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穗穗有今時
林麥子回門這天晚上,所有事情的發展都特別詭異。
當然, 最詭異的還是林麥子的腦回路。
自從她知道林穗子和江時的關係後, 她偷偷觀察著林穗子一直到出嫁前。
她發現, 林穗子好像並不是那麽地想親近江時。
明明兩家人之間連婚期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但她就是不願意家裏人把這件事往外說。
導致知青點那幾個不死心的女知青們, 到現在還是固執地認為,江時隻是把林穗子當成是一個可憐的小妹妹。
要不是阿奶的威壓實在太過,甚至連向來不管孫女婚嫁之事的阿爺也出來耳提麵命, 林麥子是真的很想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哪怕不能起到什麽別的作用,最起碼也可以讓林穗子被江知青的那些愛慕者們爭對爭對。
站在林麥子的立場,哪怕隻要給林穗子造成一點點的麻煩,她都很高興。
而她覺得林穗子對自己人生大事不滿意的原因,除了隱瞞婚期之外,還表現在情緒波動上。
照理來說,能夠嫁給自己想嫁的人, 哪怕是自己這種已經經曆過一世, 結過婚也離過婚的人, 都無可避免地在再次跟許衛東談婚論嫁時感到緊張和激動。
可林穗子呢?從頭至尾反應都很平淡,說話做事看不出半點異常, 仿佛她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這讓林麥子覺得很難理解。
既然不喜歡江時, 為什麽還要答應嫁給他?
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嗎?
這是不是說明, 在林穗子心中, 其實還是對許衛東存有留戀?
是不是對於挑好的夫婿變成妹夫這件事, 還是有幾分不甘心?
……
應該是的吧。
不行,她要證明這一點!
——這就是林麥子的整個心路轉變曆程。
可能對於她來說,她把林穗子當成是人生宿敵,哪怕是重生回來了擁有了新人生,在還沒遇到下一階段的惡毒女配之前,她依然把林穗子當成是最大的目標和反派。
隻有贏過林穗子,壓倒林穗子,讓林穗子人生失意,才是她成功的表現。
所以,現在林穗子不僅完全不關心許衛東,反而找到了一個在目前大家看來更好的對象江時——這種狀況,對於林麥子來說,是根本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一定要證明林穗子不甘心。
一定要證明林穗子嫉妒她。
這也就是為什麽,回門這天晚上,她會把自己的丈夫,親手送進自己堂姐的屋子裏。
……
林麥子回門這天,林家準備了非常有誠意的一頓晚飯,不僅做了滿滿一盆實打實的梅菜扣豬肉,還花大手筆殺了一隻雞。
桌上的肉菜簡直不要太豐盛,家裏幾個孩子都樂瘋了。
哦,這裏還要提一嘴,雞是自家養的,豬肉是江時送過來的。
說是今天去縣裏,相熟的叔叔給他帶了好大一麻袋的東西,全拿回知青點去怕太招搖,像豬肉這樣的東西,一大塊的也不太好私下自己燒,就幹脆拿了不少過來,算是給未來堂妹夫的一點心意。
而且因為林穗子喜歡吃豬耳朵,他還揚著唇和林老太開玩笑,說千萬把那隻耳朵留給林穗子。
林老太當然無有不應。
她甚至是單獨把豬耳朵拎出來炒了一盤菜,然後全給塞林穗子的飯底下,亞的嚴嚴實實的,笑嗬嗬地囑咐她回屋裏去吃。
林穗子捧著那碗飯,隻覺得哭笑不得。
但偏偏林老太很吃這一套,覺得江時會這麽毫不遮掩地托她開小灶,就是真心實意把她當成了親近的長輩。
簡直是個實誠又乖巧的後生。
林穗子瞅了她阿奶一樣,埋下頭抱著飯輕手輕腳地回了屋子,沒敢反駁。
事實上,在江時走之前,已經偷偷塞給過她一筒月餅了。
今天並不是中秋節,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弄來的這麽厚厚一筒,拿在手上分量實在的很,竟然還是鮮肉月餅。
男人壓低聲音,眉眼彎彎:“你藏好了哦,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啃一個。要記住,你這個年紀還在長身體,吃不飽飯容易長不高。”
林穗子眨眨眼睛:“不會全給我了吧?你自己怎麽辦呀?”
“我是北方人。”
江時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吃不慣肉餡兒的月餅,聞到就想吐。”
“.……”
這話說出來,林穗子真是連推拒都覺得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還是道:“我們這裏的人都吃呀,你可以拿去送禮嘛,這麽實打實的一卷,送出去很好看的呀。”
“不行,送禮用煙用酒就好了,好吃的要留著我們自己吃。”
男人笑眯眯的,“你放心,我還有點家底,不怕送不起禮。”
“那你.……”
“吃糖。”
江知青直接剝了一顆奶糖塞進她嘴裏,“我等會兒還有事,先走了。”
……
每次江時從縣裏回來,或是京城那邊家裏人給他寄了包裹,都是林穗子大豐收的日子。
因為江時總能給她塞一點好東西。
阿奶阿爺隻知道江時是京城來的知青,家裏還算有點底子,甚至和縣裏鋼鐵廠的副廠長也關係匪淺。
這段時間,之所以連阿爺都出來幫她發話,就是因為江時說可以幫忙安排一個子侄進鋼鐵廠。
而林穗子,她知道的更深一些。
正是因為知道的更深,她才不願意和江時在明麵上走的太近。
塵埃未落定前,越低調越安全。
她吃完了飯,把碗擱在一邊,看了會兒書縫了會兒衣服,才把碗筷端進灶房。
這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女人們在收拾爐灶,男人們則還在桌子上喝著酒,談天說地。
但可以看得出來,基本都已經醉的差不多了。
阿奶端過來一個搪瓷盆給她:“穗子,你把這個菜送去給你二姑婆家,再跟她借兩個壇子,家裏醃酸菜的壇子不夠用了,就說用兩三天就還回去。”
雖然林穗子搞不太明白,既然“家裏醃酸菜的壇子不夠用了”,為什麽還能“用兩三天就還回去”。
但她還是乖巧點頭,接過了這趟差事。
而就在她離開家門去村北頭二姑婆家的這段時間,林家的新姑爺許衛東終於徹底醉了,因為酒力不支搖搖晃晃的,走路都辨不清方向。
林老太讓林麥子趕緊扶她男人回屋子裏去休息。
所以林麥子扶著自己的男人進了林穗子的屋子,手一鬆,任由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自己則躲在窗戶後頭,靜靜地窺視著接下來的場景。
——她當然不是真的想要讓許衛東和林穗子發生些什麽。
畢竟她再恨林穗子,也不可能把目自己合心意的丈夫給搭上。
她隻是想看看,林穗子是不是真的對自己的丈夫“餘情未了”。
林麥子是這麽想的:
如果林穗子回來後,立刻喊人來把許衛東從自己房間裏挪出去,就說明她對許衛東並沒有什麽想法。
上輩子之所以搶她未婚夫,完全是因為嫉妒和想攀高枝,是純粹的壞。
那麽她往後下手就完全不用手軟,也不必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如果林穗子回來後,表達出了對許衛東的留戀和遺憾,卻並不真的做什麽,而是最終依然喊人來把許衛東從自己房間裏挪出去,就說明她雖然心有覬覦,但好歹還是存在底線的。
那麽她可以放下往事,從此之後橋歸橋路歸路,上輩子的恩怨,就當是隨風散了、
如果林穗子回來後,真的動手動腳,被她看出什麽不好的歪心思,就證明這個女人是真的狼心狗肺,惡毒心腸。
她會立馬喊人把事情鬧大,讓大家都看清楚林穗子的真麵目。
聽起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她都達成了目的對不對?
而且隻是想試一試林穗子的心思,並不打算真的設計她和自己丈夫發生什麽,所以心腸也不算太壞對不對?
——林麥子自己當然是這麽覺得的。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根本不在她的預想之內。
林穗子送完東西回屋子後,當然看見了躺在自己床上的許衛東。
她立刻嚇了一跳。
在這一瞬間,她還沒有多想,以為是許衛東自己走錯屋子了,心裏一方麵覺得床上躺了個酒氣熏天的男人是真的惡心,第二天又要洗床單真的麻煩。
另一方麵也忍不住埋怨林麥子怎麽就不知道管管她的新婚丈夫,讓一個大男人隨隨便便進人家姑娘家房間算什麽回事?
有毛病嗎?
她蹙著眉頭,嫌棄地看了床上還在打呼嚕的許衛東一眼,轉身就出了門,打算把林麥子喊過來,讓她把自己男人帶走。
然而她一出門,就在院子裏看見了二姑婆和他們家新進門的孫媳婦。
原來是剛才她去借壇子的時候,二姑婆家正好也沒有。
但她離開後,不知怎麽的,對方又在後院裏找到了一個空的,於是親自送了過來。
老人家笑嗬嗬地和林穗子說話:“穗子啊,真是我頭腦昏掉了,你走出去老遠,才想起來家裏還有一個空壇子,喊你又喊不到,所以就親自送過來了……”
林穗子站在門口,尷尬地和她們說著話。
家裏其他人,除了匆匆忙忙從窗戶後頭跑出來卻躲在陰影處完全不敢出聲的林麥子,都不知道她屋子裏此刻是個什麽情況,還湊在灶房門口熱熱鬧鬧地話家常。
也是很巧。
不知道是他們說話的動靜太大,還是許衛東的酒勁過去了一陣,正當二姑婆她們話完了家常要離開時,林穗子身後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揉著眼睛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正是許衛東。
二姑婆和她新孫媳婦站在院子裏都愣住了。
甚至連林老太都驚呆了,在灶房門口完全說不出話。
勞芳紅直接瞪大了眼睛:“穗子,這是……”
“哦,我剛才進屋拿了本書,和麥子翻箱子的動靜大了點,所以可能把人吵醒了。”
林穗子彎彎唇,神情輕鬆,語氣也自然到仿佛事情本該如此,沒有半點不對勁,“不過麥子剛才說他們的被子好像有點小,阿奶你再給他們拿一床唄,我房間正對著竹林呢,晚上很容易著涼的。”
林老太下意識點頭:“哦……行。”
“如果不夠的話,就把我今天剛收的那床給麥子吧,反正我今天晚上跟您一起睡,不怕。”
她帶著幾分笑意,“阿奶房間最暖和了。”
哦。
二姑婆這就明白了,是林麥子回門要留宿,但是房間不夠,所以把穗子的房間給騰出來了。
不過說真的,林家一大家子幾乎全是女娃,唯一的兩個孫子還都是城裏人,都不需要起新屋子,日子難怪過的滋潤。
她搖搖頭,感慨完了後,因為天色實在晚了,就揮揮手告別走了。
這件事情,雖然把林家所有人都驚呆了,但對於她這種完全不了解事情內幕的外人,壓根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小插曲。
二姑婆和她孫媳婦走後,院子裏的氣氛終於沒再那麽緊繃了。
勞芳紅拍拍胸口,語氣誇張:“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衛東,你怎麽就進了穗子的屋子睡覺?”
許衛東一臉懵:“啊?”
“這是第幾次了?”
林穗子抬起頭,望向牆角月光陰影處的林麥子,目光冷冷,帶幾分煩躁和不理解,“林麥子,你最近這段時間究竟是在發什麽瘋?我哪裏惹你了?有意思沒意思?你非要逼我也喊打喊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