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要你從他心裏徹徹底底地死去
話音未落,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楚蘭舟一度哽咽。
“司徒耀,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奪走我珍視的人和事?人命在你眼中就這麽不值一提麽,涼音的一條命難道還不如一團未成型的肉?!”
堂堂陛下冷著臉一言不發,還是他旁邊棲鳳宮掌事的女官冷聲道,“草民賤命,如何與皇嗣相提並論。”
皇嗣。
好一個皇嗣!
楚蘭舟淚如泉湧,卻仰頭笑出了聲,“司徒耀,你要涼音替你的孩子賠命,那誰來給我的孩子賠命,你麽?”
司徒炎麵如寒霜依舊一言不發,那臉色有如臘月屋簷下的冰淩凍得人直想打哆嗦。
楚蘭舟複又笑了,徒手拔出身上刺在涼音心口上的劍,笑靨如花:“我明明都已經決定不愛你了,你為什麽還要毀了我最後的希望。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好過麽?”
司徒耀凝視著她沒出聲,楚蘭舟扔下了染血的白刃,如釋重負般長長舒了口氣,“也好,這一劍足以抹殺過往的恩怨,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涼音的血迅速浸透了她半邊身子。
她本就蒼白的臉這下更是慘白如紙,滿手滿身是血,單薄消瘦的身子仿佛風吹而過便會倒。
但她卻半點不肯認輸,用盡全身力氣扶著已經斷了氣的涼音,一步一個血腳印,步履蹣跚。
“涼音,我們這就出宮去,我們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不好,我答應過要保護你的,你也答應過要保護我,我們去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以後一定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了。”
那些禁衛宮人麵麵相覷,竟然誰也不敢上前。
她的身後,忽然傳來司徒耀冷如寒冰的聲音。
“婕妤楚氏,縱下行凶,殺害皇嗣,不知悔改。打入冷宮,永世不得出!”
楚蘭舟的腳步一頓,徐徐回頭,“這樣就可以不用再看見你了麽?”
她的笑容,就像是絕望裏開出的花,讓人心口猛地像被什麽東西撞了,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在笑,卻淚如雨下。
司徒耀呆呆地看著她,捂著心口,幾乎站不住。
“陛下?”王德連忙上前,司徒耀橫了他一眼,他便又退了回去。
而楚蘭舟扶著涼音才跨出棲鳳宮的大門,便用盡了全部力氣,雙雙倒在了塵埃裏。
青磚都被血染紅了。……
陛下卻是狠心下了聖旨,將楚婕妤,送入冷宮。
……
時間一晃便是半月有餘。
寒風呼嘯,森冷入骨。
冷宮的東南角,立著一座新墳,上麵歪歪斜斜的“涼音”兩個字,是用血寫上去的。
墳堆上,可見泥土染著血紅,已漸漸發黑。這裏的每一捧土,都是楚蘭舟徒手挖出來又蓋上去的。
楚蘭舟在墳前跪著,鄭重磕了三個頭,她每日晨昏定省,必要來磕上三個頭。
“涼音,我聽你的,他不是我的良人,我不要他了。我再也不會難過了。你說,我陪你一輩子好不好?”
沒人回答她,回應的隻有呼呼風聲。
涼音還這麽年輕,她才十九歲。死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啊。
楚蘭舟在墳前跪了許久,恍惚中看見涼音在對她笑。她想伸手去摸摸那張燦爛天真的笑臉,卻隻摸到冰冷的墓碑,便醒了。
原來是夢啊。
涼音,在這世上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如今連你也不要我了,我該去哪裏?
天大地大,我無處可去了。
楚蘭舟嘴角逸出苦笑,扶著墓碑艱難地站起身。
一盆冷水冷不防澆下來。
楚蘭舟凍得直哆嗦,靠著墓碑才勉強站穩。抬頭看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繡著整幅白雪紅梅的鬥篷,往上看去,是馮佳雪那張生得傾國傾城的臉。
她臉上點著梅花妝,妝容精致,脂粉細膩貼合,給她本就白皙的肌膚增光添色不少。她的頭上,還別著八寶如意鏤空華勝,左右各兩支七尾鳳釵、和一支百鳥朝鳳金步搖,端的是富貴華麗,高高在上。
潑水的人站在她左側,是個膀大腰圓的嬤嬤。看也知道是何人授意。
馮佳雪身後還有一個內侍,他手中托著壺酒,馮佳雪看了他一眼,那內侍便走上前來。
“喝了它,或者我本宮鏟平了這座墳,你自己選。”
“我是哪裏得罪了皇後娘娘麽?”楚蘭舟忍著嗓子眼裏一陣陣發癢咳嗽的衝動,苦苦撐著身子站起來。
馮佳雪扶著貼身侍女的手,麵帶得意地盯著她,“你就不好奇,自打你進了冷宮為何就連頓飽飯都沒有麽?”
楚蘭舟忽然明白了什麽。
不怪冷宮破敗如斯,連間門窗完好的屋子也沒有。夜裏寒風呼嘯著鑽進老舊破損的窗戶,僅有的毯子也是薄薄的一層。
可為什麽?
她馮佳雪是中宮皇後,高高在上,她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她有司徒耀的全心相護,這還不夠麽?為何要與一個被廢了武功、鎖在冷宮的廢人過不去?
“喝,還是不喝?”馮佳雪冷冷看著她。
她帶來的那個膀大腰圓的嬤嬤,上前一把掀倒了楚蘭舟,大腳高高踩在涼音的墳堆上,作勢要把墓碑也給掀了。
楚蘭舟下意識護住頭,肩膀最先著地,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清楚楚,疼得她咬緊牙關才沒有叫出來。
“你若不喝,本宮馬上就把這座墳夷為平地,把裏頭的人拖出來扔給野狗吃。”
“不要動涼音!”楚蘭舟咬咬牙,忍著劇痛爬起來。
馮佳雪得意洋洋的盯著她,“你喝了這杯酒,本宮就放過這個死人。”
“為什麽一定是我?”
“你喝不喝?”
楚蘭舟嗤的一聲笑出來,那雙曾經令敵軍膽寒的眸子一凜,冷冷道,“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馮佳雪心裏怯了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但還是假作鎮定的哼了一聲。
楚蘭舟麵無表情的接過那壺酒,一仰而盡。
酒入口的一瞬間,內裏便有如刀割般疼痛。
馮佳雪眼裏都在放光,欣喜若狂。她扶著侍女的手都因興奮而顫抖,
“楚蘭舟,你知道你喝下去的是什麽東西麽?”
“毒藥。”
楚蘭舟麵不改色從容鎮定,仿佛渾身濕透在風中哆嗦的人,並不是她。
因為知道是毒藥,她才吃的如此幹脆。
“你為什麽不怕!你為什麽不求饒!你就不怕死麽?”馮佳雪憤怒,她恨透了這個女人,憑什麽她每時每刻都是一副從容不迫不疾不徐的樣子!
從前被打入天牢是這般,如今還是這般!
喝了毒酒要死她一點都不怕麽?!
楚蘭舟苦笑,“皇後娘娘,你覺得我活著會比死更舒服麽?我為何要怕!”
馮佳雪聞言攥緊了拳頭,“你憑什麽連死都不怕,楚蘭舟!我恨你!我恨你占據了他全部的心思!憑什麽你這麽一個不會針黹女紅不會繡花洗手作羹湯的老女人可以奪走他的全部注目!你憑什麽!”
恨她?
楚蘭舟嗤笑一聲,皇後娘娘恨她呢,那她該恨誰去?
司徒耀的心,怎麽可能是她能夠占據的?
“我從小眼高於頂,什麽男人都進不了我的眼,除了他。可他眼裏都是你,隻有你!你讓我怎麽甘心?我最恨你這種明明救了人還要裝無所謂的清高嘴臉,我恨透了你!”
“我要你死,我要你從他心裏徹徹底底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