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關於命運的論述
“來找到我。”
那個時候，西西是這樣對我說的。
明明沒有聽見聲音，我卻理解了她的話語。但她從我眼前消失後，我失去了和她的一切聯係。
被無盡之海隔成兩塊大陸的異世界、被60億人淹沒的藍星，無論哪一個世界，對我來說都是近乎無限的寬廣——這是我在那一刻察覺到的。
征服世界？
擋在這個宏大目標前方的，隻是絕望。
“西莉亞，為什麽你能在另一個世界召喚到我？”
疾馳的魔導車內，我隨意的向坐在對麵的神官大人搭話道：
“仔細想想，那可是60億分之一的概率哦。”
“是啊，為什麽呢……還是因為對於雷霆大人而言我是特別的吧。”
“那是召喚之後的事情吧？”
“所以，雷霆大人不否定對我有特殊感情嗎？”
“喂，可以不要自戀了嗎？你這醜女。”
還開這種玩笑，西莉亞實際也在為我的狀態擔心吧。
“召喚之前的話，”西莉亞將手覆在臉頰，思忖著說道，“黑貓，雷霆大人見過吧？”
“跳到我臉上讓我沒來得及躲閃的那隻貓吧——我記得非常清楚！”
更準確的說是懷恨在心！
“那是命運之神的使者，白金龍王依魯西斯。是他選擇了你。”
“喂喂喂，編過頭了吧？一隻貓怎麽會是龍王什麽的，當時還有三隻狗來咬我.……”
“那應該是依魯西斯大人召喚的刻耳柏洛斯。”
“我說的是三隻狗不是三頭狗.……算了。所以連砸我頭上的花盆也是什麽神器咯？”
“那就隻是花盆。”
“那才是最關鍵的道具吧？不要在這種地方突然掉檔次啊！”
西莉亞給了我一個“這就是事實”的無奈表情，我歎了口氣。
“所以，不是西莉亞選擇了我。而是該死的命運嗎？”
“不，”西莉亞微笑著搖搖頭，“是值得感激的命運。”
車輪碾過郊區的石子路，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在輕微搖晃的車廂中，我緩緩抬起頭。
沒有像往常那樣眯著眼微笑，西莉亞的臉上更自然的顯露著淡淡的笑容。
“過去的我是個糟糕到自己都覺得惡心的人，用虛假的傲慢掩飾自卑，把所有親近的人都傷害了一遍。”
聽著西莉亞的聲音，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浮現眼前。
很少露出表情，尖銳得宛如毒刺，和直來直去卻不乏對他人關心的師父相比就如一整塊充滿了惡寒的堅冰。
“是我讓西莉亞改變的嗎？”
“不是。”
啊？
這節奏是不是有點不對？
“是一個不如你聰敏，性格自卑又軟弱，比你更遲鈍更愛鑽牛角尖，在和異性相處的態度上更是令人絕望的隨性，既不遵守承諾又喜歡對女性任性撒嬌，最後娶了一堆女人的白癡花心該死一萬次的蠢男人。”
好、好長的一段定語。
“我經常會想，如果那個男人有雷霆大人十分之一的矜持，百分之一的專情，千萬分之一的思想覺悟，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人渣。”
“呃，西莉亞大人過譽了。”
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我突然就聽到了西莉亞舊情人的事情？
而且為什麽西莉亞明明對我評價很高，但是我卻連一點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過，對我來說那家夥隻是開端。”
“誒、誒？”
後麵還有其他舊情人？
不要啊，不要再讓我知曉更多了！
“喜歡著那家夥的那個女人，向我展示了我所不知道的另一種活法。”西莉亞微笑著閉上眼，“可惜我不是她，這個世上大概也沒人能成為她。後來雷霆大人出現在我麵前，讓我又看到了另一種生活態度。”
睜開眼，車窗透入的光華在西莉亞的眼底流動。
“這就是命運，你們三人出現的時機稍微被打亂一點，我的命運都會與你們錯過。現在我和雷霆大人一起執行著教會的任務，偶爾做一點見不得光的壞事，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我不是應該感謝命運嗎？”
“呃，”我想了想，“也就是說，西莉亞隻交往過一個男人？”
“雷霆大人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偏了？”從未有過的，用責怪又幽怨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後，西莉亞將視線投向窗外，“事實是我到最後都沒能真正的喜歡上他，最接近的時刻，大概我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另一種可能。交往，就更不可能了。”
“我懂的！”
西莉亞的目光瞥來。
我認真的向她說道：
“醜女怎麽可能和花花公子交往……嘶——”
一道風刃擦著我的臉頰沒入後車窗。
玻璃破碎的聲響之後，夜風湧入車內。
“西莉亞，生氣了？”
“我隻是認為沒必要再談我的事情了。”湧入的風把西莉亞的蔚藍長發吹亂，捋開臉頰邊的發絲，西莉亞淡然的開口道，“我不過是想告訴雷霆大人，許多時候命運的到來都難以察覺，命運的安排更是難以捉摸，在某些人還在等待命運之人出現的時候，真正的命運之人可能已經忍受不了寂寞從身邊逃走。”
西莉亞的話讓我低下頭思考了許久，聽著夜風和魔導引擎的重奏，我終於意識到西莉亞在向我表明什麽。
“西莉亞……”我抬起頭，思緒複雜的望著她，“要是你真的喜歡我，我可以試著和你交往看看，但是工資真的不能再拖欠……嘶！”
數道風刃從我臉旁飛過。幾秒後，我聽到遠處樹木被切斷倒下的聲音。
“我開始覺得有點累了。”西莉亞扶著額頭靠在椅背，“雷霆大人不應該有那麽遲鈍，結果是真的沒有向那方麵考慮嗎.……不該那麽輕率的答應這個委托嗎……”
西莉亞不知道在說什麽，反正這種狀態的她別去打擾就是了。
說到底她到底是不是在用“珍惜眼前人”的方式委婉的向我告白啊？弄得我心裏癢癢的。
“話說還沒到嗎？近郊不至於那麽遠吧？”
我觀察著看不見燈火的窗外，漫天星光全然辨不清方向。
“雷霆大人，我還是直截了當的問了。”西莉亞突然看著我說道，“你對於西西大人是怎麽想的？”
這個問題.……
我托著下巴，皺起眉思考了一番。
“果然還是她魔力的問題吧……上一次執行者的反應我還記得，西西的魔力對於方舟教派來說可能意義非比尋常。我早應該想到的……如果早點做好防範……”
“真是夠了.……”
西莉亞的臉完全黑了下來。
“為什麽我認識的男人一個二個都是無藥可救的白癡……”
“誒？我剛才的推理哪裏有問題嗎？”
“是啊，非常有問題。”西莉亞的眉毛扭成一團，“剛才還在為自己什麽都做不到而憤怒的是誰？一想到西西大人就生出無力感的是誰？雷霆大人所謂的60億分之一的概率不隻是我和你的相遇吧？那個一直等待著心中理想女性出現而刻意疏遠其他女性的純情處男是誰？是單身太久把原因和結果搞混了嗎？為你帶來改變的命運已經出現了，為什麽你還不改變自己的心態去接受她？”
“西莉亞……小姐？”
“雷霆大人你還沒發現自己是從什麽時候找不到西西大人了嗎？西西大人寂寞的時候，失落的時候，想要你的關注、你的安慰，你卻看著別的女人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西西大人你能夠找得到嗎？”
“這是……存在主義哲學？”
“算了，我也是有點被情緒影響了。像雷霆大人這種從來沒和女孩子交往過的童貞男，要學會體貼和關心是太難了些。那麽我換個問題吧。”
“哦，”我擺正姿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被嘲諷了一頓，總之盡管問吧！”
在湧入車廂的夜風中，西莉亞將不允許逃避的目光投向我。
“如果，這次救不回來西西大人了，雷霆大人會後悔嗎？”
“會！”我再想了想，“我會非常後悔！”
“如果這一次找不到西西大人，雷霆大人打算花多少時間去尋找？”
“會一直找到時間的盡頭。”
西莉亞輕輕呼出口氣，露出熟悉的微笑倒向靠背。
“聽到了吧？他是這樣說的。”
“啊？”
這個女人又在跟誰說話？
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發出收到短信的聲音。
我拿出手機——
來信人：西西
內容：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