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要這天下,我便幫你去爭這天下
沈月笙的激烈反應也嚇到了薑雁容,她連忙拉住沈月笙,“月笙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你不必再說,我主意已定。既然這件事我已經參與進來了,斷然沒有留你一人在這漩渦裏的道理。月痕的事情,我會處理,但是,你休想把我推走!”
沈月笙沉著臉,目光異常篤定。薑雁容便沒了話說。
好半晌,薑雁容才說道:“月笙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如今我將你和月痕視為我的家人,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心思的。我不願看你們受到一丁點牽連。”
“你都說我們是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又哪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你不必勸我了,我也不會再勸你,總之,往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與你共同承擔。”
沈月笙苦口婆心,心意亦十分堅決。
薑雁容沉默良久,才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勸你了。盡快把月痕送走吧。你被我連累了,總不能把月痕也一並拖下水了。”
“嗯。我知道。倘若必須有人去做一些事,沈家也該留下個人的。”沈月笙垂下眸子說道。
薑雁容也分不清,他這話是在對她說,還是在自言自語對自己說。
……
沈月笙與薑雁容兩個人單獨說話,說了有近一個時辰才結束,之後沈月笙便出宮了。沈月笙入宮是朱朱與蘇蘇去接的,出宮也是她們倆給送回去的。
沈月笙走後,晴雨還是忍不住對薑雁容說道:“娘娘,雖然有些話奴婢不該說,但晴雨還是要鬥膽進諫,沈大夫雖然是娘娘的師兄,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瓜田李下難免惹人非議,若是叫陛下知道了,隻怕……不妥。”
薑雁容略作沉思,歪著腦袋也忍不住回了一句:“要是陛下不知道,就沒有不妥了麽?”
晴雨一時竟時不時話:“……”
“你們不必擔心,本宮之所以不讓你們在門外候著,不叫你們在身邊伺候,是本宮知道師兄要說的話無非是安慰我的話,其中牽涉過往私事,不合適被你們聽了去。陛下若是不放心,下回師兄再入宮,你們在旁聽著便是了。”
“奴婢不敢,這都是奴婢自作主張,並非是陛下的吩咐。奴婢逾越了。”晴雨不勝惶恐。
“嗯。”薑雁容淡淡的應了一聲,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並未說半句安慰的話。
……
今日的早朝上,因為陛下新納的貴妃一事,許多大臣都頗有微詞,但又不敢明說,便借著其他的事情,明裏暗裏的含沙射影。
禦史中丞張成靜說道:“陛下,自古紅顏禍水,禍國殃民,陛下當引以為鑒,以免重蹈覆轍。商有商紂王帝辛為妖妃蘇妲己勞民傷財興建鹿台,造酒池肉林奢靡無度;周有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請陛下三思。”
“朕昨日不過納了個貴妃,今日張禦史便拿朕與亡國之君帝辛與周幽王相提並論,莫不是張禦史覺得,朕也會是荒/淫無道奢靡無度的亡國之君,終會斷送司徒家祖上辛辛苦苦打下並且傳承至今的江山?”
座上的司徒耀麵無表情,說著話時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卻是天子之勢,不怒也自威。
張成靜聞言臉色都變了,“撲騰”當場跪下:“陛下明察,老臣絕沒有此意!老臣身為禦史中丞,隻是在盡一個禦史應盡的勸諫之責,陛下明鑒。”
“張禦史這是在盡一個禦史中丞的勸諫之責?那就是朕記性不好了。”司徒耀作出深思的模樣,似乎是絞盡腦汁在想,半晌,又徐徐冷笑了一聲。
“帝辛勞民傷財大興土木地建了鹿台,又弄出了個酒池肉林,可謂荒唐到了極點;而周幽王為博美人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不但斷送了自己的生路,也斷送了周朝八百年的江山。朕卻不知,朕何時層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又是何時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張禦史既然這般信手拈來,那你今日可要好好給朕說說,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朕也要照律法治你一個誣告犯上之罪。”
“陛下恕罪,是老臣失言!老臣該死!”張禦史細思極恐,當場嚇得臉都白了,一個響頭磕下去都不帶含糊的。
司徒耀冷冷掃了禦史中丞張成靜一眼,目光又徐徐從其他朝臣身上逐一掃過。
“張禦史似乎說不出來,但不知哪位愛卿來給朕講講啊?”
重明殿上頓時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群臣連個大氣都不敢喘,幾乎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站在那兒動都不敢動,腿還直打顫,就生怕自己再發出一丁點聲音來,會跟著禦史中丞張成靜一起下水。
屆時,可就不是下跪磕個響頭那般簡單了。
良久,不敢用力喘氣的朝臣們,臉都憋的通紅了,還是不敢挪動半分。深秋十月的天氣,穿著厚厚秋衣的大老爺們竟然一個個都憋出了一身的冷汗。
“刑部尚書呢?”司徒耀又將注意力轉到了刑部的宮尚書身上。
宮尚書倒抽了一口冷氣,也跟方才的禦史中丞張成靜一般,“撲騰”就跪下去了,“……回、回陛下,臣……臣不知。”
宮尚書說話說得磕磕巴巴,額際的汗珠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往下掉。
這位刑部的宮尚書手掌刑獄,平日裏打著掌刑罰須得鐵麵無私的幌子,威風八麵,何時曾這般狼狽過。
其他人見狀,更是心生恐懼,隻恨不能自己學了個什麽仙術,能躲起來不被點名。
重明殿中的氣氛就更僵了。誰也不敢出聲,誰也不敢挪動。
司徒耀的目光在眾多朝臣身上逐一掃過,將他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神態盡收眼底,眼中有一抹嘲諷稍縱即逝。
隨後,司徒耀便朝著也學其他人一般作出緊張神色的馮相看去,“馮相,您以為呢?”
馮相仿佛一個激靈,連忙作了個深揖,恭恭敬敬地說道:“陛下,老臣不敢苟同張禦史的話,張禦史身為禦史中丞,的確有勸諫之責。但張禦史以帝辛還有周幽王來與陛下相比,用詞不當,失言了。陛下乃聖明天子,那些亡國的昏君怎麽能與陛下相提並論。”
司徒耀聞言,嘴角輕輕一撇,說道:“馮相把朕抬的太高了。聖明天子四個字,朕可不敢應承。今日要是沒什麽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王德點了點頭,高聲道:“退朝。”
群臣仿佛大獲特赦,紛紛長鬆了一口氣,齊齊跪下山呼萬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司徒耀信步跨出重明殿。身後是跪了一地的滿朝文武。
馮相徐徐起身,上前扶起還跪在地上的禦史中丞張成靜,“張禦史,陛下已經走了,可以起身了。”
“方才多謝馮相了。”張成靜扶著柱子才勉強站穩,臉色還發著白,卻是長長鬆了一口氣,“方才若非馮相在陛下麵前美言,隻怕下官這把老骨頭今日就走不出這重明殿了。”
“張禦史言重了,你身負禦史言官之責,本就責任重大。但往後在禦前諫言還需斟酌用詞,像今日這等以帝辛還有周幽王作比之事,還是不要再發生才好。”馮相笑眯眯的說道。
瞧他這副笑臉迎人的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慈祥的老人。
“馮相說的是,馮相說的是,下官往後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張禦史心有餘悸,連連點頭。
司徒耀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後的聲音便充耳不聞。
他哪怕不看,也能想象到馮相那張看似儒雅無害的嘴臉,可若論心機城府,這朝中誰人能比馮相。
王德小心翼翼地跟著他身後,猶豫了許久,才說道,“陛下,馮相他方才說的那些話……您切莫放在心上。”
司徒耀聞言哼了一聲,“馮相那個老狐狸巧言善辯,八麵玲瓏,他一句話輕描淡寫便把張成靜的犯上說成了失言。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有何用?”
張成靜是馮相一派,馮相保舉上來的人,自然是要護短的。可朝中上下,上到禦史中丞,下到京兆尹衙門,哪一個不是馮相門生。
哪怕春闈科考,也是馮相任主考,頭名狀元也不會是天子門生,而是馮相門生。馮相桃李滿天下,他反觀這個天子,隻不過是個孤家寡人。
曾經有個笑容明朗的女子踮著腳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你要這天下,我便幫你去爭這天下。”
可到頭來,他連她都護不住。
如今,她也全都忘了。
他,不過是這天地間最無能的一個人,什麽也做不到,什麽也做不好。
眼看誓言成戲言,無能為力,無計可施
九州帝王如何,天下至尊又如何?這終究不是他原本想要的。
如今,他越發想念那個直來直去的小姑娘,她說,“你若是也想當那個皇帝坐那把龍椅,我便當你的先鋒官當你的大將軍,幫你打下這江山,守護它山河永慕!”
她夢想著成為西陵史上第一位女將軍,她說,薑家將門,教不出扶風弱柳的閨女。
可皇後該是什麽樣的呢?像馮相之女這般麽,世人傳言:馮相之女有傾國傾城之貌,可又當如何?
馮氏之女,不是她。
“王德,去宜歡殿。”司徒耀腳步一頓,吩咐王德道。
王德聞言也頓了一頓,神色放鬆了幾分,頗為輕鬆的答道:“誒,奴才遵命。”說著話,王德高聲道——
“擺駕,宜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