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百十二尺
火柱已熄的鬥獸場裏,又炸起了一聲石碎岩裂之響。
是白衣腳跟頂到了堅若磐石的岩壁之後,立即側了側身,令破空而來的一記衝拳鑿穿磐石三尺,自己則立馬兩個瞬步閃身,還不忘在臨走時用手中的鏽刃試探上女子一刀,看看是否有機可乘,是否可破女子身周靈氣。
當然,女子還是滴水不漏。
當然,他也還是遊刃有餘。
便見王滿修瞬步閃身至了女子身後的五步之外,方才緩緩止步,閉眸輕舒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身中內息。
而那女子,那額上有疤的豪放女子,則是猛然抽拳於岩壁之中,再是忿忿轉身,望著白衣而稍皺眉梢,似乎對其一直都東躲西藏這點,頗有幾句微詞。
但王滿修無所謂,也不大在乎。
雖說在奇門裏,‘生死之局當施全力’這話是句不成文的規矩,但鑒於王滿修既不能算是個完全奇門中人,也還全然不曉得這女子的功法……便也就,算是情有可原了罷。
而在方才半刻間的避實就虛、迂回側擊之中,王滿修已經漸漸地摸清了女子身周這層靈氣功法的路數。
這靈氣,看似有些像那殷家的千鈞勁,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提異施展者的膂力,卻又實則與千鈞勁大相徑庭:那千鈞勁是實打實地強健了人之根骨,令肉身體魄之勁道瞬時倍增……然這靈氣,卻隻是結附在施展者的身上而已——換言之,方才打穿岩壁的,不是她的拳頭,卻隻是她拳頭上的靈氣罷了。
這麽一看,這靈氣又好像和王滿修自己的整衣冠比較相近,都是為純粹的氣息流轉之功法。但,比起隻能彈開他人踢打的整衣冠來說,這靈氣不僅能護體,還能提速、增力、感知周遭危險,倒是更為全麵了不少……
不過呢,既然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之物,那這看似完美的靈氣自然也是有其問題所在的。
其問題大致有兩個。
其一,它煉化的功力要稍顯遜色了些。雖然它相比隻增膂力的千鈞勁、隻可護體的整衣冠來說,確實顯得更為麵麵俱到些許。但若要來換一種說法,便就是麵麵都不夠精湛——這靈氣單論膂力比不過千鈞勁,單論護體也斷然不是整衣冠的對手。若是對決雙方都為統一境界的玄師,隻怕有著這靈氣結附的一方是怎麽也無法打不穿那整衣冠之護體的……這會兒的王滿修若不是因為自己身中靈息有限,又都不可否極泰來,早就拂袖一開整衣冠,再就站在鬥獸場間讓這女子隨便打、痛快打,反正自己最後除了狼狽點外,也斷然是不疼不癢了。
其二,這靈氣對氣息流轉的消耗實在巨大。整衣冠之所以會高居奇門九等中第二等、也即‘上中乘’的奇門,不僅僅是因為其有堪稱玄妙不破的護體之法,更是因為其對氣息流轉的消耗實則並無常人想象的那般巨大。整衣冠之奧妙,是將施展者身上衣物再視作一個‘肉軀’,令流轉於這具‘肉軀’之中的內息自成圓滿,便在很大程度上約束了那些本會四溢而散的奇門玄氣——當然,其相比於單純將外息注入飛劍中的氣馭飛劍來說,還是消耗大了點。
可這靈氣功法外露於表,便是根本沒想著去約束玄氣的流散。換言之,這周身靈氣每維持一秒,那便是要施展者於丹田中持續不斷得煉化自身契運……是久而久之,絕對會氣盡人亡的巨大消耗了。
即便有‘否極泰來之內息’的百人敵,隻怕也沒法維持這靈氣到半個時辰。
更別提還斷了一隻手臂的她。
也因此,二人若是再這般對決下去,氣息內斂的王滿修定會勝出。
……雖說就是勝得不大光彩罷了。
就見王滿修輕輕拂了拂沾上了些許灰塵的衣袖,望著五步外神色間頗有不快的豪放女子,微笑道:“敢問姑娘,可就隻會此式?”
白衣拂袖,是挑釁。
又瞧那女子冷冷瞪目,長吸一息身外之氣,平複了下蒼白的臉色,低聲道:“有本事你就別躲。”
女子握拳,是威脅。
王滿修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淡淡回應道:“躲得開也是小生的本事。”
女子便也回以一句嗤笑,冷冷反駁道:“你也就嘴上功夫好些。”
音落,再是猛然一踏。
雪白身軀乘風而起。
要叫他乖乖拱手作輯。
王滿修眨了眨眼,輕輕一笑,想到了個點子。
就見他忽然一瞪雙眸,眸中閃起璀璨奇光,嘴中舌齒輕念出了三個紋字。
豪放女子稍稍挑眉,沒有多慮,左拳已挾疾風而來。
“咚!”
便聽一聲炸響。
她的左拳重重地打在了白衣之上。
她神色一怔,剛要覺幾分欣喜,卻又霎時皺緊了眉頭。
隻因驚見,自己打著的,竟隻是那襲白衣的殘影。
而那聲炸響,也不過是拳氣與衣氣之間的擦拂。
“是百尺近!”
二十步外的青衣一聲驚歎。
他雖早在孟嶽城中,早在王滿修與司馬先德比快之際便見過這百尺近的威風……但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是真的有所領會,當這王滿修把百尺近運用到生死拚殺之際,那看似不太起眼的步法招式竟會如此奪目。
如此奪目,如此炫目。
是因為此刻的鬥獸場上。
居然一口氣出現了多達十二個白衣殘影!
這十二個白衣殘影完全相同,卻又同時身處在鬥獸場間的不同方位,將那獨臂的豪放女子給團團包圍而起,封死了她的所有路數。
他們都是王滿修。
王滿修卻隻是他們其中之一。
岩壁之上的漢子們都驚呆了。
殷少也愕然了。
座虎瞠目了。
灰袍訝異了。
就連那身在這十二人之間的豪放女子,也是微微挑了挑眉梢,冷冷嗤笑上了一聲。
“你這是在炫耀嗎?”
她問。
“是啊。”
他答。
再贈以清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