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麻煩的錢
“咵啦咵啦”，葵哥抬起卷簾門，混著汽油味道的黴味從門後的車庫飄出。
車庫的一邊架子上放著扳手套筒等工具，中央停了輛老舊麵包車，後方有個關閉的小門。
等我走進車庫，葵哥一把拉下卷簾門，鎖上鎖。
“雷哥，最近氣色不錯啊。才過幾天見你像是年輕了好幾歲。”摸到旁邊把燈打開，葵哥帶著GV開篇男主角的表情向我搭話。
封閉的空間讓他的聲音格外磁性有穿透力，我不由得收緊臀部，小心的吸了口他之前遞來的香煙。
“看來我一天去三次美容院還是有點效果。”
“我不是說外在，是某些感覺不一樣了。”葵哥指著自己的眼睛，“以前你是這樣的，像是天天熬夜得了腎虛跟個死魚眼似的。現在你是這樣的，”葵哥做了個很癡呆的表情，“像是熬了一個學期馬上放暑假的學生一樣。”
“為什麽變來變去還是這麽蠢啊？”
“哈哈哈，雷哥應該相信我。畢竟雷哥現在散發的，是最能吸引扒手和騙子的小白氣場。”
說著，我和葵哥來到了車庫後方的小門。
葵哥拿出用鑰匙打開了門。
打開燈後，本以為會看見被綁成粽子的犯罪嫌疑人，結果看到的卻是一個空房間。
“偷你錢的扒手外號叫‘土匪’，東城區的老無業遊民了。偷電瓶車、入室行竊啥都做過，屬於蹲號子的常客。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我們很容易就抓到了他。”
“現在他人呢？”
我隨著葵哥走近房間，到處看了看，沒看出有足夠把人塞進去的地方。難不成分散成數個收集要素要我開始解謎？
不行，太惡心了。
“已經把他交給警察了。在他和他的同夥藏身的舊廠房裏有不少‘失物’，這次夠他們在裏麵蹲上一陣。”
“呃……這結局我是真的沒想到。”本來我想的是拿回錢就足夠了。
“雷哥是不是想事情不要鬧大最好？”葵哥笑了笑，“現在的社會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們現在幹的都是公司，做的是正規生意，除了接觸的人複雜了點，完全說的上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所以見到社會敗類，我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真正的問題是這個。”
葵哥給我打了個響指，示意我靠近一些，然後從一邊的鐵櫃子下拖出一個黑色的舊式手提箱。
“這是我從‘土匪’的床底下找到的，沒有其他人知道，有關聯的人也被送進了局子。”葵哥轉過頭對我頗有深意的一笑，按下密碼鎖，打開了手提箱。
“認得出來嗎，雷哥？哪一堆是你的一萬塊？”
望著箱子裏的東西，我腦袋裏出現的都是過去看的警匪電影。黑幫交易就是用這種箱子裝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在對方接過箱子的時候埋伏在旁邊的小弟立馬掏出槍一通掃射。
想到這裏我反射性的抱著腦袋趴在了地上。
“怎麽了，雷哥，看到錢腿軟了嗎？”
“啊哈哈，怎麽可能？不就是錢嘛？我又不是沒見過錢——這麽多錢……怎麽這麽多錢啊？”
而且——
“為什麽還有這麽多手提箱啊？”
“被你看到了嗎？本來我還想留點懸念的。”葵哥笑著從櫃子下又拉出一模一樣的四個箱子，挨著打開，“我已經數過了，每個箱子50萬，總共是250萬。”
“雷哥，這些全是你的。”一把把我從地上拉起，葵哥拍拍我的肩膀，“拿去做點小生意吧，你也該成個家了。”
不行，腦袋晃晃悠悠的。
一般這時候夢就該醒了吧，就算是我腦袋裏的美夢編織者也覺得實在太假編不下去了吧？
冷靜一下，我認識的人之中真正能拿出250萬的人確實就站在我麵前。葵哥要能拿出250萬我並不驚訝，我也清楚不可能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
“上天”的福報不可能沒有代價，這一點身為聖騎士的我比誰都更清楚。
“葵哥，你之前在電話裏說的是……‘有點麻煩’吧？”
把腦子裏關於“這錢該怎麽花啊”的念頭甩幹淨，我開始梳理來到這裏後感覺到的違和感。
“這筆錢，不可能是偷電瓶車賺的吧？葵哥帶人把他們都送進了局子，還不讓手下知道這筆錢的存在，早就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吧？”我有些懊惱的扶著額頭，“然後這個打算還是把我計算在內，我甚至都開始懷疑那一萬塊錢到底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了。”
葵哥盯著我，嘴角微微揚起，我條件反射的夾緊了屁股。
“一萬塊確實是‘土匪’偷的，不過被他們花得隻剩了這點。”葵哥從懷裏拿出幾張錢放在桌上。“至於這250萬，實際上是我自己的失物，一直沒能找到，直到你來托我幫你找人。”
“意思是，我天生自帶真實之眼，隨便委托你找個扒手都能幫你找到隱藏寶藏？”
“事情就是這樣，我想雷哥你更在意的是這筆錢究竟哪兒來的吧？”
葵哥笑了笑，靠著鐵櫃拿出一根香煙點上。
“我的某個貿易夥伴，興趣是做神秘學方麵的研究。我和他交易的方式也經常弄得神神秘秘的。我給他發貨是很普通的快遞，而他支付金額的方式就經常讓我很頭疼。”
葵哥說著，叼著煙在懷裏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圓盤。
“認識這個嗎？”
“羅盤？”
“小型羅盤，會用嗎？”
“會用來砸人。”
葵哥笑了笑，“‘錢幣乃是陰晦之物，須放在至陽之位方能鎮其邪氣’，這位貿易夥伴很信這些，所以每次都把裝錢的箱子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讓我去取。更讓人無語的是，這個‘至陽之位’還不會提前告知我，每次都是放好了才來信息通知。所以我幹脆自學了五行風水，對方一告知支付時間我就提前測出方位。”
“中二病嗎？有錢人是不是腦袋都有些奇怪啊？”我不由得感到憤怒，為什麽我也是中二病我就沒錢啊，“結果這一次是葵哥算錯了嗎，所以才沒收到錢？”
“沒有，自從學會後我一向算得很準。隻不過這次的‘至陽之位’是在火車軌道上。”
我愣了愣。
不要在火車軌道放這種東西啊！
“我剛算好地點就立馬開車趕了過去，但還是晚了。”
“被火車撞飛了？”
“沒有，被人撿走了。”
“那不是放哪兒都一樣嗎？”
“差別就是我想追上去的時候剛好來了輛火車。”葵哥說著的時候微微眯起眼睛，“知道趕不上了我就就叫住了撿箱子的那家夥，我告訴他那是我的東西，要是他敢拿走我就讓他消失。”
“結果還是被拿走了。”我笑著拍了拍葵哥肩膀，“所以我早就說了，葵哥的霸氣還是差了點，和我一樣去弄個紅頭發吧，絕對唬人。”
“這不還是嚇到了嗎？”葵哥看向桌上的手提箱，“放著裝滿錢的箱子沒敢動，還是繼續幹起自己的老本行。要不是他是個扒手，我還真的不好找到他。”
“所以真的是我帶來的消息幫你找到了錢？”
“聽你的描述我就知道是那家夥，既然大家都是蛇道鼠路的同路人，相互走動一下就很容易了。”葵哥把指間的煙蒂在鐵櫃上杵熄，“那家夥應該知道這些箱子裏裝的是很貴重的東西，我也早就想過他砸開箱子帶著錢逃走的可能，當我找到這些箱子發現一分錢都沒少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葵哥說著又從煙盒裏拿出兩支煙，遞了一支給我。
“你該不是想用這些錢當聘禮和喜歡的人結婚吧？”我小心的窺視著他的表情，因為我假設中的“喜歡的人”就是我。
“你扯得也太遠了吧！”被煙嗆了兩下，葵哥扇開臉前的煙氣，“我當時突然冒出的想法——這都能找回來，說不定真的是風水保佑的原因。而且，這前前後後的事情聯係起來，可能我們做的事冥冥之中確實有什麽看在眼裏。所以我才做了這個決定，這些錢全送給你，它們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真的？”我心裏沒有絲毫波動。
“雷哥，就像我之前說的，拿去買棟一般的房子、差不多的車，做點小生意，再找個還算不錯的對象，成個家吧。”
“我確實有這種想法。”但是現實不可能有這麽便宜的好事，“為什麽葵哥不自己留著呢？葵哥你也還沒結婚啊。”
葵哥笑著看了我一樣，“我的情況特殊，你應該知道。”
這算是承認了自己性取向嗎？還是建立在我也知道的基礎上？
本來靜如止水的心潮翻騰了一下。
我深吸口氣。
“就算拿250萬收買我，不能做的事情我還是不會去做的！”
葵哥的表情定格，“幹嘛尖著嗓子說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已經把一切看透了！”我後退到門口，手搭上門把，“葵哥你們還在想怎麽把我拉進夥吧？我確實很能打但是違法犯罪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做了。抱歉，葵哥，聽了你剛才的話，這筆錢是怎麽回事我已經完全弄明白了。”
稍微停了停，我注視著一直幫助我的，在這個城市少數稱得上“朋友”的男人。
“這是贓款吧？是你們非法交易得來的吧？你編了個故事就是想讓我幫你看住這筆錢吧？接下來我會遭遇什麽我完全能夠想到。追著這筆錢的黑道殺手、調查相關事件的警察，你是想借我的手解決你的敵人，弄髒手後讓我成為你們一員。”
看到表情沒有變化，就連香煙燒到了手指都沒有察覺的葵哥，我移開視線。
“葵哥，你對我是挺不錯的，我也一直把你當成我的朋友。我相信你設下這樣的局是真的遇到了不一般的麻煩。如果你告訴我詳情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但我不希望是這樣的形式。”拉開門，我低下頭轉過身，“葵哥，你腦袋比我好用，我告訴了你我的底線，我要怎麽做才能幫你你能想明白。我身體很結實，就算對方是國際毒梟、老牌黑手黨我都不怕。錢我不要了，想好了通知我，我等你電話。”
聽著鐵門在背後閉合，我深吸口氣，平複胸口複雜的情緒，走到卷簾門前。
嗯？這個鎖了啊，怎麽開？回去找葵哥要鑰匙不是氣氛全沒？我說出那段台詞，還有最後留下的背影是那麽的帥氣啊！
隻能這樣了。
拉著卷簾門的門鎖，吸氣——
“250萬！”
事實證明，人在嫉妒憤怒的情況下是能夠對抗鋼鐵的。
升起門鎖被震斷的卷簾門，我徑直向著陽光灑滿的大路走去。
站在公路邊，幹燥的風吹撫著皮膚，困在胸口的煩躁被吹散些許。
我做的是對的吧？白撿250萬的機會不是每次都有，更何況連一開始的那1萬都沒收回來。
好像也沒怎麽後悔，這才是最奇怪的。
該不是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其實還可以吧？
想著葵哥一開始說我的眼神問題，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聲。
隻是高中生那邊，該怎麽告訴她那一萬收不回來了呢？
思考著這個問題，我向著公路的對麵邁開腳步。
不對啊，這不隻是西西的一萬，我還借了她五千，這筆錢其中一半都是我的啊！
可惡，有點想回頭了。
總之，先點一根煙壓壓驚。
埋頭點煙的同時，另一個可能性在腦袋裏浮現。
萬一葵哥說的是真的呢？
很快我就意識到，這個念頭是我內心軟弱的表現。腦袋正常的人都能想明白，一次就是250萬的交易，還用這麽隱蔽的交易方式，怎麽可能是見得光的錢？
話說怎麽突然有陣寒氣啊？
我抬起頭向旁邊看去。
一輛大貨車帶著尖銳的鳴笛呼嘯著向我衝來。
——用鬥氣能擋住嗎？
這是我腦袋中最後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