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術起
當步勤練被鸞墨一腳踹飛至青石岩壁之中時,有靈氣護體的她實則並沒感受到多麽痛苦。
沒有多麽痛苦,隻是有些訝異。
訝異這鸞家妖精,怎麽一下有了如此巨大的勁道,竟能將施展了三重玄氣的自己給踢出了三十尺之遠。
而在訝異之餘,步勤練又覺腦海中昏昏沉沉,有些分不清南北前後,東西左右,分不清距離遠近,隻覺有一道人影飛掠而來,要給自己封喉一劍。
她大約明白,這份昏沉,是這鸞家奇門的效果;而這一劍,則顯然是這鸞家妖精的手筆。
便見步勤練眯著烏黑的雙眸,望著那一道黑白雙色的飛來人影,卻是絲毫不怵,絲毫不覺得有何害怕之理。
她很清楚,這鸞家妖精能以一瞬爆發之力踢飛自己確是不假,但至於她能否真的飛來一劍刺破自己身上三重赤紅靈氣,則還是要打上大大的問號來著。
所以,即便此刻的她仍然寸步不動,任憑鸞墨飛劍刺來,多半也該是毫發無傷的。
但,她可是步勤練。
是那個總是先發製人、盛氣淩人的步勤練。
又何來躺平坐正令他人肆意欺淩之道理?
便見她猛然一瞪雙目,令煞白的額頭上,那一道殷紅的刀疤更顯血腥。
再是身形暴起,整個人自青石岩壁中迸射而出,炸起山崩地裂之音一陣,往那淩空漆衣飛殺而去。
而那淩空漆衣顯然預料到了她的動作,早已有所防備。
就見發色黑白的鸞墨一瞪杏仁瞳眸,就令身形本來迅捷的步勤練突然止了步子,身子停滯於半空,緊接著便被鸞墨一劍劈下,整個人如倒頭蒜般栽入地下,炸起一聲巨響,便沒了聲音。
但這隻是旁人的視角,是那些僥幸沒被先前銀槍旋死的野蠻漢子們的視角。
而在步勤練看來,她本已飛掠至了鸞墨身前,是要一拳打在鸞墨心口了,卻是忽然又驚覺二人之間像是相隔了一座天行山一般遙遠,頓時寸步難行,氣銳盡失——而更為玄奇的是,在這氣銳盡失之時,那鸞墨就如同一顆破空彗星一般自天行山的那頭突然掠來,‘咚-’地一聲撞在了她的身上,將她狠狠地打落在了地麵,砸出了一個半尺深坑,濺起石礫無數。
“寨主!”“步寨主!”
且聽四周那些野蠻漢子們驚聲呼道。他們望著那滿是煙塵的地麵,臉上神色甚至比先前眼見那銀槍旋首時還要驚慌失措。
“莫要靠近!”
忽聞煙塵裏,有清亮女聲一句高吼。
眾漢子一怔。
再見三丈蒼穹上,那執劍在手的漆衣鸞墨輕甩黑白長發,猛瞪眼眸,急掠而下,一劍刺破煙塵,一劍震飛石礫,一劍卷起狂風無數!
便見塵埃瞬散。
步勤練平躺在半尺深坑之中。
鸞墨騎在她的身上,手中漆刀死死抵在那赤紅如火的靈氣之上,顫顫卻不得入。
步勤練笑了。
她曉得鸞墨沒有能一劍穿透赤紅靈氣的勁道。
鸞墨也笑了。
她曉得步勤練曉得自己沒有能一劍赤紅靈氣的勁道。
所以,她才會兵行至此。
“【陰翥】。”
且聽她輕言一句。
一道烏黑漆氣驟然自其左掌中躍然而出,霎時便穿透了那三重玄氣,竄入了身下她的心口之中。
步勤練就覺心口被輕柔似羽毛般的物品輕輕一觸,整個世界就都變成了漆黑一片。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感覺不了。
沒有奇光閃爍、沒有氣息流轉、甚至沒有呼吸本身。
是僅僅一瞬。
是僅僅一瞬的至暗時刻。
……
【陰翥】。
鸞家奇門裏,能奪人魂魄、叫人失去神識的奇門。
光聽上去,它的效果倒是與那秦家的【枕黃粱】挺是相像。
但倘若要真的一字一字細究這奇門術理,那這兩者之間則是有著天壤之別——【枕黃粱】奪人魂魄,是通過往他人身中注入自身間被特殊煉化的內息,令這層特殊內息如宣紙薄膜一張蓋在他人心識神海之上,阻斷他人對萬物的認識,從而陷入黃粱一夢之中,沉沉睡去。
而這【陰翥】,則是如先前秦祿一劍捅穿鸞真心腹時所說一般,是個虛實變幻的玄妙奇門——你會奇門,被它變為不會奇門;你有契運,被它變為沒有契運;你五官清明,被它變成目瞎耳聾;你神識清醒,被它變成昏睡不醒……
便是更徹底,更絕對,更殘酷的奇門來著了。
但這天下間倒也沒有完美無缺的奇門。
亦正如先前秦祿一劍捅穿鸞真心腹時所說的那般,這【陰翥】的虛實變幻終究隻是一時幻覺,毫無催人心神魂魄的效果,也更是無法傷害他人——說白了,【陰翥】隻能控製他人,卻拿被控製住的他人毫無辦法。
而像秦祿步勤練這般,一個會破解虛實之法,一個本就不算圓滿,是自然也跳脫出了【陰翥】的可控範圍……麵對這兩人施展【陰翥】的話,多半隻會是浪費自己身中契運,浪費自己的內外雙息,落得個自廢武功的下場。
多半。
就比如說,此時此刻。
就比如說,在鸞墨騎於步勤練身上,手中漆刀離其胸膛間隻隔一層赤紅靈氣的此時此刻。
短短一瞬的【陰翥】,雖斷然會在接踵而至的第二瞬間便被步勤練所破——但這短短的一瞬,卻已足夠她手裏的漆刀往下一尺。
一尺,足以破心扉。
這便是鸞墨的如意算盤,是她故技重施的道理。
步勤練看破了她的道理。
卻……已是無計可施。
縱使天才如她,也在這半分神魔間,絲毫尋不到能破解【陰翥】的辦法。
而她那急速抬起、要趕緊抓住住漆衣手中刀刃的左臂,也終究是慢了半步。
慢了半步,姍姍來遲。
便不如不來。
且聽‘呲-’的一聲。
一朵血紅花朵赫然飛起,躍於眾漢子那瞪大到無以複加的瞳眸之中。
奇門間的對決,向來便是非生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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