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四人初見
戰亂後的人間,總是免不了要鬧一場饑荒。
那一年,桃枝枝長到三歲,抱著餓得發昏的腦袋,看慣了賣兒鬻女,餓殍遍野,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
她的身後是早已斷氣的雙親,麵前的紙板上寫著賣身葬父母,明明隻要一兩銀子,卻遲遲不見人來。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這九天笑柄大概要一直懸在自己的頭上了,因為她馬上就要成為天界第一個餓死的神仙了。
然後,她便看見一雙黑靴停在了自己的麵前。
他帶她吃飯洗澡,給她新衣裳,然後他們穿過長長的田埂,從下午走到了晚上。
在漫天的流螢裏,她第一次見到了沉音、江秀民還有步霄。
隻是,她奪了沉音的命格,所以在她聽見沉音介紹自己說“我是桃枝枝”的時候不由愣住了,步霄一看她那呆傻的表情,立馬就在一群孩子中將她認了出來。
夜晚,他給司命星君投夢,讓他將名字都改了過來。
翌日便開始了緊張而又殘酷的訓練。
這對桃枝枝來說,簡直如同煉獄。
不管是成仙之前還是成仙之後,她所依賴的都是仙法,武藝方麵可以說是基礎為零,是故訓練的第一天,她就頭重腳輕,一身是傷。
饑荒裏出來的孩子,不用刻意要求,吃飯也是用搶的。並非桃枝枝自恃命格特殊,不去爭搶,乃是她體力實在跟不上,本就麵黃肌瘦,個子瘦小,如此一來更是常常挨餓。
晚上餓得睡不著的時候,醒來總會發現枕頭上放著兩個白麵饅頭。
桃枝枝知道,其中一個一定是步霄放的,隻是另一個,卻不知道是沉音還是江秀民給的了。
她向來心大,不用餓肚子就是好事情,也不深究。
不知是否因年紀尚小的緣故,一群孩子俱都同吃同睡,同進同出,桃枝枝更是特意貼近沉音而居,直到有一天,沉音對她說:“離我遠點,我不喜歡你。”
桃枝枝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抱著腿默默在一邊歎氣。
有一天被江秀民看到了,他給了她一瓶傷藥,並對她說:“沉音喜歡強者。”
桃枝枝在月光下揚起臉,露了一個笑:“那秀民哥哥你呢?”
“……”江秀民沉默了很久,才道:“將軍說了,要忘記以前的姓名,以後記得叫我千秀。”
說完不等桃枝枝反應,人就走了。
她看著那個熟悉的藥瓶,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直給她送藥的是江秀民。
那一年,他們六歲了。
桃枝枝的新名字叫紅線,因為她帶著它輪回轉生,紅線不是俗物,不會消失,所以在很早以前,月下仙人就已經在她的夢境裏麵告訴她,要想辦法利用紅線,將怨侶綁在一起。
可她跳下輪回井,走的是輪回道,不是生死門,法力不管對誰,那是一丁點也使不出來。
月下仙人更說了,命格牌無可更改,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少,關鍵還是要靠自己。
所以,桃枝枝想來想去,還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偷偷爬上了江秀民的床。
隻是她剛將紅線從發上取下,便被步霄拍了拍肩膀。
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她重將頭發用紅線束起,這才躡手躡腳的跟著步霄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剛從門口消失,江秀民便睜開了眼睛。
他緩緩坐起,看著門口,心裏突然覺得有了根刺,他不像桃枝枝那般遲鈍,知道這一群孩子在慢慢的減少,甚至有好幾個人他再也沒有見過了,所以……
她剛剛是得了密令來殺自己的嗎?
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隻閉了閉眼,重又躺了回去,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桃枝枝跟著步霄繞了好久的路,繞得她已經覺得自己記不得回去的路了,才看見他停了下來。
“我們要去哪兒呀?”
步霄沒有回答,先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桃枝枝抱著頭,一臉驚愕:“你為什麽打我?”
“你剛剛是去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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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桃枝枝指了指頭上的紅線:“我是去幹正事的,你以為呢?”
“……”步霄雖然不想提起她爬自己床的事情,但眼下又看不得她犯蠢,隻好提醒道:“你雖然奪了沉音命格,但你還是桃枝枝,別說你現在沒有法力,便是有了法力,化了沉音的臉,你也仍然是你自己,即便綁上了也是錯的。”
“……對喔,”桃枝枝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明白過來,隨即又疑惑道:“那我上次……”
“江秀民已然對你特別關心了,你此番舉動是盼著跟他白頭偕老嗎?!”步霄連忙打斷道:“我不是一直跟你說,讓你離江秀民遠點嗎?”
“……”桃枝枝頓時變得委屈巴巴:“我知道啊,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嘛,隻要有他在,我就不想看別人,他一對我好,我就想對他笑……”
“不許對他笑!”
“什麽?”
“我是說,這是命格牌的原因,你就先從不對他笑開始做起!”步霄說著就往回走:“走吧,我們出來的時間不能太長。”
桃枝枝一邊跟一邊嚷嚷:“你走那麽快幹嘛,又沒人追你!等等我啊!”
“訓練了這麽久,一點長進都沒有!”
“可人家才六歲,人家還是個孩子嘛!哎喲!”
“……”步霄回頭,果然見桃枝枝摔倒在地,她看見他在看她,連忙一骨碌爬了起來,露出一個傻氣十足的笑容,步霄心裏那股悶氣一下子便散了。
他搖了搖頭,將桃枝枝的手牽了起來,顧自歎氣:“自我出神塚以來,像你這樣笨的神仙,一個也沒遇見。”
這是一個深山大峽穀,裏麵繁榮昌盛得猶如一個小國家,隻是裏麵沒有平民百姓,有的都是幫助將軍們造反的士兵。
特別是入了夜,裏麵無一處燈火,死一般的沉寂。
但若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他們馬上就能舉火列隊,共抗外敵。
而比起他們更見不得光的則是殺手,是故步霄將監視他們的“眼睛”都甩掉後,才能跟桃枝枝好好說上話。
待他們倆都回了住處,守在暗影裏的人才撤了去,他徑直去了議事的大廳。
“他們回來了?”
“是。”
幾個將軍鬆了口氣,待暗衛退下,其中一個人才感歎道:“少主不愧為皇室血脈,小小年紀竟能將我們的人都甩掉!”
另外幾個不置可否,又聽人道:“但是那個女娃就留不得了。”
“不,”有人反駁道:“那女娃留著才好牽製少主,他為什麽要甩掉我們的人?說不得便是對我們起了戒心。”
“有戒心不是壞事,本就教他誰也不能相信,我隻是擔心那女娃左右少主的心神。”
“少主心性堅定果決,我們尚且不能左右他的意誌,更遑論一個區區女娃。”
“那也難說,古往今來,多少英雄難過這美人關哪,總之,先預防著不是壞事。”
幾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卻見一位將軍坐在一旁悶不作聲,於是問道:“常將軍,此事你如何看?”
“我沒有看法,你們決定。”
聲音裏透出一股濃濃的頹喪,將軍們又關心道:“老常你做什麽?你這副樣子都多少年了,說你是為複國憂心吧,每次談複國計劃也不見你情緒高漲啊,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大家?!”
“對啊,說出來大家夥一起給你解決解決。”
常將軍站起身來,擺了擺手:“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反正不是個姑娘。”
他一腳踏進黑夜中,背影顯得那麽的蕭索無助。
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內心的悲憤。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越了也就罷了,沒穿成王權富貴,也沒穿成絕色妖姬,這些都還可以接受,可他竟然是個太監!
還是個前朝太監!愚忠的那種!
天天躲在這見不得光的峽穀裏,天天跟一群大老爺們兒密謀著如何造反如何推翻當今皇權!
天可憐見,他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真正的夢想不是造反,而是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