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邊樹若薺1
十多天前,山穀上方掉落下來了一隻大鳥,那大鳥全身火焰,從落下來時便焚燒了不少東西,砸落的地方還正好是天邊樹一族孕育下代的地方。
好在秋娘趕到的及時,將火鳥控製住了,不然若薺不是差一點兒便被燒成了禿子,可能整棵樹都會被燒沒。
那大鳥是鳳凰後裔,不知從哪裏得到一絲鳳凰精血,浸染了全身,因此它身上的大火和與鳳凰精火極為相似,那鳳凰精火若無法控製,便會燒盡能接觸到的一切。
整個山穀裏麵都是花草樹木,化成人型,能掌控的靈氣要麽是木係,要麽是水係,這兩者麵對火係,往往束手無策。好在秋娘天賦極高,能夠控製得住,剛才逃過一劫。
秋娘笑了:“這是大人們的事兒,跟你們這群連紮根都學不會的小孩子有什麽關係?安安心心的修煉吧!”
“修煉,修煉,修煉那麽多年,又有什麽用。”
秋娘誇張的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修煉有什麽用,但至少現在,我可以在泥土上,在山穀裏麵走一走。而你們卻隻能在這紮根著不動,哪兒都去不得。”
“那又有什麽關係,我們可以通過泥土裏埋的種子感覺到山穀的每一個地方,跟我們自己去有什麽不一樣。”
“那不過是聽別的生靈轉述罷了,你真的自己走過了?你知道踩在土地上是什麽滋味嗎?你知道花聞起來是什麽香味嗎?你知道那些凡鳥從人間帶來的煙火氣又是如何嗎?你們不知道,你們還隻是幼苗,什麽都不明白。”
“我們不是幼苗了。”
“是,你們不是。”秋娘笑著,看起來並不是想好生安撫他們,她笑得越發歡快了,“我當年像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樣的頑劣,這樣的不知世事,直到後來,教導她的姐姐永遠離開了這座山穀。
這山穀裏是所有天邊樹的誕生之地,隻要一離開這裏,便會被從族譜劃去。
從此,他們不再是天邊樹,受了委屈,被人抓捕,也不要求到山穀來。
一別山穀兩相寬,從今再無相見期。
很多天邊樹都知道的事,唯獨那些幼苗不知道,它們傻乎乎的期待著化形的日子,從風裏雨裏陽光裏得來的消息裏對外界保留著最美好的想象。
他們不知道,天邊樹為何會長時間留在山穀,半步不離開。
因為啊,山穀外的生靈太壞了,壞到刻骨流膿,惡心又可怕。
她的那位姐姐,便是死在異鄉人的手下,隻為將她逼回原形,然後一刀一刀的雕刻成巨大的聚靈陣,聚集了天地靈氣,修成了仙,什麽狗屁仙,如此黑著心肝兒也能成仙。
世人愚昧,萬靈愚昧,同他們說什麽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天邊樹本為草木,本性仁厚,縱然是被如此對待,都不會生出殺盡世間生靈的心,它們隻是龜縮在小小的山穀中,哪兒也不去。
秋娘目光涼涼的看盡了峽穀中的一片天,她想了想,哄著它們道:“若是有人來找你們,說帶你們出去,你們可千萬別聽。我同長老們說一說,等你們化形了就帶你們出去。”
幼苗們搖晃著點頭:“好。”
秋娘去了。
出了這地兒,將封印補上,左右看看,方才離開。
還未走幾步,便有人拉著她道:“秋娘,長老們叫你去。”
秋娘應了一聲道:“怎麽這時候叫我去?何況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那人笑了笑道:“我不知道,長老的事,一向隻與你說,我從哪裏知道,隻是他們催得緊,我這才來,誰不曉得這裏隻有你和長老能來的。”
秋娘瞥了一眼:“知道就好,以後這裏就別來了,有外人在,更是得注意一些。”
那人隻低頭不語。
秋娘走了。
那人小聲道:“得意什麽,還不是長老便如此,可笑,以後出了事,倒叫人看笑話。”
她雖不忿,可到底是一族,倒也不至於為了這點兒不忿做出什麽事來。
她走之前看了一眼封印,沒看出名堂,便隻能訕訕然走了。
她走了一會兒,這裏又出現個人,左右看看,一道白茫注入封印中,並沒什麽用,連封印的花紋都不曾暗淡一分。
秋娘此時已經快到長老屋了,身上玉佩動了動,沒了消息,她又折回去看了一眼封印,並沒有被破,但肯定不安全了,這山穀裏出了心懷不軌的人。
她思考著,走了進去。
十位長老隻有七位在,還有三位常年在禁地裏待著,並不管事,天邊樹種類數萬,僅七位長老,好在皆是草木之靈,也不惹事。
長老見她來了,點頭道:“秋娘,近來如何。”
秋娘搖搖頭:“不好,山穀的封印隻設了迷蹤,有靈智的進不來,可也不拘著風雷雨露,花草種子,長老們也知道,它們會帶來外界的消息。幼苗們時常能心不定,頗為浮動。”
長老揮揮手道:“不必在意,不光幼苗,化形的裏麵也有心動的,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消了。”
秋娘道:“長老……”
長老道:“秋娘,所有裏麵,獨你清醒明白些,叫你來,便是想將照顧異鄉人的事交給你。”
“異鄉人?丟出去就是。”
“方圓六十裏,渺無人煙。再出去,溜得入世了。秋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秋娘不以為意道:“我素日裏不大習慣照顧人,多的是願意照顧他的,也好給那些小家夥們解解饞。”
長老否定道:“不能,她們性子不定,當年……縱然是木娘,不也還是被異鄉人所惑,得了那個下場嗎?”
木娘便是上一任的育苗師,撫養了一批又一批的天邊樹苗,若沒有後來的事,她姐姐本是下一任長老。
從小到大,她由姐姐撫養長大,草木本無心,卻因為姐姐的溫柔恩典,對姐姐生出了崇敬之心。
可惜,姐姐慘遭橫禍,慘死。
她唯一一次用水鏡,看見的便是姐姐慘死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