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她是他的信仰
都說，人活於世，就如同水上浮木，從來，身不由己，小的時候，自由還多的時候倒是想過要這樣或那樣，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你的那些幻想就會如同晨霧，現實的太陽一曬就消失不見了，剩下的隻有望不到邊際的空茫和悵惘。
於是人轉身，不甘心地開始尋尋覓覓，企圖尋一個可以賴為生息的信仰，抓著它你接下來的人生才有走下去的力量和勇氣。
對江以淮而言，蘇宛如大約就是他的信仰了。
他所有成長的歲月裏，也隻有這麽一個小女孩為他添色增光，他一切黑暗的夜裏，也隻有這麽小女孩是心心念念想要捧在手心裏的。
他記得有一次他要去參加少兒油畫大賽，少女蘇宛如拉著他的手，硬是不肯放手讓他離開，她那時仰頭望著江以淮，含淚的雙眼，閃閃動人，就像是一句諾言，幾乎讓江以淮甘願就此沉溺，但少年的自己雖然不舍，還是走了，將她孤零零地丟在水邊，仍由她低低哭泣，就像被遺棄的小貓兒，怎麽也找不著自己的主人了。
後來，後來他是怎麽又將她弄丟的呢？
這大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恨了，他不該和她賭氣，一氣之下就去了D國，還幼稚的和別人訂婚，天真的以為她還會在乎會和以前鬧矛盾時那樣，會主動回過頭來找他。
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蘇宛如不會再回頭，屬於他們的時間已經過去，成了一篇篇隻能記在日記裏刻骨銘心的記憶，他渾渾噩噩，跌跌撞撞，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走，該怎麽才能繼續守在她身邊。
可是他忘記了，她已經長大了啊，怎麽還會需要他來守候？
就像此刻，他明明心中已經揪痛，不安，但卻不敢跑到醫院去看一看她，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忽然受傷，慕斯寒是怎麽保護她的？怎麽會讓她受傷了呢？
江以淮茫然地抬頭看醫院大樓，企圖從一扇扇窗中找到屬於蘇宛如的那一扇，當然，那隻是徒勞，很快江以淮就頹喪地低下了頭，他看見醫院大門口已經嚴陣以待了很多黑超保鏢，旁人根本就不放進去，想來這是慕斯寒的手筆，他呆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愣愣地看了會兒，隻覺得渾身疲憊，想要找個地兒休息一下。
他就像個蹣跚而行的老人般，失去了支撐而艱難得走著，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鋼絲上一般，忽然的，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團殷紅的血跡，那麽觸目驚心，那麽刺人心扉，他順著這灘血跡看過去，原來不知是哪位病人受的傷，都嚴重到血液在地上一直蜿蜒不斷了，這一滴，那一小灘的，一直到了醫院裏頭去。
驀地，江以淮像是忽然醒悟過來似的，眼睛睜大，雙目空洞，嘴裏不停呢喃著，“這是誰的血啊？誰的？到底是誰的？”
他恐慌地直起身來，四處張望，四處求救般問路上來往不多的行人，“這是誰的的血？是誰的？啊，是誰的？”
行人們驚疑地看著他，不明白這個明明西裝革領一身華貴的俊秀男人為什麽慌得像是個失去了親人的小孩？
麵對他的詢問，路人們紛紛躲避，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是放棄了，轉過身，視線就移到了對麵的醫院大樓。
那一瞬間，他忽然就僵住不動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似的，站在原地，化成了木雕。
良久，他才動了一下，嗬一聲，嘴角似歎息似嘲笑，想要開口說什麽，卻是一口的鮮血吐了出來。路人們看得驚叫一聲，大喊叫醫生，他卻聽不見似的，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宛如，你要死了麽？”
砰一聲，江以淮整個身子朝地上栽倒，人也昏迷不醒。
他急慌慌地趕來，想要靠近自己賴以為生的信仰，可是她約莫就要死了，死了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啦，一點兒痕跡也不會留下的，那末，他活著有還有什麽意義呢？
哢噠哢噠，一陣急促的高跟鞋扣地的聲音響在這偌大的客廳裏，聽見聲音，一個中年女人似彈簧般衝了出來，見著來人，臉上的焦急之色更是加劇，“太太，您終於回來了！”
汪楚琴麵冷道：“怎麽了？我不過是出去了一趟，你犯得著這麽著急？”
“不是的太太，您還不知道啊，出事了！”王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雙手不停地絞著衣袖。
汪楚琴聞言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她隨手扔下手包，坐了下來，“出什麽事了？我不是還活著嗎？能出什麽事？”
王媽噎了一下，轉而道：“太太，慕斯寒對王素素家出手了，現在王家不僅垮了還欠下了巨額債務，連王家的王夫人都自殺身亡了！太太，我們不是和王家有姻親嗎？太太你不在意？”
汪楚琴低頭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才看向王媽，一臉的無動於衷，“你們王先生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我的任務不就是做個豪門富貴閑太太嗎？哪來的本事去幹涉這麽些事？王媽，你用不著這麽著急，你們家先生現在大約是已經處理好這一切了。”
王媽聽後表情訕訕，知道自己這也是操閑心過了頭，接著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猶豫道：“太太，還有一件事，我想要跟您說一說……。”
汪楚琴看了她一眼，“嗯，你說。”
王媽被汪楚琴那一眼給看愣住了，隱約感覺太太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但具體什麽詭異之處又說不上來，隻得打起精神道：“太太，少爺那大約是知道咱們家和蘇家的那些陳年舊事了，我就是擔心少爺會不會……。”
“會不會反水捅我這個親生母親一刀？”汪楚琴冷笑，“王媽，你說呢？以淮會這樣做嗎？”
不敢直視汪楚琴的眼睛，王媽低了頭，囁嚅道：“我不知道，少爺不像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那你就想錯了，”汪楚琴哼了一聲，將茶杯哐當放在茶幾上，“以淮是我生下的，骨子裏還流著江海的血，那樣的基因怎麽就做不出來背棄家庭的是，況且還是個他從小就不喜歡的家庭，嗬，換了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就做了。”
王媽聽得心驚膽戰，又想到之前少爺威脅自己時那副言笑晏晏的樣子，心裏的恐懼愈發無法克製，“太太，那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汪楚琴掃了她一眼，忽而就笑起來，“什麽怎麽辦，當然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咯？王媽你這是被嚇著了？沒事沒事，以淮終究是我兒子，還能對我做什麽？你放寬心好了，他不是心心念念的要得到蘇宛如嗎？說不定我之後就改主意會幫他了也不一定。”
王媽聽了心中的恐懼絲毫不見消退，江以淮的確是不會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做什麽，但像她這樣的小人物呢？恐怕到最後連一個死怎麽寫都不知道！不，她不能死，她還不想死！
王媽拚命斂去眼裏的恐懼看向汪楚琴，“太太，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汪楚琴又拿起茶杯在手中慢悠悠地轉著，聞言笑了下，“問我幹什麽？你不是該問你以淮少爺嗎？”
王媽大驚失色，“太太，您怎麽能這麽說？”
“我怎麽不能這麽說了？你不是說以淮已經知道一切真相了麽？那麽你怎麽還活得好好的？還能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麵前，難道你就真這麽蠢了？還是你以為我也會和你一樣的蠢？”
王媽嚇得連牙齒都開始打顫，她終於開始明白了，明白為什麽太太出門前要讓自己拖住以淮少爺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拖延時間，而是太太故意讓少爺看清這一切的！她不過太太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如今，這顆棋子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會成為一顆廢棋！
她既然已經沒了用處，那麽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這不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嗎？
王媽整個人抖如刷康，她跪在地上不斷哀求起來，“太太，這麽多年了，都是我陪在您身邊的，太太，我的對您的心，您難道還不了解嗎？太太，您不能這樣做！”
汪楚琴卻是沒了耐心，她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王媽，“王媽，我知道你對我的一片心，這麽多年了，我當然是看重你的，你去了我也是不舍得，但我要明白，我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你該走的路還是要走，你明白嗎？”
“不是的太太，您聽我說，太太，你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我不是用的還挺趁手的嗎?太太您就留我一命吧，求求您，求求您太太！”王媽不住地在地下磕頭，那卑微的搖尾乞憐的模樣看得汪楚琴一陣歎息，她彎腰扶起她，“你起來吧，我知道你的，這麽多年了，你是陪在我身邊和我最親近的人，我哪裏舍得將你怎麽樣呢？”
王媽抬頭，一臉驚喜，“太太您不殺我了？”
汪楚琴愛憐地看著她，“我怎麽舍得，知道嗎，你就像是我的姐妹一樣，我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一個能說的上話的都沒有，丈夫不愛，兒子不親的，我身邊能說的上話的，除了你你一個還能有誰呢？”
王媽捂住臉，幾乎喜極而泣，“謝謝太太，謝謝太太！”
汪楚琴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抱歉，嚇著你了吧，唉，我今天心情不好，說話有些衝動了，你別往心裏去，啊！”
“誒，我知道的太太，我不放在心上，隻要太太還願意繼續用我就好！”王媽擦擦眼淚，使勁憋了個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