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狹窄的樓道內, 溫滿滿幾乎貼著秦玉半站著，少年的體溫透過一層校服傳過來，彼此的呼吸聲在安靜而漆黑的空間裏格外明顯。
溫滿滿不敢動。
這是一間雜物室, 設在樓道拐角, 剛剛一陣兵荒馬亂的, 溫滿滿反應不及就被他拉了進來，此刻鼻間全是塵封潮濕的黴味, 她皺了皺鼻子, 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別動。”秦玉半壓著她。
“……”她沒動, 她隻是換了個姿勢站著。
溫滿滿抬頭想說話，秦玉半把她的頭按下去。
“……”再抬頭，男生的手太重她抬不動。
於是她低著頭悶悶問道：“我把小鹿弄丟了，她要是被教導主任發現了怎麽辦呀？”
秦玉半一時沒反應過來：“小鹿？”她什麽時候帶了鹿？
“是江小鹿！”
“哦。”那跟女孩子啊，“她跟小白——不是, 陳懷印跑了。”
“啊？”溫滿滿再抬頭, 秦玉半把手縮回去了所以她抬得動了。
秦玉半聽著她的語氣, 手撐在牆壁上問：“怎麽了呢？”
是不是嫉妒了。
溫滿滿高興又擔憂, 擔憂他們被發現, 高興小鹿終於實現了願望, 她沉默的表情在秦玉半眼裏就變成了——吃醋。
嗬，女人。
溫滿滿在腦子裏想了一下江小鹿此刻的心情，萬一他倆也跟自己一樣和秦玉半被困在單獨的小房間裏，那小鹿一定樂瘋了吧，她這麽一想就覺得開心，於是捂嘴偷笑，嘿嘿。
秦玉半盯著她，直到看見溫滿滿在笑。
？
不是, 你笑的一臉春心蕩漾的是幾個意思啊？
這孩子不會嫉妒瘋了吧！
褲兜裏的手機在震，秦玉半摸出來看，是樊非的消息，告訴他們教導主任抓了兩個穿校服的走了。
“不會是他們倆吧。”溫滿滿揪著秦玉半的衣角又擔憂起來。
秦玉半開門出去，身下被人拉住，他一回頭就看見溫滿滿拉著他的校服，巴巴的望著他。
“你出去不就知道了？”壓下心底的怪異感，秦玉半甩了甩頭，他剛剛竟然想再把溫滿滿關回去，就他們兩個在小房子裏，讓她一直巴巴的看他。
這念頭怪可怕的，秦玉半覺得自己多半被她傳染的也瘋了。
他甩腿走了幾步，發現溫滿滿沒有跟上來，回頭發現小姑娘還站在門口，他默了，招了招手之後，又認真思考起來把她關回去的想法。
然後小姑娘就噠噠噠的跑過來了。
這感覺挺好，有一瞬間秦玉半覺得溫滿滿就像隻毛茸茸的小奶貓似的，他喊一聲她就喵，秦玉半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心裏軟的都化了。
大手擱在女孩兒頭發上擼了一把，毛毛的，他叫一聲：“溫滿滿。”
“嗯？”喵。
“溫滿滿。”
“嗯？”喵。
秦玉半：媽的，太可愛了！
——
樊非躲在前台小姐姐下麵，所以老師走沒走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他總是來這個電玩城，次數多了都和前台混熟了。
“謝謝你啊。”他站起來，男孩兒個字一米八，長相溫良，說話讓人舒服，前台小姐姐們都很喜歡他。
“啊，不客氣呀，你們是放學了嗎？”一個穿著JK製服的姐姐問他。
“嗯，對，今天周五沒有晚自習。”
“那你們老師怎麽還來抓人啊？”另外一個姐姐趴在桌子上問。
“學校嗎，都喜歡抓學生的。”
“哈哈，弟弟你不好好學習哦。”姐姐們笑起來，聲音裏都是作弄。
樊非被說的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學習挺好的，你們放心。”
“哈哈哈哈哈哈。”小姐姐們笑得東倒西歪，弟弟太可愛了，順便就多送了他十個幣。
“謝謝姐姐。”
“常來玩呀，不對，好好學習了再來玩。”
林之凡從海洋球裏鑽出來，他第一時間就往這裏躲了，可憋死他了。趴著還聽到了教導主任揪人耳朵的聲音，也不知道誰那麽倒黴被抓到了，回頭下星期又要被通報。
等人全聚氣了，溫滿滿看到江小鹿總算鬆了口氣。
然而江小鹿臉紅紅的，她剛剛跟陳懷印躲在一起，兩個人靠的很近，她毫不懷疑自己的心跳聲都被他聽到了。
溫滿滿好奇的看著她，又好奇的看著陳懷印。
男女反應不太一樣，陳懷印表現的就很平靜，不像江小鹿，連她都察覺到她的羞澀了。
“小鹿。”她悄悄掐她胳膊，“淡定一點啊。”
江小鹿：嗚嗚嗚她心跳還是好快，淡定不了啊！
“那你陪我上廁所吧。”江小鹿悄悄說。
“好。”
江小鹿厲害那個讓她窒息的地方之後覺得舒服多了，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好奇怪呢，我看不見他的時候特別想跟他說話，可是真的和他在一起，我完全沒有辦法和他說話。”
江小鹿很沮喪：“他一定察覺到了，嗚嗚嗚我太沒用了。”
“不會的。”溫滿滿安慰她，“你已經很勇敢了！”
“真的嗎？”
“嗯！”
可是等她們回去之後，陳懷印已經不在了，溫滿滿連忙問：“陳懷印呢？”
秦玉半語氣輕鬆：“走了啊。”
溫滿滿急了：“去哪裏了？”
秦玉半看她一臉著急的樣子瞬間不高興了，“溫滿滿。”
“嗯？”喵。
吐了口氣，秦玉半平息暴躁：“走了就是走了，不在這裏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江小鹿一聽，更傷心：嗚嗚嗚嗚，他就是不喜歡我。
出了商場，溫滿滿牽著江小鹿的手走在後麵，小鹿心情抑鬱，滿腦子在想陳懷印的事，她看了看天，暗淡無光，無論如何也永遠留不住太陽。
江小鹿吸了口氣做了個偉大的決定：“我要給陳懷印寫封情書。”
“啥？”
“我要給他寫情書。”
溫滿滿：“表白啊？”
江小鹿點點頭：“對，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告訴他就可以了。”她看著溫滿滿認真地說：“如果我不這樣的話，我怕我以後會後悔。”
“那……好吧。”哎，她也不知道怎麽勸啊，支持朋友就好了。
和江小鹿分別後，林之凡因為媽媽來接他所以也先走，樊非家就在附近也回去了，就剩下秦玉半和溫滿滿，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馬路上呆了一會兒，溫滿滿率先開口：“你有沒有陳懷印的聯係方式啊？”
秦玉半還以為她在想什麽呢，原來就想這些沒營養的，他裝作不在意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對啊。”
嘖嘖，說的跟真的似的，秦玉半唾棄她：“那你非要他號碼幹嘛。”
“……”哼，不說就不說嘛。
講到這秦玉半忽然停下，“溫滿滿。”
“嗯？”喵。
站在城市的燈光之下，小姑娘的眼睛眨呀眨，像極了星星和月亮，秦玉半勾了勾唇，心情大好：“不準早戀啊。”
“哦。”她根本不會早戀好不好。
“好好學習知道嗎？”秦玉半忽然化身老父親。
“嗯。”她學習一直很好。
“別想著不三不四不著調的東西。”
“好。”講完了嘛？
秦玉半覺得自己每什麽要說的了，擼了擼她的頭發：“說到做到。”
溫滿滿理了理被他揉亂的頭發，無奈卻沒有辦法。
“秦玉半。”
“嗯。”
溫滿滿要感謝他，想了半天她能拿出手的感謝就是等價回報了：“以後我教你背文綜吧。”
他教她英語，她教他文綜，很公平。
但是秦玉半拒絕：“不要。”
“為什麽！”
“不想學。”
“可是…”溫滿滿想勸他，秦玉半截住她的話：“沒有可是，不愛學就不愛學。”
“哦。”她不擅長勸人的。
一輛出租車停下，秦玉半拉了車門讓她上去隨後自己也坐進來，溫滿滿問他幹嘛。
“回家啊。”不然他幹嘛。
“那你跟我坐一輛？”溫滿滿心說難道你要回我家嗎？
秦玉半上次送過她，知道她家在哪裏於是跟司機報了地址。
溫滿滿沉默半晌，問：“……你要去我家？”
秦玉半嗤了一聲：“想多了吧你，我家跟你家順路而已。”
“哦。”溫滿滿臉紅了紅，她確實想多了。
——
溫滿滿回到家時爸媽都在看電視，她慣例說了一聲晚上好，卻隻得到了路曼枝極其冷淡的一聲“嗯。”
溫滿滿僵住，媽媽今天既沒迎接她也沒端夜宵出來，不對勁。趁著換鞋偷瞄了一眼路曼枝，她媽媽表情不善，爸爸神色凝重，他倆認真地盯著電視的廣告，搞得溫滿滿都有點緊張。
是發現她逃課了？還是以為她早戀了？
溫滿滿絞著手指慢吞吞的走到沙發旁，內心惶恐不安，生怕媽媽突然甩出個什麽證據出來，電視裏正在放腦白金的廣告，兩個小人在屏幕裏跳的歡快。
神經緊繃到極致就差她主動開口認錯了，路曼枝突然問道：“你知道路片片最近在幹什麽嗎？”
“啊？”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溫滿滿還懵了一下，路片片？她姐？怎麽了？
“她……怎麽了嗎？”溫滿滿猶疑不決的問。
“嗬，怎麽了。”路曼枝突然冷笑一聲：“她厲害的很啊。”
完了完了，媽媽這個樣子已經是極度生氣了，溫滿滿嚇得大氣不敢出，腦子裏拚命想著怎麽辦。
“她們老師今天打電話給我，說路片片舞蹈跳得不錯，問我有沒有意願給她轉到藝術班培養，我就納悶了，也沒聽路片片回來說他們學校搞什麽表演節目啊，怎麽就知道路片片舞跳不錯啊。”路曼枝喝了口水，一副氣的不輕的樣子。
“一問才知道，她居然背著我們參加舞蹈比賽去了，晉級的消息都傳到學校去了。”
路曼枝哐的一聲把水杯放下，抬頭看向溫滿滿：“你知不知道這事兒！”
溫滿滿的心也隨著那個水杯沉到心底了。
溫力儒見狀，拍了拍路曼枝的肩膀：“你凶什麽呀，又不是滿滿偷偷去比賽了，別把孩子給嚇著了。”
“她姐妹倆串通一氣騙我呢，我能不生氣！”路曼枝吼道。
“對不起，媽媽。”溫滿滿立刻道歉。
“對不起有什麽用，對不起這事兒就能沒發生？就能掩蓋過去？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怕你罵。”她聲音越來越小。
“不告訴我我就不罵你們了？”路曼枝看著她，深呼了一口氣叉腰：“溫滿滿，我太失望了！”
路曼枝氣的胸口起伏，溫滿滿本來沒什麽，挨罵就挨罵，可是但她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鼻子一酸，眼淚聚集在眼眶，她越來越委屈，豆大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滴落在地毯裏。
媽媽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失望“兩個字，媽媽這次很生氣，可是…可是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呀。
起先她憋著呼吸，眼淚爭相上湧怎麽都忍不住，再後來忍到肩膀抖動，聽到路曼枝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之後，咬破了唇，溫滿滿哭出聲來。
“嗚嗚嗚嗚嗚……對不起，嗚…“溫滿滿抽搭著，眼眶鼻頭通紅，不敢看媽媽，頭低著擦淚。
溫力儒忍不住，拉過路曼枝：“你幹嘛呀，滿滿都哭了，跳就跳了你翻舊賬有什麽用啊？”
路曼枝見溫滿滿哭的厲害，心裏又氣又難受，火氣全發在溫力儒身上：“有什麽用？啊？你女兒膽子大了剛瞞著我們幹大事兒了，這不翻舊賬誰知道她倆還能給我弄出一場什麽新賬來啊？”
罵在爸爸身上，難過在溫滿滿心上，她一遍擦淚一遍哭著讓路曼枝不要說了：“我…以後不敢…了。”
她哭的好大聲，哭的好傷心，怎麽忍都忍不住，雙手掩麵蹲在地上，溫力儒見狀推了路曼枝一把，路曼枝心煩著又拉不下來麵子，幹脆坐在沙發上抱著臂，不知何時她的眼裏也蓄滿了淚水。
溫力儒一會看著女兒一會看著老婆，愁的他呀皺紋都多了幾道。
路片片是在這時回來的，她一推門就聽見好大的哭聲，嚇得小姑娘鞋都沒換就跑進來了：“咋了咋——了？媽媽？爸爸？”
她跑到客廳後整個人僵住，怎麽回事兒？她爸媽居然在罵溫滿滿？還把小滿滿罵哭了？滿滿是咋了，早戀了？打架了？？？
路片片順勢坐到地毯上，摟住溫滿滿的胳膊：“不哭不哭啊，犯了什麽錯都沒事，爸爸媽媽罵咱們也是為咱們好，以後不犯就行了啊。”
她又抬頭，笑臉對著路曼枝：“麻麻~您別生氣了——”
“跪下!”
路片片：“哈……？”
路曼枝可算等到她了，當下語氣沉沉道：“路片片你還說你妹妹呢？你知道我為什麽罵你妹妹嗎？”
路片片坐在地上，屁股拔涼，語氣不確定：“為、為什麽啊？”
“路片片。”媽媽叫她。
“哎，您說。”
路曼枝看著兩個女兒，罵她們她心裏也疼，路曼枝蹲下來，眼裏通紅看著她：“你還想好好學習嗎？”
“……”路片片的心啊，咣地一下就從胸口掉到腳下了，媽媽這話聽得讓人害怕。
溫滿滿抽泣聲漸漸停了，路片片在旁邊摟著她，哭過一場後她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又像是有什麽被發泄出來了一樣。她呆呆地看著路曼枝，仿佛媽媽這話問的是她。
路片片在路曼枝複雜的眼神中極輕地點了點頭。
好，路曼枝輕輕的笑了，問她：“那你還帶著溫滿滿去跳舞比賽幹嘛呢？”
路片片心中驚駭，媽媽她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秦哥：？
滿滿：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