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從深穀中剛一出來的時候，葉凡就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可是他想要仔細尋味時，又捉摸不透了。
那種感覺，很奇妙，也很鬧心。
而此刻，聽到麒麟說出這番話來，葉凡頓時又覺得，那種難以捉摸的感覺，變得清晰了些許。
因此，問完這些，葉凡仔細盯著麒麟，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他覺得，以麒麟的見識，肯定是想到了某些自己看不透的東西，所以才會這麽說的。
麒麟道：“你之前不是說過，這任家的存在，不就是為了守護著後山的禁地嗎？”
“對啊，同時守護的，還有禁地後的那一片山穀。”葉凡道，“你想說什麽？”
麒麟道：“那你想想，他們守護的目的是什麽？”
葉凡想了想，緩緩道來：“守護禁地，應該是為了守護那個千年古屋，為了那個鎮魂杵，還有……屋裏的那六枚靈核。”
“至於那深穀……我也說不準，是不是為了讓我得到這九重乾坤塔。”
麒麟點頭，“你說的，和我想的一致。既然他們的使命，就是守護這裏，並且把這些東西送到你的手上來。那麽現在，他們的使命完成了，所以也就可以消失了。”
“什麽？就這麽簡單？”葉凡驚疑道，一臉不可思議。
“你說這話，聽起來十分在理，可是這任家數百口人命啊！怎麽可能因為一句使命完了，就可以死在這裏？”
“而且，退一萬步說！
哪怕這個什麽狗屁使命的說法行得通，那也不會這麽巧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死完，第二次過來，把九重塔給取走了，然後就死完了？天底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葉凡的情緒，有些激動。
他打心底裏，排斥麒麟說的這個“論證”。因為，一旦這個論證成立的話，那豈不是就是在說，因為自己，害死了這數百人；豈不是在說，因為自己，讓一個傳承千年的世家消失於一旦？
雖然殺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是……他內心深處，還是不想把自己劃歸到“嗜殺狂魔”那一列裏，他所殺的人，向來都是該殺之人。
“我不能認同你的說法。”葉凡直言。
麒麟輕笑一聲，“怎麽，這就聽不下去了嗎？你手上沾滿了血，這是不能否認的，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事實就擺在眼前。”
葉凡哼一聲，沒有說話，有些心虛。倒不是因為虧欠，而是覺得，麒麟說得好像是對的，這讓他不想麵對。
這時，隻聽麒麟又說道：“其實你也不必自責，這一切的果，都是由‘因’所造成的。”
“別說那麽高深，我不想聽。”葉凡心煩意亂，不想聽任何人安慰。
麒麟看出了葉凡的心思，便說道：“不要自作多情，我並不是在安慰你，隻是在說著一個事實。”
“從某種層麵上來說，任家存在的意義，就是在等著一位魔神族後裔的到來，取走屬於他本族的東西。”
“比如，鎮魂杵及六枚靈核；比如封仙訣，比如九重乾坤塔。”
“現在，你封仙訣在心，鎮魂杵在手，乾坤塔在神識，任家確實再無存續下去的意義了。”
“這或許早就是被算盡天命之後的結果，隻不過……你的先祖可能沒有算到，任家一脈發展的如此壯大。或者說，哪怕是預料到，任家會枝繁葉茂，也同樣會讓任家覆滅於一旦。”
葉凡有些氣憤，說道：“你說得也隻不過是猜測而已，誰能算得準千年之後的事情！況且，這可是數百人，這也太殘忍了，反正我是不認同你……”
“殘忍？”麒麟打斷了葉凡的話，冷笑一聲，繼續說道：“這就叫殘忍了嗎？”
“也對，在凡人看來，確實算是殘忍。但是這些，在強大的神族麵前，卻隻是不堪一提。就像是你打了個噴嚏，會想到你麵前的空氣中，那數萬個微生物的軌跡，全都被你打亂了嗎？”
“這是偷換概念！”葉凡還在堅持。
“偷換概念嗎？行，空氣中微小的東西你看不到，當然不會有感受。那我再問你，房簷下住著一群螞蟻，可你房子已經快要塌了，如果不推翻重蓋的話，人睡在裏麵就要死！但如果重蓋的話，螞蟻窩就得平掉，你會為了讓螞蟻活下來，甘心自己去死嗎？”麒麟又說道。
這下，葉凡沉默了。
“怎麽，不說話了？還是說，又覺得我偷換了概念？在神麵前，人類不就是螻蟻嗎？”
“我再問你，你們每天吃的雞鴨魚肉，難道不都是生命嗎？豬在被殺前的慘叫聲，哪個屠夫沒有聽到？可還是要死！”
葉凡哼了一聲，依舊在沉默，但是眼神中的憤怒與愧疚，少了很多。或許，麒麟說的是對的。
這時，麒麟又接著說道：“我告訴你這些，當然不是要跟你說，世界有多殘酷。而是想讓你知道，萬物的存在，都有其道理！”
“人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可以砍樹、可以折花，可以殺穀為糧，可以殺牲畜為食；可能有些人會酸酸的說，那也是生命，那些牲畜不想死，也有主權。”
“但你有沒有想過？蘋果為什麽要這麽甜？香蕉為什麽要這麽香？花為什麽要有香味？如果它不想被吃，直接變成臭蕉不就行了？不想被摘，變成臭花不就好了？”
這些話，葉凡聽著聽著，就有些被繞暈了。
“你說這些幹什麽，這和當下的事情，有半點關係嗎？”葉凡不滿的嘟囔道，“你如果想引開我的注意力，麻煩也用點心吧？”
“呸！你也太自戀了？我有義務不計口水的安慰你嗎？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一個道理！花之所以香，是因為它想存續下去！它不想讓自己的種族絕種！香蕉之所以香，是因為臭的種類，全都死絕了！”
“你有沒有想過，它們甘願用自己的果實，也就是‘子孫’來供養人類，或許根本不是被迫，而是主動的！隻是想存續下去。或許，隻是在等待一個時機，而已。”
葉凡越聽越糊塗了，不耐煩道：“你說這些，到底是想表達什麽？”
麒麟道：“沒想表達什麽。隻是想說，萬物都有根源，更有其發展的必然。你有沒有想過，人類延續了數萬年，但是其他草木、走獸、飛禽等萬物，可是延續了上億年！”
“而現在，人類之所以是這個星球上的主宰，隻不過是在某個時代走了捷徑，恰巧有了製霸世界的能力，僅此而已。”
“而剩下的那些生物，包括動物和植物，一直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子孫後代的生命，世世代代數萬年供養人類，隻不過是蟄伏而已！”
“一旦他們等到了某種契機，可能到時候人類便不再是世界的主宰！到那時候，誰還會因為死幾個人而痛心，而去哭叫殘忍？”
麒麟的話，葉凡原本是不想聽的，因為覺得毫無關係，他以為麒麟說那麽些，隻是想引開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讓自己自責而已。
可是越聽，他越是覺得，心裏像是被堵了些什麽東西，疑雲重重。
越想，越覺得麒麟的話，讓他為之動容，甚至可以說是震動！
以自己的了解，人類確實是存續了上萬年，而其他生命，存續了數億年！
尤其是麒麟的那一句——人類現在之所以製霸地球，不過是某個時代走了捷徑，才擁有了靈智與能力，而其他生命，隻能選擇蟄伏！
葉凡想著想著，驚呼道：“你是說……它們之所以願意用自己的果實來供養人類，用美麗來裝點世界、來愉悅人心，隻是為了繼續存續下去，隻是為了等待一個時機，然後反騎在人類的頭上？”
麒麟笑了笑，“你腦子不笨。”
得到肯定的回答，葉凡心神一顫，突然想到了柯浩宇跟自己說過的，武道界的大劫！想到了邱碧海說的天命之人，以及天命之人的使命！
當即，他收起心神，表情凝重地盯著麒麟，鄭重問道：“麒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麒麟直言道：“我也隻是隱約感覺而已。未來的某一天，世界將格局大變，有靈的將不再是人類！甚至，這世界將不再是人類的世界！或許，這一天，你的先祖早就料到了，所以才從來不會把死多少人，放在眼裏。”
葉凡沉默了一瞬間，覺得麒麟說的話，越來越聽不懂了，而且又開始變得沒有營養了。
緊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問道：“那你之前說過，你原本是仙界的靈，可為什麽會出現在地球上？”
麒麟沒有隱瞞，說道：“為了等一個契機，這是我不惜以沉睡數百年為代價，耗盡魂力，才算得的一個天機！想要重塑真身，隻有在這個星球上，等一個契機。”
葉凡突然想到什麽，追問道：“你算的天機，那時間是不是就在不久後，和邱碧海所說的大劫有關！”
麒麟搖了搖頭，“我也隻算準了大概時間，應該將近了。不過，這個‘將近’，有可能是一年半載，也有可能是數十年，畢竟在我數千年的等待麵前，時間已經不是用日月能計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