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節
了!”唐甘蘭卸下背包,反手拍開客廳燈,隻看了一眼,就險些暈過去。
花花綠綠的零食袋、薄厚不一的參考書、小說、人物傳記、雜誌、寫真集、蘋果和、瓜子皮,還有七八個薯片桶散落在房間的個個角落,垃圾桶裏堆滿了外賣盒,瑜伽墊上散落著寫滿詭異字跡的卡片。
唐甘蘭:“……”
這是被喪屍掃蕩了還是魔法陣爆炸了?
譚遲的臉蛋子懟在鍵盤上,左右滾動,揪著頭發。
“別抓了,再抓就禿了。”唐甘蘭走過去抓下譚遲的手,“怎麽了?”
“卡住了……”譚遲有氣無力道。
“要我幫忙嗎?”
譚遲兩片眼鏡從頭發縫隙裏射出幽怨的光,好像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
唐甘蘭歎了口氣:“我買了蛋糕,吃嗎?”
“吃。”
一分鍾後,吃著蛋糕喝著熱橙汁的譚遲終於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今天NG了幾次?”譚遲舔著奶油問。
唐甘蘭豎起兩根手指,得意:“隻有兩次。”
“哦。台詞學的怎麽樣?”
“終於摸到了一點竅門。今天我還特別觀察了幾位老師的台詞處理方法,我還做了筆記!” 唐甘蘭掏出小筆記本,開始嘚瑟,“李葉春老師的爆發力太出色了,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做氣沉丹田,還有趙誠老師,他處理台詞的方式和別人都不一樣,嘰裏呱啦嘰裏呱啦……”
燈光下的唐甘蘭,皮膚亮晶晶的,眼睛亮晶晶的,額頭上的汗珠也是亮晶晶的——真是一顆精神奕奕的包包菜啊——譚遲想,如果我的男主在麵臨險境時也能這麽亮晶晶的……啊!
“許教授說了,他這個月每天早上都會去劇組指導我的台詞,我要問問言哥,許教授早餐喜歡吃什麽,我要提早準備——”
唐甘蘭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覺得有點氣氛有點不對,轉頭一看,發現譚遲咬著叉子,正呆呆看著自己。
“怎麽了?”唐甘蘭摸了摸自己的臉。
譚遲微微歪頭,大眼睛從鏡片後透出黑漆漆的光,仿佛兩通高鐵隧道,瞅得唐甘蘭背後發涼。
“我臉上有什——嘶!”
半句話被唐甘蘭一口涼氣吸了回去,眼前的譚遲突然閉上了眼睛,微微仰著頭,沾著蛋糕的嘴角還甜甜彎了起來。
唐甘蘭僵成了一根筷子,心髒搏動亂得一塌糊塗。
這、這這是要幹嘛?
為、為為什麽閉眼睛?
腦袋裏亂七八糟想著,目光不由自主移向譚遲的唇邊。
譚遲的皮膚是那種常年不見太陽的慘白色,嘴唇也總是隱隱發青,可此時,她剛喝了橙汁,唇瓣上沾著橙紅的水色,嘴角粘著雪白的奶油,大約是因為剛吃完蛋糕,她的臉頰隱隱泛紅,像是塗了玫瑰色的腮紅。
她的勾起的唇角、溫軟的氣息、亂亂的頭發絲,她所有的一切都散發著冰激淩的香味,甜美、誘人,撩撥著唐甘蘭每一根神經,每一寸味蕾。
唐甘蘭咕咚一聲吞下口水,雙手撐住膝蓋,嘟起嘴湊了過去——
“啊!我想到了!”譚遲豁然站起身。
唐甘蘭腰肢一閃,吧唧撲倒在了沙發上。
“對。要這樣寫。”譚遲端著蛋糕一陣風似的衝到電腦桌前,兩口吞下蛋糕,劈裏啪啦飛速打字,瞬間進入另一個世界。
趴在沙發上的某顆菜默默攥緊了小拳頭,通紅的耳朵幾乎把沙發坐墊蒸熟了。
我剛剛在幹嘛!
19
之後, “桂花街”的拍攝很順利。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唐甘蘭每天的通告時間, 安排的不早不晚,既有時間完成許康震的晨課,又能留下讓唐甘蘭偷師的空閑。
唐甘蘭就像一塊海綿,飛速地吸收著許教授和其他演員的經驗和方法, 以可目測的速度成長起來。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 丁導從剛開始每場十幾次NG, 逐漸變成了現在三五次NG, 訓唐甘蘭的詞匯也從“不會演戲就給我滾!”變成了“這裏情緒不對, 醞釀一下, 我們再來一條。”
唐甘蘭也憑借著“認真”、“話癆”和“零食”三大法寶,迅速和劇組上下打成一片,成為名副其實的“團寵”。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不知不覺, 就到了唐甘蘭和薑秀老師的殺青戲。
秀奶奶離世。
“秀奶奶是陪伴觀眾整整七季的角色,非常受歡迎。我希望這場戲, 大家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演!”
醫院病房場景裏, 丁導將完戲,對所有演員提出了要求。
諸位主演, 馬麗紅、李葉春、趙誠、許康震正色點頭。
“尤其是小唐,”丁導說, “你知道我們這部戲的基調吧?”
唐甘蘭立正:“沒有最虐隻有更虐。”
丁導:“……”
眾人憋笑。
“咳, 總之, 這一場的重點是哭戲,給大家五分鍾好好醞釀一下。” 丁導撂下一句,匆匆走向監視器。
秀奶奶躺在病床上,自己拿著粉撲補妝,樂嗬嗬看著大家:“我這場最舒服了,躺著就行。”
“您老勞累了八季,今天在劇組好好休息吧。”馬麗紅笑道。
“薑老師,枕頭舒服嗎?被子熱不熱?”唐甘蘭圍著床團團亂轉,“要不再加兩個墊子?您喝水嗎?”
“我又不是真的病了,小唐你不用這麽緊張。”薑秀老師失笑,“這孩子,入戲太深。”
眾人一陣哄笑。
“演員就位——”丁導大喊,“桂花街235集,30場,1次,準備——開始!”
秀奶奶平躺在白色的病床裏,麵容安詳仿佛睡夢中。
桂花街的老街坊們圍站在床邊,悲傷從每個人的身上滲出,彌散、蒸騰,形成了一片積雨雲。
“幹娘——”憨哥撲通跪地,雙手抓著床單,嚎啕大哭。
這一聲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眾人頭頂的雨雲。
秋娘跪在憨哥身邊,淚流成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警察王二山鼻涕眼淚稀裏嘩啦,嗓子裏哼哼唧唧。
許教授的石大夫哭得很文雅,眼眶通紅,倔強地仰著頭,不肯讓淚水流出來。
唐甘蘭站在憨哥身後半米外,圓瞪雙眼,好像呆住了。
“CUT!”丁導大喊,“阿喜你傻站著等什麽呢?!”
“對不起丁導!我再來一條。”唐甘蘭使勁揉了揉眼睛。
“再來一條!準備——開始!”
“幹娘!”
又是眼淚的海洋,除了唐甘蘭。
“CUT!阿喜怎麽回事?!”丁導怒喝。
“對不起丁導,給我五分鍾。”唐甘蘭鞠躬。
丁導定定看了眼唐甘蘭,皺眉:“休息十分鍾!”
工作人員四下散開,調設備、調燈光。
唐甘蘭長吸一口氣,蹲下身,雙手抱著膝蓋,把腦袋埋進入雙腿間。
丁曉鵬跑了過來,卻讓許康震攔住了。
許康震:“讓他靜一下。”
丁曉鵬:“?”
“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和秀奶奶合作了十年,很容易代入感情,他的時間太短,感情沒那麽快上來,哭戲肯定要慢,讓他自己想一想。”
“哦。”丁曉鵬退開。
唐甘蘭狠狠閉著眼,腦海中的聲音亂成一團。
大家是怎麽做到的?
瞬間情感到位,一秒落淚——
而且不是一個人,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我差得太遠了。
不行,我必須盡快哭出來,不能一直NG,這樣會拖累大家的。
“時間到了,準備開機!”丁導的嗓音炸響在耳邊。
唐甘蘭騰一下跳起身,發現丁導的黑臉就在眼前。
唐甘蘭吞了口口水:“丁導,我這次一定——”
“阿喜,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丁導直直盯著唐甘蘭的眼睛,“阿喜隻是把秀奶奶當成了訛錢的工具,秀奶奶死了,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唐甘蘭愣愣點了點頭。
丁導快步走開。
唐甘蘭慢慢走回位置,呆呆看著床上的秀奶奶。
幾位主演神色都很輕鬆,還能閑話家常,趙誠和李葉春甚至在約晚上喝酒的場子,馬麗紅和許康震聊著最近的菜價,唐甘蘭聽著、愣著、想著,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
【阿喜,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沒錯,阿喜……我和其他人不一樣。
秋姨他們和秀奶奶生活了十幾年,阿喜隻和秀奶奶相處幾個月,大家和薑秀老師合作了十年,而我隻有30天。
【阿喜隻是把秀奶奶當成了訛錢的工具……】
是這樣嗎?
阿喜他是孤兒,在市井長大的小混混,沒有父母,秀奶奶是他遇到的第一個真心真意對他好的人。
對他非常、非常好。
唐甘蘭腳下微微晃了一下,阿喜和秀奶奶相處的場景湧出腦海。
6月29日,唐甘蘭記得很清楚,那天,自己拍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