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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陛下霸氣護妻

  湯藥在放涼之前,薑雁容還是喝下去了。


  月笙哥說的對,開弓沒有回頭箭。她這藥一旦喝了個開頭,也不能停下。否則,不但治不了臉上的那道疤,還會反被毒性侵蝕。


  薑雁容慢條斯理地擱下玉碗,往口中丟了顆特製的蜜餞,甜滋滋的。


  都說良藥苦口,月笙哥開的藥,是真的苦,而且是又澀又苦。好在是,這苦藥不害命。


  薑雁容天馬行空地想著,手邊的《孫子兵法》接著翻了起來。


  原本她是不太愛看這些的,可如今看著看著,她開始覺著,這些兵書什麽的還是怪有意思的。


  薑雁容鋪了紙,邊看邊寫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十分寂靜之中,薑雁容忽然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一抬頭,便正好與從外頭緩步進來的人對上了視線。


  四目相對。


  薑雁容擱了筆,合上兵書胡亂塞進了案頭的一摞書裏頭,起身相迎道:“陛下這個時候不該在雁回宮的。”


  司徒耀笑了笑,沒說話。


  薑雁容見他如此,便了然了。


  “是晴雨說的?”


  “太後常年不理俗事,她召見了誰,就是晴雨不說,也很快便會傳出去的。”司徒耀說道。


  薑雁容聞言,攤了攤手。


  司徒耀徑自落座,桌上有熱水,他給自己斟了一杯,呷了一口才問道:“太後專程找你去了永壽宮,都與你說了什麽?”


  “倒也沒什麽,就是閑話家常罷了。”薑雁容避重就輕。


  “閑話家常,就這麽簡單?”司徒耀似乎不信。


  薑雁容隻好肯定地說道,“是,就這麽簡單。”


  她自然不能說,太後叫她過去,就是為了讓她上看清楚現實,好勸他多親近其他妃嬪多寵幸那些年輕漂亮的美人婕妤,好讓她們今早誕下皇嗣,以續國祚。


  “太後久居永壽宮,已經很久不見其他人了,你瞧,就連逢年過節的宮宴她老人家都推了。你卻是好大的麵子。”


  司徒耀把玩著精致的青瓷茶杯,若有所思地看著薑雁容。


  “是啊,臣妾好大的麵子。否則也不敢當著陛下與太後的麵也蒙著輕紗,不以真麵目示人。”


  薑雁容不太敢直視他的目光,便下意識地強迫自己去看他,生怕流露出半點心虛。


  但她越是這樣,便越顯得刻意為之。對視片刻之後,司徒耀露出了然的笑容,“既然太後找你過去隻是閑話家常,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看書勞神。”他說時,目光瞥向薑雁容的案頭。


  那裏放著一摞書,最上麵赫然是一冊《搜神記》。


  “陛下說的是,臣妾知道了。”薑雁容陪著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總覺得有些尷尬。


  司徒耀沒坐多久,喝了杯水便走了。


  目送他出了門,薑雁容那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然後喚了晴雨進來。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晴雨平日裏都是落落大方的,此時卻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兒,耷拉著個腦袋無精打采的。


  薑雁容忍俊不禁,“你不用緊張,本宮不是找你算賬的。抬起頭來說話。”


  晴雨遲疑著抬起頭來。


  就見,薑雁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瞧,雙目直勾勾的盯著,瞧得人心裏頭直發慌。好似心裏最深處的秘密都無所遁形了似的。


  晴雨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問道:“……娘娘,奴婢若是做錯了什麽,你盡管教訓便是。您……您別這麽看著我,怪……怪瘮人的。”


  “別緊張,不妨事的。本宮就是想試試,一直盯著別人是個什麽感覺。”


  晴雨:“……”奴婢的小心髒受不了啊。


  晴雨手腳並用地跪下去,慌裏慌張地向薑雁容磕頭。


  “娘娘,奴婢知道自己不該多事去向陛下稟知您被太後召去永壽宮的事,可是陛下曾下了嚴令,務必要保證娘娘您的安全。奴婢職責所在,還望娘娘恕罪。”


  聽晴雨這麽說,薑雁容也不說話了。


  薑雁容沉吟片刻,說道:“本宮就是想知道,你們在外邊,是不是都能聽見太後與本宮在裏頭都說了些什麽?”


  “……不,不能。”晴雨無辜地搖搖頭。


  那便好。


  薑雁容的心情頓時鬆快了不少,心中暗暗竊喜。


  但這竊喜僅僅一瞬,薑雁容言簡意賅瞥見案頭那一摞書裏,有一冊太不自然,那是她方才匆忙間塞進去的。她又想到司徒耀走的匆忙,便恍然大悟了。


  陛下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他怎麽會過來坐一坐,喝杯茶就走了呢?他……


  他從雁回宮走,是為了去永壽宮。


  他想必已經猜出太後找她是為什麽了。


  ……


  永壽宮中。


  在薑貴妃離開之後,太後便去了佛堂,遣退左右,獨自跪在觀音像前念了許久的《心經》,一遍又一遍。


  兩位貼身伺候太後的嬤嬤見太後如此,也不敢勸,就守著外頭等著。


  一門之隔,佛堂內誦經聲聲未斷,門口兩位嬤嬤麵麵相覷,又相望著搖頭,歎氣。


  太後雖然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心經》,心中卻未能平靜,反而越發波濤洶湧,跌宕起伏。


  觀音大士,信女的孩子已經死在了那場奪嫡之戰中,如今的陛下雖然非我親生,但他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在他手中,戰亂漸漸平定,相信不用多久便能四海安寧平定,使得百姓安居樂業。信女知道自己不可存私心,卻又忍不住總是想,若是那時候他心慈手軟些,若是他能惦念著手足之情,興許信女的孩兒如今早已兒女繞膝,他哪怕被貶為庶民,活著,便是好的呀。


  所以,皇帝他痛失最愛,生不如死,信女心中竟然暗暗覺得慶幸,覺得這是他該得的。如今,他卻又找到了一個能夠撫慰他心傷的人,信女心中憤憤難平啊。他登上了帝位,他坐擁萬裏江山,他就該為此付出些代價,總不能得了江山,還要愛人。開枝散葉,以繼宗室,這是他應得的,是不是?……


  龕上觀音,靜默不語。


  ……


  永壽宮外,司徒耀沒有驚動任何人,隻帶著王德一人悄悄來到。


  守在佛堂外的兩位嬤嬤見是陛下,誠惶誠恐地忙不迭下跪,但見陛下要進佛堂,便緊張攔住他,“陛下,不可。太後吩咐了,不見任何人。”


  “朕不會硬闖,驚擾了太後的清修。煩請兩位嬤嬤進去向太後稟奏一聲,就說,朕來向她老人家請安。”


  兩位嬤嬤對視了一眼,其中年長穩重些的劉嬤嬤這才領旨,進去稟奏太後。


  佛堂裏的太後是能聽見外頭的動靜的。


  司徒耀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她便從無限的懊惱與憤憤的糾結之中回過神來。


  他,到底是來了。


  這麽多年了,從她被冊封為太後之後,這還是他第二次踏入永壽宮的大門。


  想來,果真是為了那位薑貴妃吧。


  太後撐著地起身,劉嬤嬤推門進來,心中忐忑地不斷推演著要與太後說的話,卻不想,一進門便幾乎與太後撞了個正著。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太後便寡淡笑了笑,先開口說道,“哀家都知道了。去給陛下奉茶吧。”


  司徒耀便叫住劉嬤嬤道,“太後不必忙,朕隻是有幾句話想說,說完便走。不多耽擱太後禮佛的時間。”


  “陛下言重了。哀家不過是一個閑散度日的老太婆,最多的便是時間,禮佛也是消磨時光,哪兒來的耽擱不耽擱。”


  太後手持念珠,雙手交叉於身前,笑得雲淡風輕。真就如夏日裏的一縷清風拂麵而過,湖麵微微泛起漣漪。


  但這平靜的湖麵之下,是怎樣的暗潮湧動,便不得而知了。


  司徒耀陪著太後往客室走,王德與另外的一個蔣嬤嬤稍稍落於後,既能瞧見主子在做什麽,又聽不太清主子們都說了什麽,正好,不遠不近。


  太後柔聲說道,“陛下政務繁忙,日理萬機,百忙之中還抽空前來永壽宮,想必是為了今早哀家召了薑貴妃前來敘話的緣故吧。”


  “太後自是心如明鏡。”司徒耀淡淡說道。


  聞言,太後的腳步頓了頓,側目看他,說道:“薑貴妃入宮之後的事情,哀家雖然孤陋寡聞,可也有所風聞。如今托了薑貴妃的服,能親眼得見陛下,才知陛下待薑貴妃真真是極好,極寵的。”


  “嗯。”司徒耀臉上的神色依舊是極淺極淡的,“太後說的是。”


  太後問:“那薑貴妃回去之後,可是同陛下哭訴了?”


  司徒耀便說:“她不愛哭。”也不願意在他麵前哭。


  司徒耀說完頓了頓,才接著說道:“太後,這麽多年了,您既然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一心隻想著燒香拜佛,那就別再理這些紅塵俗事了。”


  太後微微攥緊了手心,好容易才壓抑住心中蠢蠢欲動的火氣。


  “皇帝,哀家是為了你的好。西陵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安定,百姓再經不起一點兒動蕩了。皇帝若無子嗣,朝中民間必將再度掀起一陣風浪。如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難道還沒有一個薑貴妃來得重要麽?”太後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司徒耀聞言便笑了。


  司徒耀低了頭,對上太後的視線,徐徐笑道,“太後的好意朕都知道,可是這樣的好朕不需要。朕的子嗣如何綿延,是朕的事情。國祚宗室延續,並非隻有這一條路。”


  “皇帝。你……”


  “還有,太後您當初既然選擇了不問世事,那就在這永壽宮力好好燒您的香拜您的佛念您的經,其餘的紅塵俗事,您就不必為之操心了。否則,您若是因為這一份好意而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往後在這宮闈之中掀起不必要的風波,想必也不是您所樂見的。”


  司徒耀不動聲色談笑間,殺伐果斷,不容置喙的氣勢更是超然卓絕。


  太後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


  “朕言盡於此,望太後好自為之。告退。”


  司徒耀說一不二,他說罷,向太後行了個禮,便招呼了王德,徑自離開了。


  劉嬤嬤端著茶水過來,遠遠便看見陛下從大門出去,腳步如風,一晃神便已經不見了人影。


  劉嬤嬤回頭一看,太後站在庭中,失魂落魄。


  “太後,您怎麽了?”蔣嬤嬤這才敢上前,輕輕喚了一聲。


  卻見,太後手中的念珠“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


  從永壽宮出來,司徒耀便又恢複了以往的麵無表情,他向著雁回宮的方向,腳下宛如生風。


  可他走得太快了,王德一路小跑著才勉強跟得上,在後麵跑得氣喘籲籲的。


  “……陛下,您等等奴才。”


  司徒耀飛快的腳步驟然停駐。


  王德險些就撞了上去。


  “陛下。”


  幸好,王德是站住了腳,還離著陛下有三步,便停下來了。


  “陛下,太後她……她也是良苦用心,您千萬別怪罪她。”王德反複斟酌著語氣,不確定地說道。


  司徒耀回頭看了他一眼,嚴肅地說道,“太後的親兒子原本才該是這江山的主人這天下的主人,可他最後因朕而死了,太後她沒有怨怪,也沒有生事,如今安安心心地在永壽宮當她的太後,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朕也感激她。可唯獨孩子這件事,任何人置喙不得。即便是朕的母妃在世,也是如此。”


  司徒耀說的鏗鏘有力理所當然,可這話他也不知是想說給誰聽。


  仿佛,是要說給他自己聽。


  “……”王德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司徒耀也不再說話了,他抬首望天,良久不語。


  天空原本晴好的天色,因為不知從哪兒飄來的一大塊烏雲而陰了天,遮住了高遠的一點藍色。


  司徒耀眼中看見的,卻並不是頭上的這一片天,而是一片灰蒙蒙,烏雲玉墜的情景。


  他的眼中,倒映出扶著死去的涼音的楚蘭舟,她渾身是血,淚如泉湧,卻仰頭笑出了聲,

  “司徒耀,你要涼音替你的孩子賠命,那誰來給我的孩子賠命,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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