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邊樹若薺10
“你真的想嫁我？”
“天地君親，長輩所願，不敢辭。”江無衣回答的中規中矩，看不出她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好似她這一生隻是為別人而活，而非為自己而活。
若薺覺得很有趣。
他看著江無衣就像看見了當年的天邊樹一樣，一直為別人活著，這樣的容忍又能持續到什麽時候呢？
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容忍得到的不過是那群人的得寸進尺罷了，隻會讓自己受到更多的委屈。這個人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不可否認的，若薺對江無衣這樣的人帶著惡意，就如同他帶著惡意的看待整個世界。
在他還沒有長成的時候，他就經曆過太過慘烈的事情，以至於他沒辦法用一顆平和的心去看待整個世界。
他隻想看著這個和曾經自己一樣天真的人一步步的踏入深淵了。
他縱然什麽都知道，卻也什麽都不說，隻是就這樣看著。
江無衣並沒有多想，隻因家中的要求和齊王的命令。每日都會到這宮中來同他說話。
時光一日又一日的過去了，這齊國近來三年，三年大旱，麵對這種情況，齊王不理政事，隻是每日都派人去尋找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倘若找不到便大發雷霆，倘若找到便會對此加官進爵，活脫脫一個暴君。
此外，天牢裏囚禁了好些進諫言的大臣，後宮裏麵也死了好些妃子與皇子，都是得了急病死的。
怎麽那麽巧呢？
他不知道，可風知道，花知道，泥土知道。
風啊，花啊，泥土啊，小聲的告訴他，那些得了急病死的妃子與皇子其實呀隻是被抓往齊國的祭祀殿，那裏麵有一個十三歲的少女，眉心一點兒豎線，容貌豔麗，所有人見到她都會低下頭，萬靈臣服，她仿佛是這天地間唯一的女皇。
聽聞那少女姓江，沒有名，因為的，少女生而能言，斷人生死禍福，被送往祭祀的巫那裏，巫當場跪拜。
江，是她俗家的姓。
所有人都不敢直呼其名，隻稱呼為大人。
若薺想著他曾見過那美豔無雙的存在，也起了興致。
恰逢旨意下了，隻道是三皇子言行無狀，衝撞了齊王，被送去祭祀殿反省兩日。
知道那祭祀殿是什麽模樣的人十分可憐他，隻因這一次便再也沒有回來的時候了，說是反省，其實不過是叫他送命罷了。
若薺溫柔的點頭，跟著侍者前往祭祀殿。
說是不死不休的死敵，他倒也想去看看那人。
侍者將他送往祭祀殿，到了後便拱拱手離開。
殿內空寂得厲害。
不多時從殿裏走出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雖然年歲不大，卻極為漂亮，隻是，同他第一次見她比起來，不過隻有十分之一罷了，他倒也覺得沒什麽，聽聞神仙但凡下界，容貌必有損傷，何況她即便沒有她在虛空之地見麵時那般美麗，卻也比這世上絕大部分人要漂亮多了。
那少女看著他，似乎也認出他來了，衝他笑了笑道：“許久不見，你看起來倒比那個時候要聰明多了。”
“無數年來隻待在同一個地方想著同一件事情，再蠢的人也會變得聰明。”
“何況你並不蠢。”
“是的。”他頗為自得的點了點頭，他當然不覺得自己蠢，他道，“雖然那次你說我們再見麵會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卻也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相見。”
“是你沒想到，可不是我沒想到。”少女才不肯承認自己不濟。
“你如今是要做什麽？”
“也不做什麽，我隻是想來走一遭看看這人間罷了，畢竟一直待在那裏，時間久了，也會感覺到厭煩。不過如今看來，這天底下也挺沒意思的，我要回去了。”
“慢走。”若薺同她告別。
少女並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她大多數時候還是很願意和別人聊一聊天的。
她仔細的看了看若薺：“聽聞天邊樹皆是些性情柔和之輩，你這性子倒的確很是隨和。”
若薺笑了笑，並不辯解。
少女看著祭台上的紋路，漫不經心道：“你這麽隨和，我倒想知道，當你知道自己是什麽下場的時候，你會是什麽神情。”
“什麽？”
“身化天邊樹，救濟萬民。”少女眯眼笑著打量著他，“隻不過如今看來，你倒是有入魔的趨勢，何不改為信奉我，要知道，我一向對於我的信眾很是大方。”
“我這一生不會再相信別人了。”他沉默半晌才如此回答道，末了卻又輕輕笑了一聲，“身化天邊樹，救濟萬民，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是你命定的結局。”
“那他們的結局呢。”
“誰？”
“天邊樹。”
少女看著他，眼神裏含著失望，她以為他真的長大了，卻沒想到，他還陷在昔年走不出來。
很多人，便是這樣毀了一生。
沉溺舊事，一生皆毀。
“他們的結局，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他們還能有什麽結局？不外乎是各種的死法。”少女說。
她愉悅的笑起來，漆黑雙瞳裏隱隱浮現了血色，倘若如果有人盯著她的眼睛長久看的話，就會看見一片屍山血海。
她本惡神，何必對她抱有希望，希望她根骨裏能有一絲良善。
她看著他，說的話聽上去是在安慰人，實際上不過是在一把一把的往人心裏捅刀。
她笑著說呀：“不過，千古便沒有不死之人，死人？死也就死了，多大的事兒。”
“你真冷漠。”
“還好哦。”她笑眯眯的，眼角眉梢流露出甜蜜，那卻是有毒的，食之斷人腸，她說，“至少我沒有真的把你煉成長生不老藥，我自覺自己還算是善良。”
她答非所問。
她挑著他的下巴，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一樣。
他不動聲色，很是平靜：“你會練。”
雖不是問句，卻難得的聽出了一些疑問的情緒，他是真的在為這個問題而思考著。
“會，這天上地下就沒有我不會的。”她說得理直氣壯的，叫人竟覺得，她一定能說到做到，這天上地下肯定就沒有她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