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白日夢
索蘭達在夢中的敲門聲中醒來，分辨出那是從廚房傳來的切菜聲，她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將玻璃窗拉開時，海鷗的鳴叫和海風的氣息湧入屋內。
灑在海麵的陽光被海浪拍打成破碎的金色鱗片，吸了口帶有鹹味的空氣，索蘭達眨了眨眼，退後兩步坐回到床上。
為什麽海上飄著像是注解的文字寫著“這是大海”？
一個聲音在索蘭達的頭腦中響起：“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設定，別在意細節！”
早餐，索蘭達看著麵前的餅幹，眉頭微微皺起。
“怎麽了？沒有胃口嗎？”
餐桌對麵的男子輕聲問道。
他是索蘭達在這世上最熟悉的幾個人之一。
艾比歐，因為自我介紹時把自己名字說成了古語“蝦”的諧音，從小就被套上了“阿蝦”的外號。
此時他的頭上也飄著一排注解——“這是丈夫”。
索蘭達搭下眼，“我醒來時聽到有切菜的聲音，為什麽做出來的是餅幹？”
“那是我在做料理練習。就和劍道的空揮練習一樣，每天練習‘空切’對提升料理技藝有幫助。”
索蘭達沉默了一會。
“我不喜歡吃這個。”
“誒？”阿蝦似乎有些著急，“嚐一嚐吧，味道超絕無敵好，還有治愈喪屍的效果。”
拒絕的話他會傷心。
以前的記憶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而出，索蘭達心中湧起一陣寂寞。
她最終吃掉了餅幹。沒有嚐出任何味道。
“很好吃”——這樣的注解出現在了空著的餐盤中。
早餐後，阿蝦出門工作。兩團不知道從哪裏跑出的黑色陰影出現在索蘭達身邊。
“這是狗”、“這是貓”，有著這樣注解的陰影好似不肯消散的冤魂一直在索蘭達的身邊環繞。
似乎一瞬間的交替，清晨變成了黃昏，離家的阿蝦又回到了家。
晚餐依舊是餅幹，是阿蝦帶著疲憊又滿足的微笑一邊哼著歌一邊做成的。
這一次，索蘭達依稀從餅幹中嚐到些甜味。
“出去散散步吧。”
晚餐之後，阿蝦笑著提議道。
“這是海風”的注釋飄來，索蘭達感到一陣寒意。阿蝦脫下外套為她披上。兩人在柔軟且細膩的沙灘上留下一串腳印。
“這是夕陽”的注釋下，宛如橢圓荷包蛋的落日停在海平麵。
索蘭達和阿蝦在一塊幹淨的岩石上並肩坐下。
“我可以牽你的手嗎？”阿蝦輕輕的問道。
“我希望你能牽我的手。”
索蘭達沒有開口，但她的聲音和她的手已經做出回應。
兩人的手心相貼十指緊扣，被夕陽拖長的影子在身後緊密相連。
“索蘭達，我很幸福。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我也是。”
索蘭達聽著自己的聲音，感受到了自己欣喜的心跳。
“我可以吻你嗎？”
這一次，阿蝦沒有留給她回答的時間。
他溫柔的閉上眼，夕陽映照下的臉緩緩靠近。
回憶，再一次的從深埋的心底湧出。
被同伴們排擠的時候，和姐姐分別的時候，魔法失敗而自暴自棄的時候，被長老們判斷為沒有能力而被放棄的時候.……
“不對。”
索蘭達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聲音。
“我要的不是這些……我總有一天會趕上你。”
但如果做不到呢？
自己又被他救了一次，他看到的全是自己丟人的慘狀。
“反正這也隻是幻境……”
*
思維連接斷開前，強烈的無力和悲傷如黑色潮汐淹沒了我的意識。無法同步的情感導致思維連接被切斷，我現在的腦袋就像被無數根尖刺一遍又一遍的紮著。
“難受啊……好難受啊……”
“去，滾一邊去。”
疼得滿地打滾的我被木木踢到了露露小姐腳下。
“雷哥，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我該怎麽辦？”露露小姐蹲下身不知所措的揮動著手。
“好奇怪啊，媚藥的效果應該是讓思維放鬆主動尋求歡愉才對啊，為什麽會這麽痛苦啊？”
“雷哥，你在說什麽啊？”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第一次有了喜歡的人，不僅是族裏最帥的帥哥，還是總來拯救自己的英雄，這麽多的快樂疊加在一起.……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木木，雷哥這樣子該怎麽辦啊？”
“讓觀眾剪輯下來，以後隨時拿出來羞辱他。”
“你也太殘忍了吧！”
我從地上跳了起來。
“出了點岔子，我要去救場了。”
拋下兩人，我從車廂後走出。
果然，如我所想的，索蘭達正拖著疲乏的身體逃向樹林。
我輕而易舉的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索蘭達的身體無力的向著旁邊傾倒，我用另一隻手扶住了她。在她身體倒向我的同時，我看到了她伸向我的匕首。
我沒有動作。匕首刺進我的腹部，隻有一寸不到便無法再繼續。
“抱歉，隻憑現在的你無法穿透我的肌肉鎧甲。”
我的小腹一用力，將匕首從索蘭達的手中彈開。
“厲害吧？”
感覺依靠著我的這具身體在一瞬間變得更加虛弱，我咂了咂嘴。
“好吧，不好意思又用了些下三濫的招數。但是你是真的厲害啊，索蘭達妹妹。你看阿蝦還在我留給他的夢境裏，估計我不叫醒他他永遠也醒不過來。喂喂喂，別這樣瞪著我，我不是想從你們腦袋裏窺探什麽秘密情報，我隻是想做一次丘比特。對了，丘比特就是我們世界的小愛神，和優利卡女神是同一類的。”
“你憑什麽插手我們的事.……”抓著我手臂的手突然一陣用力。“你知道我們什麽？！”
“終於肯說話了嗎？人際交往中交流是最重要的一環，要是你一直不說話關心你的人也會望而卻步。你看阿蝦都被你弄成啥樣了，本來多好的一個.……”
我自覺的閉上了嘴。
靠著我的少女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著，像是在忍耐瀕臨崩潰的情緒。我沒有看她，隻感覺到冰冷的眼淚落在我手臂。
我確實是做了很過分的事，但是我不覺得我錯了。我在這個世界的工作就是做這類過分的事，最後的結果也會有人得到救贖。
“我知道很多，”我抬起頭看著遠方，“知道你從小就是這麽陰沉，知道你被人排擠沒有朋友，知道你一直都仰慕阿蝦，還知道就算阿蝦為了你做了那麽多蠢事你也從沒有怪過他，你知道他喜歡你，但是你不能原諒想接受他愛意的自己。”
腦中又出現了那個隻披了身遮羞布站在人群中的不知名男人，我微笑著閉上眼。
“阿蝦有能力飛得更高，你不想成為他的累贅——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我用了卑鄙的手段做了卑鄙的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會得到原諒。
“我還知道一點——”
深吸口氣，我重新睜開眼看向倚靠著我的少女。
索蘭達的餘光正瞥向我。
“戀愛真的是很好的東西，體會過就能明白為什麽愛能拯救世界——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你真該好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