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同生共死
誅仙台上,幾位帝君已經站定,見步霄領著故淵來了,遂看向天帝,後者點了點頭,他們便抬手掐訣,各色光柱亮起,腳下的星陣漸漸勾勒成形,不多時,誅仙陣便被開啟了。
而另一邊的桃園裏,除了含光,眾劍靈早早按著方位站好,他們俱都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臉,神情專注而又肅穆,本命劍體自他們掌心而出,隨後變小,圍繞著靈體旋轉不止,法力漸次勾連,在他們腳下挨個匯聚,最終出現古老而繁複的圖案,圖案越來越亮,最終在大盛的光芒中定形,而後分裂複刻傳至每個人腳下。
他們就像太陽的光輝,圍繞著已經開啟的同生大陣,眾劍靈踩著小型法陣,看向中心陣,等待著他們的神君降臨。
帝君們施完法,便齊齊站到了天帝身邊,隻聽天帝交代道“待會,若戰神意欲出手劫人,還請諸位相協鎮壓。”
眾帝君應了,便將目光轉向了步霄。
步霄將手攏在了寬大的袖中,手指無意識的摸著腕上的紅線,眉眼低垂,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故淵走向誅仙陣,末了對著天帝方向的眾神君施了一禮,而後又對著步霄施了一禮,餘光瞟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心月,便露了一個“風月上神”特有的笑,隻聽他朗聲說道“我故淵此番被罰入誅仙陣,實乃罪有應得,怨不得人,我無後悔,卻有些遺憾。”
“步霄,與你相識是我平生最幸運的事,因為遇上你,我才開始反省自己,才明白做神仙不隻要有神格,還要有人性。”
此言一出,眾神均默然而歎,司命星君的眼睫動了動,最終往魔域方向看了一眼。
“天君,小神確實失職,您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一件也未辦好,此次還帶頭挑戰天界律法,實屬不當,但我萬萬年來,頭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心上人,確實有點……太過上頭。”
聽了這話,眾仙不免想到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心想,不愧是“風月上神”。
“願六界和平,蒼生安穩,願我愛的人早日找到她愛的人,願曆代戰神都能得償所願,做一個真正的人。諸位,故淵就此拜別,後會無期。”
故淵說完一拱手,轉身瀟灑的踏入了誅仙陣。
隻是,他這瀟灑姿態在陣中還未維持一息,便發出了痛苦的喊叫。
像似有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他的身體!便連著他的神魂也不得安生的附不得體!眾人看他,似有無數個他要從他的身體裏掙紮著出來一樣,隻覺淒慘又一團模糊。
天帝卻沒看他,隻拿眼去瞧步霄,若他膽敢動手,隻能說他心性還未定下,耽於情義,難成大器。
卻不料步霄似是不忍看似的,皺了皺眉,便低下了頭,整個人卻始終動也未動。
眾人向來知道他倆要好,眼下看他如此隱忍,都頗為同情,念他顧全大局又頗為欽佩。
天帝狐疑的看了半天,正要施法查探,冷不防的被人握住了施法的手。
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衍芳眨巴著他那桃花眼,急匆匆而又小聲說道“父君!大事不好了!二哥迷上一隻狐狸精,要私奔啦!我打不過他,跟了一路,眼看著他們好像要進魔域啦!”
“就這?”天帝表示,“他這麽大個人了,去魔域也好,總要經曆一下妖魔鬼怪的毒打才會成長不是?”
“……”衍芳咽了咽口水,懷疑道“二哥……別是撿來的吧?”
天帝皮笑肉不笑,“嗬嗬,可能吧,你們幾個不孝子孫,無一穩重似我,可能都是撿的。”
衍芳摸了摸鼻子,跟了一個笑。
唉,桃枝枝,作為書友的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衍芳垂頭喪氣的打算離開,末了想起一件事,隨口道“啊對了,來的路上我遇到雲錦仙子了,她說未曾想過故淵上神也有如此的一天,自己也是時候放下了,便讓我轉告你,說她要去西天修佛法了,讓你重新找人掌管雲宮。”
話音剛落就被天帝拽住了,“你說什麽?她什麽時候與你說的?眼下人在哪裏?!”
衍芳看著大驚失色的天帝陛下,腦子裏過了一萬個話本裏的情節內容,不由想到,雲錦仙子難不成跟我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天帝拽著衍芳的手,手勁兒大得他不得不回了神,答道“眼下,大概已經在去西天的路上了吧?怎麽了?”
這年頭的女仙都怎麽回事?!修什麽不好,修佛法?最後了不起修成個菩薩,還是不分性別的那種,何苦呢?!
九天這麽多好看的神仙,何必要在故淵那個不成器的歪脖子樹上吊死?!
天帝環顧一周,看著仙姿各有千秋的各色仙人,十分的想不通。
但他也顧不得想明白了,九天不分四季,本來就無聊至極,若不是雲錦仙子一直變著花樣的打理雲宮,織著新鮮有趣的雲裳錦被,他大概早就待不住的跟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女一樣四處亂跑了。
想想他以後好長一段時間將沒有新的雲裳,天宮裏也沒有新的景致,也再沒有人時不時的倒騰點他喜歡的小玩意兒……
太可怕了!
衍芳看著自己老父親的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紫的,幾經變化,最後終於黑了,忍不住吐槽道“那個,父君啊,這麽多神仙看著呢,您在這裏表演彩虹不合適吧?”
“混球!”天帝罵了他一句,也不與他細說自己覺得房子塌了的心情,往周圍一張望,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兒子身上,將他手一拽,不由分說的拉起就走。
“你且聽我說,無論想什麽辦法,哪怕色誘,一定要將雲錦仙子留下來!”
衍芳“……”這個天帝是不是假的啊?!
天帝一走,步霄身上的氣息就變了。
察覺到異動的幾個帝君對視一眼,都沒動手。
其中一位帝君假咳一聲,道“天君之前交代,是說戰神出手劫人,我等才動手鎮壓,眼下看來,戰神並未出手,也未劫人,是以……”
話未說完,立馬得到了另一位剛正不阿的帝君反對,“你怎好睜著眼睛說瞎話,戰神分明已經脫身而去!”
“然則,”他身旁的一位帝君也開了口,“天君不在此處,有什麽還是等他回來再作請示吧。”
“……”
這話……聽起來倒是沒有什麽毛病……幾位帝君一合計,點了點頭,“此言有理。”
便都袖手旁觀起來。
桃園裏,共生大陣的陣心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
步霄立在陣心,看著一臉擔心的桃枝枝,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與眾劍靈一一對視確認,他盤腿坐在陣中心,整個大陣立刻發出一陣轟鳴聲!
接著,中心大陣與眾劍靈腳下的小陣一起,急速旋轉起來。
而後中心大陣的圖案變了,竟然變成了誅仙陣的圖案!
步霄在裏麵,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但他咬著牙,一聲未吭。
血氣漸漸透了出來,他立馬又施法遮了過去。
桃枝枝明明聞到了血腥氣味,卻看他周身幹幹淨淨,並未有哪個部位在流血,於是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卻不敢輕易開口,隻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步霄哪怕想安慰桃枝枝一句,也是不能了,因為同生大陣將他與故淵的命連在了一起,他若說話,那邊立馬就能聽到。
此時的故淵感覺到身上突然一鬆,雖然仍舊像在被千刀萬剮般痛苦難熬,卻比起一開始好了太多!
他甚至能睜開眼睛,看一看觀刑的人,當他看到人群裏蹲下身去哭泣的心月,心裏卻慢慢湧上了苦痛的甜蜜。
原來,她也是會為自己哭的。
主台上,天帝不知去向,幾個帝君的臉色卻很是凝重,且都不看誅仙陣中的他。
故淵順著他們的眼光看過去,看到了仍舊低著頭,一動不動的步霄。
他無需法力探尋,萬萬年的百仙院院首可不是白當的,他立即便明白了過來。
眼淚洶湧而出,他又急又怒,卻又無計可施。
他的四肢早已痙攣得無法再做動作,他便使勁凝神,用意誌驅趕著自己的身體,朝著幾位帝君的方向,顫顫巍巍的不住磕頭。
偶爾承受不住刑罰他會立馬倒在地上打幾個滾兒,但他很快又再爬起,繼續對著帝君們磕頭。
如此幾番下來,一位帝君長歎一聲,終於忍不住的道“罷了。我看戰神似有不妥,待我探他一探。”
說著施法,將法力輸至步霄身體。
其他幾位帝君你看我,我看你,稍許過後,便都打趣道“咳咳,你是不是不行啊,莫慌莫慌,我來助你。”
故淵喜極而泣,還要磕頭,帝君說道“莫要再做多餘的事情,守住本心,守住命魂。”
故淵盤腿而坐,與步霄一樣,閉目不再言語。
盡管有帝君們的助力,誅仙陣卻不愧是屠神的刑罰,故淵早已經變成了個血人,而桃園裏的步霄,一身玄色長袍都已變成了赤黑。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桃枝枝看著他的血衣,喃喃道,“我知道你在流血。”
說著她的聲音不由大了起來,“步霄哥哥,我知道你在流血,你不要再浪費法力掩飾,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血腥味越來越濃,桃園裏早已電閃雷鳴,一片亂象。
海潮卷到了天上,桃林沉到了海底。
石頭與花瓣齊舞,海獸已經奄奄一息。
法力亂流像一張張血盆大口,張著嘴到處吞噬。
這已經比她剛來這裏時還要嚇人多了,奇怪的是,她已經不再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亂象慢慢停止下來。
整個桃園變成一片血色,有什麽東西像雨一樣滴落下來。
桃枝枝摸了摸自己的臉,再看手上,竟然是血!
“神君!”
桃枝枝一怔,是陣外含光的聲音!
“神君!保持清醒!萬萬不可倒下!”
步霄已是七竅流血,為了不讓桃枝枝看到這可怖的模樣,他隻得低下頭去。
漸漸的,他就再也抬不起頭,緊接著,肩膀也耷拉下去。
力量在一點點的流失。
痛苦卻不減反增。
他好像快要失去坐著的力氣了。
不行,不能倒下去,她看見了會著急的。
這樣想著,他便又覺得精神幾分。
即便如此,陣外的桃枝枝仍是忍耐不住,她情不自禁的走到陣邊,用手拍打起來,剛喊了一句“步霄哥哥”,就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穿過了陣的防禦屏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