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什麽時候才算是漂泊,什麽時候算是孤獨,當我站在街上無處可再漂泊的時候瞬間就明白了孤獨的徹底,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個本是很熟悉的世界之中兜兜轉轉了半天,卻是落得如此之狼狽。


  我走了半天又遇見了前方小溪河邊的姑娘,她正準備跳下去,於是我飛快的飄過去跟她打了招呼閑聊起來,都在等待著自己死亡的那個時刻。這是死去的人必須每天要完成的一個工作,就像是活著的人一樣,每天要重複著生活、工作、情感,而這也是他們的生活、工作,隻要他們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一天,就要每天無盡的重複,直至離開。


  而我也在等待著自己死亡時間,在這兒看著湖麵月光懶散,好似優美,突然一下,我很想回家,可是卻是找不到家。


  突然一下,我看見了自己身上的慢慢衣服幻化了,身體上死後的支離破碎皮肉組織也已經完全恢複,回到了原先的初始模樣;我還清晰地看見自己身上穿著一套血紅色的古式新娘服,腳下踏著一雙紅色蜀錦布鞋;接著我覺著腦袋沉,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在上邊,於是我又摸了摸腦袋,這一摸嚇了一跳,我赫然發現我頭頂看上邊正頂著一頂九尾鳳冠,撥動起來似乎還有微微流蘇顫動。隨之,我詫異之中,又聞見了一股美妙的香味,像是剛剛燒出來的煙紙味和香燭味。


  旁邊的姑娘瞧見了對我說的輕描淡寫:“恭喜你,新婚大喜。”


  我瞬間疑惑了,剛想問點什麽,但是卻突然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帶去了另一個地方。


  隨之天昏地暗了片刻之後,我在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徘徊著,看著眼前熟悉的紅木桌子,踩上去會吱吱作響的閣樓木梯,我一時恍惚了,好像對此很是熟悉地模樣。我有四處走了走,確實是對這裏有種莫名的安全與充實感,比起在外邊漂泊是好了很多。正逛著,突然身後的腳步聲,不過在外邊漂泊的時候我都知道,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所以我還很是淡定,大大咧咧,絲毫不怕被發現。


  我聞聲轉過身,看著眼前穿著煙灰色長青衫的男子正赫然站在我的麵前,這眼前的男子麵容清秀,眉目傳神,由此看來這本該是一俊秀的男子,可是他卻又邋遢的續了不少胡子茬。我剛覺著可惜了,卻聽見他呆呆地對著我喊:“晚色。”


  我嚇了一跳,趕緊問他:”你看的見我?“


  緊接著我看見眼前的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飛快擠了一滴血點在我的額頭之上,隨之我頭疼起來,腦中就像是有一團絲線似的混亂不堪,而那滴血成了一隻無形的手在我腦中撥繭抽絲,為我將之前的一幅幅畫麵都找了回來,把空白的腦袋填的滿滿的。


  我愣了,在腦中看著自己過去的一幕幕重演一遍。


  末了,許久過後我腦子恢複了平靜,那滴血也徹底的融進了我的腦袋之中。我立即清醒,望著眼前的男子輕聲哽咽的喊道:

  “師傅。”


  我看見方裕一如釋重負,他微微笑著,依舊語氣如往常一般溫和:“晚色,你回來了。”


  我突然想起來自己死前最後那一刻,還有在墓中方裕一叫得撕心裂肺的聲音,我一直以為此生再也是無法相見,即使兩人都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也不見得能夠再遇見。


  而現在,我們又見到了,隻不過是一陰一陽了。


  可是我很是疑惑,自己是怎麽到了這兒?又是怎麽穿著這身喜服,頂著這頭九尾鳳冠。


  我疑惑的猜測著,自己之前跟著方裕一了解過,有一陰陽之術,可以使之兩人有某種契約與默契。而這就是——冥婚。


  最後證實,果然是被我猜對了,我確實是冥婚了,還是和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冥婚了。


  難怪我在小溪河邊的時候那個姑娘對著我說了一句”新婚大喜“,難怪我死後的身體能夠從支離破碎變得完整無缺,難怪我來到了這裏有種無比充實的感覺,原來,是我已經冥婚了。


  我一問,原來是方裕一為了留住我的孤魂,他想出冥婚的這個辦法來留住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恍然大悟,錯愕的看著眼前的方裕一,雖然幼小就知道他是個厲害之人,精通這些陰陽之術,隻是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何他要犧牲自己的一切正常生活來和自己捆綁在一起,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該怎麽回答於他,隻知道哭得跟淚人似的。


  我看見他的模樣,再也是忍不住,於是我像兒時耍賴一樣猛地撲進方裕一的懷中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我以為會落空浮穿過去,沒想到卻是實實在在的落在了方裕一的肩膀之上,竟然能夠觸碰到他!

  方裕一疼的苦笑了起來說:“晚色,你真的是回來了。”


  也是因為這句話,我才知道他是等自己回家等了多久,哪怕是兩個世界,他都沒有放棄過。麵對著他,我也不想再逃避了,此刻隻想靜靜地待在他的身邊繼續做一個小徒弟。方裕一輕輕伸出手哄著,“就這樣吧,像原來一樣。”


  我著迷了一般,緩緩的伸出手放在方裕一的手中,突然感覺到一陣酥酥麻麻感覺,還感覺到他手上暖暖的溫度,很輕微,很奇妙,不再像是自己在夜裏漂泊的那種虛無與孤獨。此刻我不知自己臉上突然有了一絲安穩與嬌羞,我穿著喜服輕輕握住他的手,一連動作引起了頭上九尾鳳冠的顫動;我被他蠱惑了一般的說:“好。”


  方裕一隻覺得手中一陣陰涼,他看見自己的手中多了一隻小巧的手,看似嬌嫩白淨,但是我卻不知道,他已經是看不見我身上的任何色彩描繪,隻見得一片黑白斑駁,就連我身上顯眼的大紅色喜服也隻見得一片黑白灰蒙,我看見方裕一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是有種前所未有的錯覺。


  我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多年以後他告訴我,唯一可惜的是:他是再也看不見我穿綠蘿紗裙的模樣了。


  接著我和方裕一就開始了一鬼一人的同居生活,原本是很自然不過,隻是現在我們兩人畢竟是陰陽相隔,生活上已經是有了很大的差別。方裕一為了保護我不被外界所打擾和傷害,特地找工匠打造了一個超大的紅木衣櫃放在房間內,又在裏邊裝了好幾層玄色擋光布,然後讓我住在了裏邊。


  這天方裕一一大早起了床,好像是又有人登門拜訪,而來的人則是城裏的管事警官,他們說是發生了新案件,十個莫名連環殺人的案子,本是沒什麽稀奇之處,可是負責破案的警官卻發現了其中奇妙之處,並請方裕一去警局看看。方裕一看著一直沒動靜的紅木衣櫃遲疑了一下,他猶豫了再三還是敲了敲衣櫃:“晚色可醒了?”


  接著裏邊傳出了慵懶的聲音,“醒了。”我微微打開了衣櫃門,發現沒有劇烈的太陽才肯鑽出來說,“怎麽了?”


  “警局裏邊有案子了,是個連環殺人分屍的,有點蹊蹺。”他頓了下,“你跟我一起去嗎?”


  “去啊去啊。”難得出去一回,能不去嗎?我飛快的飄了出來,隔著牆直接穿過去了衛生間,隨後沒過兩分鍾又穿了回來,換了一身湖藍色的紗裙出現在了方裕一的麵前,隨之他拿出了一個特製的精巧煙夾,他打開,示意了下我進去。


  而這以後都是方裕一出行時必帶的一樣東西,是特別定做的,有很強的隔光作用,我在裏邊也非常安全,他也能隨身攜帶;然後就那麽一瞬間,一陣似有若無的輕煙一閃而過,我一下就縮進了煙夾之中,方裕一將煙夾放在胸口的口袋之中帶著我出了門。


  大致是過了一刻多鍾,方裕一帶著我跟隨著警官來到了案發現場,這案發現場是在一處出租閣樓屋內,租住者住在頂樓,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外省來的年輕女子,她一人租住在此,被殺害的自然也是她。


  “方先生。”一名警官朝著方裕一這邊走過來,他將手裏的一本檔案交給了方裕一說道:“死者是一名女子,二十一歲了,外省來的,在城裏大戶人家家裏做女工,租住在這已經有一年了,死亡原因是窒息,後被凶手分屍,另外這回丟的是死者的頭部。”


  方裕一朝著屋內看了一眼,發現裏邊是一片狼藉,初步看來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凶手是直接在床上將死者進行了分屍,所以大量的血跡就直接滲透在了床上,觸目驚心。


  我在煙夾之中扭動了幾下,趕緊探出腦袋來,附在方裕一的胸口探著腦袋說,“師傅,我想出來看看,你能把那邊席簾拉上嗎?”


  方裕一連忙走過去拉上了席簾,光線突然一下就暗了下來,屋子內的的幾個警官很是疑惑的看著他,不過方裕一也是直來直往慣了,他愣是杵在那裏沒有做任何解釋。


  接著他拍了拍胸口的煙夾示意我出來,就那麽一瞬間,我就已將站在了死者的床邊,屋內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看見我,隻有方裕一看見我一人,正好也圖個清靜。


  我也覺著莫名其妙,自從死後膽子就大了些,於是我靠近床邊彎腰仔細查看了一下屍體,是死者的頭部丟失了,沒有了死後那麽猙獰的麵孔死死盯著我;我看見她是被凶手均勻的分成了7大塊,從頸部開始,然後往下兩隻手臂,再往下胸部與腹部,最後是兩隻大腿處。


  這個現場連我這個異常的生物看了都有些許害怕,更何況是這些在屍體裏尋找真相的人們,好幾個警官都在門外不敢進來,隻好等著裏邊的偵查。據偵查,發現這死者的屍體是被木鋸之類的東西分屍的,這屍體傷口被鋸的熙熙攘攘,一片模糊,我不禁問了一句,“師傅看出了什麽?”


  “死者剛剛還在這裏。”方裕一此話一出都把周圍的警官給嚇了一跳,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名的陰陽師,能通陰陽上下,不由得對他有了一絲敬畏。方裕一也不管他們的目光,還是直直的說。


  我一下飄到他身邊,嚇了他一跳,接著他緩緩的說:“現場沒有死者的孤魂,也沒有看見其他遊離在這兒的鬼魂,目前是得不到什麽信息。”他又轉了個身,“不過晚上可以過來看看。”


  那意味著晚上又可以出來晃蕩了?


  我高興不已,卻又偷偷的忍著,生怕被方裕一給看出名堂,不準我出來了。


  一邊的方裕一看著屍體若有所思,眉頭也皺得厲害,仿佛在這屍體之中他發現了一些奇妙之處似的,隻是他卻沒有確切的事實來證明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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