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就在我和方裕一都以為此刻安全了的時候,那青石像卻又開始不老實了,它也突然輕微地晃動起來,從表麵開始龜裂,然後慢慢往下延伸,最終一下衝破,爆發而出。不過,我們沒有看見什麽怪物,而是就聽見了一聲悶笑,那“彌勒佛”的笑容瞬間蹦破,嘴巴那塊立即變成了一個吃人不眨眼的黑洞。
隨之,那黑洞愈發破的厲害,方裕一的身體沒了依靠,突然一下就掉了進去,瞬間就了無音訊。我嚇了一大跳,趕緊衝上前去查看,結果也被那黑洞之中的一股邪風給吸了進去。頓時我隻感覺身體非常之輕盈,在經過了風和力的推動之下,我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隻覺得身邊涼的厲害,環方了四周一看,發現我原來身處在一個跟大衣櫃一樣大小的琉璃水箱之中,而我就像是被浸泡在藥酒之中的藥材,失去了自由,在開始榨幹著自己。我掙紮了幾下,在這水中遊了遊,竟然發現琉璃水箱外邊的房間之內有一個人!
他躺在那青紗帳的房間之中,背影朦朧;他身上隻穿了一件素白色的內衫,躺在那榻上好似是睡著了似的。我卻格外覺得他那背影格外熟悉,熟悉的使我想要叫醒他看個究竟。於是我按捺不住地喊他:“師傅!”
可是他卻是聽不見。
我隻好遊過去,找另外一個方向喊他:“師傅!”
他還是聽不見。
我喊了他好一會兒,他還是無動於衷。然後大致是過了一刻鍾之後,我看見門外進來了一個女子,她身穿著一件綠蘿色的紗裙走了進來;她步子輕盈,身材嬌小,好似熟悉,可是,那女子被頭發給遮住了臉,也使得我看不清她。
那女子一進來,榻上之人便醒了,我看見他迷迷糊糊地朝那女子喊道:“晚色。”
我愣了下趕緊喊他:“師傅,真的是你?”
可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反而是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眼睜睜的看見他從榻上爬了起來,緩緩地向那個穿綠蘿色紗裙的女子走過去;他走過去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輕聲問道:“晚色給我做的?”
然後我便看見那女子放開了手中的碗筷,抬著頭笑意盈盈。可是她不抬頭還好,一抬頭我卻是嚇了一大跳,那女子竟然是長成了我的模樣!隻是她的模樣很是僵硬,雖然是形似極其的像我,但還是有那麽些許破綻,就好像是活生生的扯了一塊和我一模一樣的皮掛在了身上。
但是,我看出來,方裕一卻是沒有看出來。
那“周晚色”坐在了方裕一的對麵,拿著碗中的食物趕緊勸說方裕一吃下,我隱約覺著不對勁,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那碗中竟然是裝了一碗滿滿的類似於蚯蚓的奇怪蟲子!它們在碗中不停蠕動著,糾纏不斷,輾轉纏綿,讓人看著直頭皮發麻,而且還有幾條蟲子調皮的爬出了碗外,順著方裕一手中的筷子漸漸地爬上他白皙的手!
然後它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鑽進了方裕一的長衫之中,最後不見了蹤影。
我忍著一股惡心勁,拚命的拍打著眼前的琉璃水箱,激得這水箱之中波浪漣漪。我歇斯底裏地喊他:“師傅師傅!不要吃啊!”
可是方裕一就是聽不見,他甚至是已經拿起了筷子,挑了一筷子的長蟲子,吹了吹道:
“晚色竟然會煮麵了,而且賣相還不錯。”
那“周晚色”笑了起來,頗有幾分我的模樣,“那以後我常做給師傅吃。”
方裕一笑了,拿起筷子就想把那長蟲子往嘴巴裏邊塞進去;而那些長蟲子也已經是迫不及待了,一個個揚著頭想要鑽進方裕一的喉嚨、鼻子、眼睛、耳朵,總之是有洞的地方它們都顯得是格外的興奮。
接著我又看見了那鑽進長衫之中的長蟲子又從方裕一的領口給爬了出來,它晃晃悠悠的爬過方裕一的脖子,接著在他的耳朵上繞了一圈,然後它揚著腦袋,好像是朝著我這邊看了一眼,頗有挑釁的意思。最後它玩的沒趣了,想要一腦袋的紮進方裕一的耳朵之中,我嚇了一跳驚呼起來,可是又無能為力。
情急之下我實在是想不到辦法了,被困在這琉璃水箱之中也是早已經被人算計好了。無奈我隻好摸著脖子上的琥珀吊墜拚命地搖起來,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是多了幾滴眼淚,我哭喊著:
“阿豹,阿豹,你在嗎?”
我明顯的感覺到手中的琥珀莫名其妙的又變薄了好多,隨之阿豹在裏邊翻騰了幾下,好像四肢又變得壯碩了不少,我見他活動了一下身子,接著就一躍而出,和我一同出現在了這琉璃水箱之中。
阿豹在水中劃了幾下,然後很是敏捷的爬到了我的身邊,他攀上我的手,雙手忽然一下抱住我的脖子,我頓時隻覺得脖子上一陣清涼,然後我看見阿豹用幹癟的小臉咧著嘴角對我說:“母親,不要哭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學來的動作,他用幹枯的手笨重地替我拂去臉上的淚水,一下一下,好似溫柔。我一下被他的溫柔給征服的不知所措,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方裕一以外的溫柔與感動。接著阿豹安慰了我一下,又飛快在這水中撲騰了一下,然後他又一躍而出,躍出了這琉璃水箱之外。
我看見他在地上迅速爬動著,然後飛快的跑到了方裕一的麵前,將他手中的碗筷給措不及防的打了個粉碎,然後那些長蟲子就全被打散了一地。方裕一錯愕的看著趕過去的阿豹,又看了看自己麵前穿著綠羅裙的“周晚色”,他頓時明白了一切。接著我便看見那“周晚色”突然臉色大變,無數的黑發像是細細而富有生命的蟲子似的向方裕一飛舞過來;方裕一趕緊彎腰撿起地上的那雙木頭筷子,然後嘴巴中不停的念著咒語,接著他的左手也沒閑著,一指一脈飛快運速起來。
隨之時機成熟了,方裕一將木頭筷子一反一正,一陰一陽的將那“周晚色”的頭發給緊緊地纏上了那木頭筷子;然後木頭筷子猛地起了火,像是一條小蛇一般蔓延至她的頭發上邊,越燒越長,越燒越深。她一下怒了起來,在原地直發脾氣,好像是很怕這火源似的。為了逃離這火源,她一下將自己身上的綠羅裙給撕得七零八碎,然後轉眼逃之夭夭。
我正奇怪著她去了哪裏,隨之便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水有些許撥動起來,突然一下,在我身邊的水中就冒出了一個人!
她全身濕淋淋,長發懶散,還掛著些許雜七雜八的碎皮碎肉;她向我伸出手,白骨依稀可見,然後她猛地一下抓住我的脖子搖起來道:“你還真是不安靜啊!”
我被她搖的厲害,隻看見水麵之中緩緩地升起一層類似於人皮的東西,我正詫異著這是什麽東西,就赫然看見那人皮上邊正裹著一層綠羅紗裙!那就是沒錯了,這眼前的女子是百鬼之一——畫皮人。
她知道方裕一的心中所之遺憾,知道方裕一最喜歡看我生前穿的綠蘿紗裙,所以她做了這麽一層人皮,做了這麽一個“周晚色”來迷惑於方裕一。而這一向機智的方裕一就是那麽一片刻的疏忽,沒發現他眼前所看見的“周晚色”是富有色彩的,而我,在他眼中隻是一片黑白。
我憤怒不已,連忙四肢亂瞪這畫皮人:“你走開!休想再害我們。”
畫皮人也怒了,我看見她臉上崩開的皮肉細細滲著血絲出來,碰到了水之後又開始泛白卷邊,讓人看見了都莫名其妙覺著疼痛。她還是在緊緊地掐著我的脖子,而且是愈發在用力,好像就想這麽一下把我給掐死似的,可是,我畢竟已經不是人了,她也已經是奈何不了我了。
於是我在她的手中扭動起來,將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收縮成了一股青煙似的,想從她的手中給流竄出去,誰知,她也已經是發現了,又增加了幾分力度;隨之她長大了嘴巴,想一口把我給吞進她的肚子之中。我愈發覺著情況不好,可是又動彈不得,隻得在這水中掙紮著。畫皮人很不耐煩的將我一頭紮進水中,希望我能安靜安靜。
頓時我隻覺得腦袋之中灌滿了水,那水清清涼涼,又帶有一絲烈性,像是陳酒一般讓人無可奈何,然後我喘不過氣,硬生生地在這水中嗆了好幾口水,可是這畫皮人還是不肯將我從這水中給撈起來,反而是很有耐心的在等著我沒有了經曆折騰。
就那麽一瞬間,我覺著自己就快要睡著了。
隨之我便聽見了身邊的水中又漣漪四起,伴隨著水聲而來的則是那熟悉的聲音。他緩緩地遊到我的身邊,還是笨拙地捧起我的臉,稚聲稚氣地對我說:“母親,你別怕。”
然後我迷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隻見他還是咧著幹枯的小臉對我笑著。
我感動至極,隻想喊他一句:“阿豹。”
可是我的話一出口,就幻化成了無數的泡泡,伴隨著無聲無息消失在了這水中。但是他好像是聽見了,笑著說:“母親,我在。”
然後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隻隱約覺著身邊的水鬧騰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