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意上門
事務所開業很久了。
這事務所與眾不同，它接的任務包羅萬千，不一而足，收取的東西也千奇百怪，有時候要委托者的命，有時候要他們的記憶，有時候則是要他們的感情。
至於到底要什麽，那就看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
人間曾有一影劇，名為《第八號當鋪》，若要杜子規說，他們這裏啊，叫什麽事務委托所，應該叫《第十八號當鋪》才對。
十八。
十八層地獄。
入了十八層地獄，還有出地獄的可能。
進了十八號當鋪，便會被搜刮的心如死灰，活與死，到頭來竟叫人覺得沒多大關係。
嘖，老板也是心思惡毒的一個了。
杜子規不敢說話，也不敢大聲逼逼，她怕被老板收拾。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這輩子不可能反抗的，又不會獨立創業，就是小聲逼逼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事務所老板是一等一的厲害角色，別說一個杜子規，就是一百個一萬個杜子規，也隻能被她一拳打倒。
好在作為事務所裏唯有她一名員工，杜子規並不擔心老板收拾她，若是她沒了，老板去哪裏再找一個她這樣天性涼薄、懂分寸知進退的好員工。
“小杜鵑。”說曹操曹操便到，老板來了。
老板大人熱愛叫她小杜鵑。
子規便是杜鵑鳥別名。
杜子規習性如杜鵑鳥般，狐假虎威，惡劣至極，常愛恐嚇別人。
好在，她工作時還算是個正常人，而且格外正經，老板索性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她扭頭溫溫柔柔的看著老板，笑嘻嘻道：“老板，好久不見，風姿儀容更甚往昔。”
老板穿著無袖黑背心，下身一迷彩褲，頭發綁成個高馬尾，看起來青春靚麗又活潑，笑嘻嘻拍了拍她的肩：“最近事務所生意很冷淡哦。”
杜子規心裏一突突，老板想揪她羽毛很久了，她躲了又躲，難不成最終並未躲過，令人絕望的一天終於來了嗎。
老板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啦，我去閻王老兒那裏走了一趟，他們那裏死人太多，最近有些忙不過來，決定給咱們一些人，讓咱們幫幫他們這群陰間正神的忙。老規矩，他們要的你不能動，餘下的隨意你取一樣。不過你得認真點兒，把事兒給老娘辦得幹淨妥帖，別叫老娘丟麵子。”
這話說得，就好像她哪次沒認真一樣，騙吃騙喝這種東西，不認真，能行嗎？
恰飯她是認真的。
她點頭：“好。”
老板給了她一個本子一個筆，溫柔道：“你需要按照上麵要求記錄下來，每五個上交一次，我要是沒來，你等三天給轉輪王送去吧。”
“好。”
老板就喜歡她在她麵前乖巧聽話的樣子，打了個響指，爽快的走了。
杜子規打開筆記本，隻見每一頁都寫著相同的東西。
【姓名】
【年齡】
【性別】
【要求】
【生平經曆】
【報酬】
翻過去，第二麵是極為鬆散的，一大片空白，左上角隻有兩個字——【分析】。
這可真是……
算了算了，現如今，哪兒的工作都不好做，尤其是自己想要的東西隻有老板能給的時候，就注定了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
她合上筆記本，打開抽屜，抽屜裏盡是些半指高的小瓶子，小瓶子裏是各種顏色的光團在漂浮飛舞，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她看了一會兒，有些失望的想，不夠，不夠，還是不夠，感情也好，靈魂也好，記憶也好，都不夠，她還需要更多的。
她抿抿唇，眉心顰起，她並不算好看，模樣隻能稱得上是清秀，然而其柔腸百結，憂鬱可憐時，平添了幾分淒苦之美。
她幽幽歎了一聲。
視線上滑，落在電腦屏幕上，那裏麵映出個憂愁臉，卻不顯好看，杜子規看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摸著臉道：“我如今這模樣，就算他回來，怕也認不得了。”
叩叩。
事務所的門被敲響。
有生意上門了。
杜子規將一切東西都收拾好才看過去，門口禮貌敲響房門的女子穿著一身休閑裝，腳不沾地，尚且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沉鬱，看上去並不是因為死而沉鬱的，更多的像是本身已經失去了對生命的興致。
客人上門，杜子規臉無異色的招待進來，等人坐下後給她倒了杯水，擺出安靜聽從的姿態。
女子等她做完一切，才開口道：“我叫陸無依。”
“我忘了一些事。”
杜子規平靜的看著她。
女子歎氣道：“好吧，事實上，我忘了很多事，我隻記得我的名字，也還記得我最後出了車禍死掉的事……聽起來我記得很多的樣子，實際上，除此之外的事兒我盡皆不記得了。”
陸無依抬頭看著她，手裏緊緊的捧著水杯：“閻王說，如果我記不起來，就無法審判，從而無法投胎。我覺得很奇怪，不是說，閻王手中有善惡鏡嗎？善惡鏡前一照，人一生的善惡都會出現。有沒有記憶又能如何？橫豎孟婆湯一喝，便記不起前塵往事了。何必為難我。”
陸無依會這樣說不奇怪，任何死後進入地府的人，經過黃泉道後會進入城中，地府有好些城，唯有枉死城出名些罷了。
陸無依不定進了哪些城池，從中知道了些什麽。
橫豎杜子規也無意細查，這事務所不在三界五行中，偏生三界五行中生靈盡都來得。
她隻管收取報酬，在乎別的做什麽。
杜子規是頂頂自私涼薄的存在，一如杜鵑鳥。
那陸無依也不說別的什麽有的沒的，隻是道：“我雖不知道具體消息，卻也想轉世投胎的，地府不大好，哪裏都難看得很，讓人看了便心情不好。而且我覺得在陰間待久了，我性情也古怪起來。”
杜子規笑了笑：“那是自然，地府又叫陰間，自然是陰氣重，陰氣過重便會讓人性情古怪、喜怒無常。”
陸無依並不在乎這事，隻道：“閻王說你們能幫我，所以我來了。”
陸無依不知道，杜子規卻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