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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不用救他

  又是一次“步約而同”的盛會,隻是這回的相聚氣氛與往日不同。


  畢竟她們剛剛聽說,戰神為了救故淵上神而身受重傷,至今未醒。


  醫官們常住戰神殿不說,天帝與眾神議了許久,至今未出,想來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救治方法。


  雖如此,但據說還有一息尚存,大概暫且沒有性命之憂。


  數萬年來,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活著從誅仙陣裏出來,這一出還是倆!戰神不愧是戰神!

  眾女仙不免激動了一把,她們之中,有人喜歡戰神的美貌,有人喜歡戰神的強大,此時便是各有各的擔憂。


  她們從四海八荒匆匆趕了過來,聽說戰神殿已被重重天兵看護起來,她們便是想去看望看望,也都無計可施。


  “棠西,”一個女仙說話了,“你傳信將我們聚集過來,有什麽想法就說一說吧。”


  一身青色仙紗的女仙轉過身來,模樣很是乖巧,正是許久不見的青鳥棠西。


  西王母有心分散她的注意力,將她派去很遠的地方傳信,飛得她翅膀都要斷了,也不敢抱怨什麽,這一回來,就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她簡直都要瘋了!


  是以她借著棠梨心軟,讓她頂了自己的活兒,趁機出來將大家緊急召集過來,便是為了救治戰神一事。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畢竟我的內心也如你一般焦灼悲痛!”其中一個女仙在聽完了棠西的請求後,答道“但捐獻修為一事,請恕我無能為力。”


  “此時他昏迷不醒,藥石俱枉,為今之計,隻有為他輸送法力才可助他自愈!”棠西激動起來,“你們日日都說對他如何心動傾慕,怎麽,你們的傾慕之情就如此淺薄嗎?!”


  “再如何心動又有什麽用,他始終不會屬於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女仙也嚷嚷起來,“而我們,大多都在離天界很遠的仙山住著,我們有我們的親朋好友,有的還有自己的小家要顧,你叫我們為他折損修為?!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不過是一些修為罷了,又不是要你們的命!你們再回去修煉不就好了?!”


  棠西這話一說,所有女仙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了。


  “我們的修為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是無數個寂寞的日夜熬出來的,我們是喜歡戰神沒錯,可要為他做無怨無悔的犧牲,我們做不到。”


  “他都不知道有我們的存在,我們不過是一廂情願,怎麽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頭一次聽見這樣的話,棠西氣瘋了,“你們拿著戰神的‘宴台驚豔圖’日日觀摩的時候,怎麽不說一廂情願?!我說了,不要你們去死,就隻是捐獻一些修為罷了!我又不會要你們變回原形重新修煉!”


  “別說得這麽難聽!你捫心自問,你自己願意嗎?”一個女仙陰陽怪氣的反駁道“你可是西王母身邊得寵的青鳥使者,你願意變回青鳥,不能說話不能化形的度日嗎?!”


  “我願意!”棠西吼了出來,紅紅的眼睛落下淚來,“我願意!哪怕把我的性命拿去!我都願意!”


  她這一吼,眾女仙倒是停止了七嘴八舌,紛紛驚訝的看著她。


  有女仙偷偷的議論道“她絕對是動了真情!這執念朱砂一定早就生了吧?隻不過法力比我們高,掩藏起來了吧?”


  此說法得到了許多女仙的認同,她們心裏一下子放鬆下來,“既如此,我們與一個生了執念的人爭論什麽。”


  “你待如何是你的事情,但你也不能強迫我們!此番前來,我已帶了許多靈丹妙藥,這已經是我能力範圍內可以做到的一切了!”


  說完,女仙放下幾瓶藥駕雲離去了。


  “其實,我也很想為他拚盡性命,可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這種事,一定要很親密的人去做吧?我想,我卻是沒有資格的。”


  這位女仙說完搖了搖頭,也離去了。


  “我們確實很愛他,但我們也不能失去自己的生活,愛莫能助!”


  “對不起,他若醒來,我們一定再來看望!”


  “我們那裏有個很靈的祭祀大陣,我保證,我一定會為他日日祈福的!”


  ……


  女仙們說完,紛紛離去,七彩霞光漸漸散落天邊,棠西氣得發抖,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直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回過身,看著還未離開的稀拉幾人,怒道“你們為什麽不走?是留下來看我笑話的嗎?!你們走啊!你們都走啊!”


  幾位女仙沒有說話,那隻手從棠西身上撤回的女仙回道“作為神仙,你當知道,喜歡,實在是一種很淺薄的情感。”


  “你無需責怪她們,要做一個追光者,首先,得置身黑暗,她們不願,便選擇了仰望,這本是沒有錯的。畢竟仙生漫長,總要找些想要又得不到的東西來吸引自己繼續活下去。”


  “她們不配!”棠西咬牙切齒的道“平素表現得比誰都喜愛戰神,遇到生了朱砂的姐妹,她們喊打喊殺形同惡鬼!但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卻一步也不肯上前,這就是自私!她們根本就是在汙蔑‘信仰’這個詞!”


  “她們本就沒有信仰過戰神,不過是覺得他模樣好,任誰也化不出那樣的形來,又覺得他法力之深,窮自己壽數之極也永達不到,這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羨慕和敬仰。”女仙低下頭來看她,“你會為你羨慕卻又毫不相幹的人付出自己的全部嗎?”


  “……”如果那個人不是戰神,自己當然不會。棠西默了默,問道“既然如此,你們還留下來做什麽?”


  “我們與她們不同,也與你不同。”女仙繼續說道“我們不愛他的美也不愛他的強,我們愛的是他的犧牲!”


  棠西詫異的看著她,竟像從來都不認識她一樣。


  女仙卻不管她投過來的眼神,自顧自說道“九天能安穩到如今,其實是許多人的犧牲換來的,但我,最心疼的還是戰神。”


  “那些離去的人,隻看到他光鮮亮麗的一麵,卻不知他背後究竟是如何自苦。我們喜歡他,是因為他寧願自苦,也願意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守護著六界蒼生,我們感念其苦,也願意成為和他一樣,擁有守護力量的人。”女仙微微一笑,這才看向她,“仙生漫長,這難道不是活著的更好意義嗎?”


  棠西淚眼婆娑的看著她,又一一看向那些留下來的女仙,“你們是最早進入‘步約而同’的人,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


  那女仙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指了指九天宮闕最中間的那一座,“其實,我們留下來也是無用,就算將我們的修為盡數獻出,於戰神而言,也不過滄海一粟,真正能救他的人,在那裏麵。”


  棠西抹了一把淚,看向那座雲霄寶殿,隻聽身旁的人又說道“你以為,他們為何商議多日都未得出結果?此事你能想到,他們便想不到嗎?隻是願不願,值不值罷了。我這幾天一直看著那扇門,門一開便是有了結果,隻是,事到如今看來,戰神這回,恐怕隻能靠他自己了。”


  九天宮闕。寶殿裏站著的,都是對九天乃至蒼生六界的安危說得上話的神仙。


  此刻卻悉數跪在地上,請求道“還望天君三思。”


  “戰神犯下大錯在前,此番又枉顧帝令,視天條若無物,便是錯上加錯!天君不罰他也就罷了,怎的還要商議如何救他?!”


  “正是如此!何況萬萬年前,救先戰神歸虹已花去天君萬年修為,此次戰神不顧九天安危,耽於情義,竟然以身犯險到如此地步!他眼裏哪裏還有六界的安危!這樣的戰神不要也罷!天君何必花心思救他!”


  “我們可以花二十萬年等一個新的戰神,但若天君執意救他,魔域得了消息前來發難,我等……怕是不論等多少年都再等不來一個新的天君!”


  “若一定要救他,那便由我等出修為救治吧,左右不能令天君涉險!”


  “我不同意!他為私心犯下天條,種因在先,惡果卻要由眾神來吃,這是何等的不公平!我第一個不答應!不是我給不起,便是要犧牲哪怕一個天兵的修為,我也是不能同意的!”


  “此事確實不能開這先例,雖然戰神特殊,但也不能仗著這個便有恃無恐,他若將自己的責任時刻牢記在心,便不會犯下這等錯事!此回若損兵折將的救了他,保不齊他覺得不過如此,下回又再繼續,若此往複,九天又有多少能力次次為他的錯誤負責?!”


  “是了,必須叫他吃下這一教訓,方才不會有恃無恐、為所欲為!”


  “天君莫要忘了,他本該是君上手中的一把刀,千萬不要本末倒置啊!”


  ……


  眾神你一言我一句的議論不休,但說來說去竟都一個意思!天帝了然於心,揉了揉額角,重重歎了口氣,“你們的意思本君已知悉,便按眾神的意思去辦吧,但,修為不送,神丹妙藥不能斷絕,希望諸位慷慨解囊吧。”


  話到這個份上,眾神便不再多言,紛紛稱是告退。


  天帝站起身來,走了兩圈,終是掐了一個神行訣。


  姻緣殿裏,月下仙人正喝得兩頰通紅,眼皮一抬,瞧著突然多出來的人,笑嘻嘻的問道“怎麽,天君是來放我出去的麽?”


  天帝也不怪他失禮,自己坐到他對麵,搶過他手中的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入了口,才皺眉道“這什麽酒,怎的如此苦寒?!”


  “苦寒?”月下仙人聞言一思索,大大咧咧道“那便就叫苦寒酒吧。”


  天帝運起法力將體內的寒意逼退,這才發現,月下仙人已喝得眉毛都染上了霜雪。


  “你法力不濟,無法消解這入骨寒意……又是何苦?”


  “苦嗎?我覺得不苦。”月下仙人笑意漸漸消失,“與她比起來,我這根本算不得苦。”


  瞧天帝不再動杯,月下仙人神色一收,開始勸酒,“來我這殿裏的人,不跟我喝兩杯,那是說不過去的,來來來,我給你續上!”


  “這酒很好的,是我親手做的,雖然入口寒冷刺骨,但喝了能將心凍住!”月下仙人露了個略帶嘲弄的笑,“凍起來就不能再胡思亂想,便能成為與你們一樣,隻為天道活著的人。”


  天帝豈能聽不出來,他卻沒有責怪,反而問道“你恢複記憶了?”


  月下仙人搖了搖頭,“我若都想起來了,還能安安生生的在這裏喝酒?”


  想起曾經的歸虹那恣意的性子,天帝不免搖頭苦笑,轉念又想,如今的你法力盡失,便是想起來了,又能如何?

  但他搖了搖頭,沒有說出口,而是問道“我若放你自由,你便要去找她嗎?”


  “……”月下仙人抓著杯子正往嘴裏送酒,聽了這話,愣了很久才將那口酒喝到嘴裏,他張了張嘴,說話還帶著寒氣,“歸虹已死,活著的是月下仙人。”


  從前的記憶還被自己當成逸聞故事來聽,而今雖然知道主角是自己,卻全無感受,這樣的自己,很難再說還是原來的歸虹。


  他不能讓這樣一個陌生的自己,去破壞他們曾經美好的回憶。


  便讓歸虹在她的記憶裏,像個英雄一樣的死去吧。


  天帝看他臉上有幾分落寞,便安慰道“你想得分明便好。”


  月下仙人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道“步霄現在怎麽樣了?”


  “他……”天帝頓了頓,笑道“你倒是聰明,不問這入誅仙陣的故淵如何,反倒先問起沒受任何刑罰的步霄來了。”


  “他有情義,必不會看著好友隕滅而無動於衷。”


  “是啊,你們都有情義。”天帝手指敲擊著白玉一般的桌子,意味深長的說道“所以,一個永失自由,一個重傷未醒。”


  月下仙人也笑,飄忽的眼睛卻突然定了神,他看著天帝,一字一句的回道“沒辦法,誰叫我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我猜得到,你們定不會花多大的代價去救治他吧?”月下仙人想了想,說道“大概又要拿著什麽天道責任去譴責他,然後讓他自生自滅,我說得對嗎?”


  天帝張了張嘴,月下仙人卻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神職高的人,大多都是生而為神的人,俯瞰人間太久,他們不大懂得先做人再做神的道理,這點,我可以理解。”


  做神仙和做天君可不一樣,身居高位,有些事情永遠不可能得到別人的理解,天帝想到這裏,卻隻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麽。


  “但是,你們平時對步霄處處管製、苛刻,卻沒有想過,一旦到了九天危難之際,他便是要拋頭顱灑熱血的那個人,難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


  “我雖沒有從前的記憶,但我能感受到,他與我不同,他是心甘情願為你們所用,即便你們隻拿他當一把刀一柄劍,他也從未有過怨言,你們苛待他,他更苛待他自己,這樣的一個人,你們如何忍心?!”


  “……”天帝聽了這許多,良久才問道“你是在勸我救他?”


  “不,”月下仙人倒了一杯苦寒酒,仰頭一口飲下,這寒意讓他的發梢也帶上了冰晶,他卻渾然不覺,猶自帶著自嘲的笑,說著認真的話,“我說這些,是想告訴天君,你們不救可以,但請不要譴責他作為一個人的人性。”


  天帝雖然沒說什麽自己的難處,但他也能猜想幾分,是以,他拍了拍天帝的手背,說道“不用救他,放心吧,我們戰神命賤,隻要一息尚存,就可自愈,與其再等二十萬年,不若等他醒來看看吧。”


  雖未恢複記憶,心思倒仍敏銳。


  天帝長歎一聲,側眼瞧著戰神殿的方向,終是未再言語。


  戰神殿裏,承影也在歎氣,他看著含光,說道“他們竟然隻送些東西過來!枉我先前還怪你不曾打開結界放他們進來救治神君,看來,你的擔憂不無道理。”


  “在他們眼裏,神君便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何必對他們抱有期望!如今,隻盼神君早點醒來,不然他們說不得真那麽狠心,要等一個新戰神了。”看著軒轅走了過來,含光立馬轉口道“我看仙子不眠不休的一直守著神君,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若你們誰去接替一下?”


  “我去吧!不然又想去找那幫神仙討個說法!”軒轅聽著聲還未走近便又轉了身。


  從前他總是大大咧咧,經了此事看到眾神對戰神殿的態度,竟也沉穩不少,知道把情緒藏起來了。


  他這廂心事重重的往內殿走去,卻沒看到靠著牆根低著頭的桃枝枝。


  一直守著昏迷不醒的步霄,桃枝枝心裏既焦灼又壓抑。


  她想為他求救,卻不知道可以找誰幫忙。


  她想來想去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出了什麽大事都可以找戰神解決的九天,怎麽就不來救守護他們的神明?


  原來,步霄他竟始終都是巨石上的那個孤寂少年……


  而自己……是不是從來都沒有走近過他?

  如此一想,更覺得壓抑,便想著出來喘口氣。


  卻不想聽到了劍靈們的這番談話。


  想起含光說的話,她心裏難受極了,偌大的九天,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為戰神說句話嗎?!


  “你倒是偉大,我便當你隕了。從此以後,便有再多的戰神出世,也沒有一個會是你了。”


  驀然間,她腦海裏竟然想起了這樣一句話來!

  還記得,這是一位快要消散的殘魂陰差與她講的奇聞軼事。


  那時,他說……是誰說的這話來著?


  靈光一現,桃枝枝一拍腦袋,是了,是西王母!

  到了如今,不管那陰差所說逸聞是真是假,這昆侖虛,少不得是要去一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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