見?

  薑雁容也是將信將疑,但司徒耀擺著手擺了半天,她也不好駁了他的麵子,便勉為其難地上前挽了他的手。


  他們往巷子裏走了一段,約莫走過了幾處民居,忽然就在一處小院的門口停下。


  “去叫門吧。”司徒耀吩咐隨行而來的禁軍副統領周逸道。


  “是。”


  周逸二話不說便上前去叫門。司徒耀此行除了薑雁容,便隻帶了周逸一人,外加一個趕車的車夫。周逸此時也是身穿便服,雖然也帶了佩刀,但平民的裝扮瞧著總叫人覺得有些怪異。


  隻見周逸輕輕拍了幾下門,喚道:“喬老可在家?”


  但周遭靜謐,並沒有任何的回應。


  “……陛下?”周逸頓了一下,回頭請示司徒耀。


  司徒耀說道:“再叫。”


  周逸於是再次拍門,又喚道:“喬老先生可在家?”


  “……”院子裏仍然沒有半點動靜。


  周逸也不死心,重重地拍門叫道,“請問這裏可是喬士廉喬老先生府上,喬老先生可有在家?”


  院子裏終於亮起燈,又過了一會兒,靜謐中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是打開房門的聲音,然後就有燈火照亮了院子。


  想來是有人開門出來。


  “這麽晚了是誰在外麵?”院裏頭有個老婦人的聲音反問道。


  “在下周逸,我們家主人有找喬士廉喬老先生。”


  “我們這裏隻有一個磨豆腐的老喬頭,沒有什麽喬老先生。你們找錯門了,請回吧。”院子裏的那個老婦人不耐煩地說道。


  說完就聽見“嘭”的一聲,像是哪扇房門被人無情的甩上了。


  周逸虎軀一震,回頭又看了看司徒耀,“陛下,這……”


  司徒耀說道,“無妨,繼續叫。”


  看到這兒,薑雁容也就明白過來了——什麽叫讓人久等了可不好,分明就是人家根本沒打算見他,是這位陛下自己死乞白賴送上門求見的。還非得拉著她湊數壯膽。


  可是,又繞回遠點了,究竟是什麽樣的老先生,需要他堂堂一朝天子夤夜微服來見?而且沒有事先通傳、沒有事先準備,直接上門求見。就連這叫門的手段,都透著一股流氓地痞的氣息。


  薑雁容是這麽想的,可架不住周逸身為禁軍副統領,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陛下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喬士廉喬老在家麽?我們家主人有找。”周逸又拍了三下門,拉高嗓音叫道。


  之前他並不敢太大聲,生怕擾了周圍其他人,這下陛下有令他自己也有所感覺,便索性放開嗓子喊。


  話音才落,便聽見寂靜之中傳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緊接著就是方才的那個老婦人的聲音。


  “都說了我們這裏沒有什麽喬老先生,隻有一個磨豆腐買豆腐的老喬頭兒,你不是聽不懂人話呀,趕緊滾!半夜三更的,你們再吵吵我可不客氣啦!”老婦人怒吼道。


  她這動靜可比周逸大多了。


  於是乎,老婦人話音剛落,周遭的民居便紛紛亮起了燭火。


  緊接著就有另一個老大爺的聲音忙說道:“老太婆,你有什麽話就好好說,別著急上火的,咱們年紀一大把了,跟年輕人置什麽氣啊?”


  老大爺的話音落,旁邊都有人開門出來看熱鬧了。


  然後,薑雁容就見跟前的這個小院門一下就打開了。


  一個留著山羊胡子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拿著燈探出頭來,老人家身上披了件灰撲撲的大襖子,著急忙慌地壓低聲兒說道:“有什麽話屋裏說,別在門口站著了。”


  生怕有越來越多人圍觀、會鬧了笑話似的。


  但等他看清楚了門口的司徒耀的模樣,頓時就愣住了。


  “……你,你……陛、陛下……”


  “還不快點進來,在外麵磨磨蹭蹭什麽呢!”屋子裏又傳來那老婦人宏亮的吼聲。


  薑雁容頓時就明白了什麽。她的眼珠子轉了轉,與司徒耀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這個用心險惡的皇帝啊。敢情他是在用激將法,逼著人打開門請他進去。


  可這位認得他的老先生、還有屋裏頭那位老婦人,究竟會是什麽人呢?竟然值得他堂堂一朝天子如此大費周章,深夜至此?


  “走吧。”司徒耀這話是對薑雁容說的,也是向那位前來開門的那位老人家說的。


  他說完便向老人家微微頷首,老人家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忙說:“……快,三位裏麵請。”


  司徒耀薑雁容還有周逸一行三人按著前後順序跟隨那老人家往裏走。


  主屋前。一名同樣身上披了件灰撲撲的大襖子的老婦人拿著根蠟燭站在那兒。她直勾勾地盯著司徒耀與薑雁容、以及後麵跟進來的周逸看,目光充滿了敵意與不滿。


  但她看了司徒耀他們一會兒,又轉向掌燈的那位山羊胡子老人家,狠狠瞪了他一眼,罵道:“老不死的,成天就知道瞎折騰。好好的豆腐你不賣,大半夜給這些不相幹的阿貓阿狗開什麽門?被人叫了一句喬老就飄了是不是,誰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麽的,說不定人家就是巴不得你死無葬身之地才大半夜跑來的呢?官都辭了,還以為自己是朝廷裏的大官兒呢,跟以前似的就算人家是半夜來找,也是國事要事。”


  “……老太婆,你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別亂說。”喬老尷尬地說道,好像是怕她還會繼續說出什麽傷人傷己的話來。


  但那位老婦人卻不以為然,她聽喬老這麽說,便氣憤地啐了口唾沫,“呸”道,“你可拉倒吧,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哪件是我不知道的,老娘隻不過是不是不稀罕說出來罷了。你都辭官多少年了?磨豆腐賣豆腐都賣了多少年了,那些個當官的有權勢的誰還會把你當一回事?這半夜三更能來找你的能是什麽好事兒?你可長點兒心吧,別腦子一熱淨幹些蠢事,臨了臨了富貴沒享著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一條老命都給搭進去了。”


  老婦人罵罵咧咧的,但她目光如炬,分別從司徒耀與薑雁容身上掃了過去,便扭頭進了屋。


  “嘭!”又是無情的一記甩門。


  氣氛一時尷尬。


  開門引路的老人家也是一臉尷尬地說道:“……諸位還請多包涵,我家老太婆的話多了一些,你們千萬別往心裏去。她以前不這樣的,自從上了年紀之後就逮誰都罵,尤其是我辭官回家之後,她就恨不得一天罵我十二個時辰,做夢都在罵我。”


  他話雖然是這麽說,可瞧他的神色,卻有一股得意與驕傲,還有悠然自在的享受。


  他分明是很享受這種“被罵”的感覺。


  薑雁容笑了笑,沒說破。


  司徒耀說道:“喬老賢伉儷相伴這麽多年,賢夫人處處為了喬老著想,生怕喬老吃虧上當受人欺騙,一顆關愛之心溢於言表,真真令人羨慕。”


  司徒耀這話說的十分誠懇,說話時臉上還難得在外人麵前有了一絲的笑花。


  但話音才落,他腳上便被狠狠踩了一腳。


  薑雁容側目看他,皮笑肉不笑曰:“喬夫人處處為了喬老著想,生怕喬老吃虧上當受人欺騙,一顆關愛之心溢於言表,喬老賢伉儷的確是令、人、羨、慕——”


  這話裏話外不就是在說,她沒有處處為他著想、沒有讓一顆關愛之心溢於言表。


  好一個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呢。就該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打是親罵是愛親熱起來加腳踹!”


  痛——


  陛下疼得心裏都要扭曲了,可是他能怎麽辦呢?狠狠踩了這一腳的,可是他自己冊封的薑貴妃。自己要寵的貴妃,跪著也要寵下去不是?


  陛下雖然疼,但是他的臉上愣是沒有表現出來一丁點。


  他咬著後槽牙,都得把這句疼給咽回去。


  “兩位真是過譽了,我家老太婆的脾氣,一般人可真受不了。”喬老心中暗喜,臉上也掩飾不住那份驕傲的得意色。


  薑雁容狠狠在某陛下腳上擰巴了一把,這才扯開。


  司徒耀忍著痛硬生生擠出笑容,說道:“喬老,咱們有話還是進屋說吧。若是再朝著令夫人,隻怕還得生一番事端。”


  “是是,這是小老兒疏忽了,疏忽了。三位快隨我來。”喬老連聲答應著,領著司徒耀薑雁容等三人往院子盡頭的另一間房走去。


  主屋裏,等司徒耀薑雁容他們走了之後,喬老的夫人又悄悄將房門打開條縫從屋裏探出頭來看。


  眼看著,小院盡頭的那間房亮著燈,喬老的夫人頓時紅了眼眶,跺腳低聲罵道——


  “老不死的,你怎麽就這麽不怕死?好不容易過上幾天清閑好日子,怎麽就這麽不知道死活,就不知道愛惜自己這條老命。以前給太子授課瞎操心也就罷了,如今官都辭了,太子都死了多少年了,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還這麽愛管閑事,別人的事關你什麽事啊,瞎操什麽心?難道就不怕……就不怕……”再被卷入那些個宮闈內鬥皇位之爭的漩渦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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