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頭猛虎
秋風拂山崗。
林中猛虎醒。
便是刹那間,有一道道肉眼可辨的白皚氣浪沿著壯漢那精強的體魄往四周激射而去,若巨石落海,掀起一陣陣巨浪漣漪,不僅摧折遍地浮草,更有要震顫天上繁星的霸道氣勢。
正立於其身前兩丈外的殷少霎時一驚,立即緊皺眉宇,揮槍刺入地上泥濘中,弓步俯身,令這氣浪雖若狂瀾般吹得其身上青衣亂拂、腦後青絲亂蕩,卻難撼其姿態半分,隻是稍稍後退數寸而已。
而那位於其身後兩丈處的鴆泠月便沒有那麽好的運道了——方才那突如其來的饕餮石食盡了她身中半分氣息,令這會兒的她還正值驚愕驀然間,根本是對壯漢這突然的爆氣有些猝不及防,本就嬌小玲瓏的身段是止不住地後傾而去,短短半瞬間便退出了七尺有餘。
不過所幸,這氣浪雖急若雷雨一陣,但倒也與一陣雷雨相似,是不過眨眼片刻就消散無形、烏雲轉晴的一現曇花了。
便是不過頃俄,氣浪散,浮草止,天上星歸位。
便是青衣提槍正身,輕吸一息,不敢大意,立馬抬眼望去。
然後,驚怔。
朝氣眉宇間,隻剩下了一抹難掩慌亂的詫異。
隻因映入他眼簾的,是脫了牛角盔的八尺壯漢。
是頭上鬃毛威嚴、臉上花斑浮現、眉心一點煞白,雙臂上亦是不知為何生出了許多黑白絨毛,兩隻手掌更是血紅駭人,掌前十指銳長似爪的八尺壯漢。
是背脊弓若猛獸,唇中輕喘粗氣、不經意間露出了兩根犬齒的八尺壯漢。
是仰首望天,一聲虎嘯。
便聞方圓十裏內,有無數雅雀嘶鳴聲不絕於耳。
壯漢是虎。
虎。
南門座虎。
兩丈外,眼見此景的殷少緊緊以雙手按住了那杆已是微顫的白蠟槍,右腳後踏半步,提槍拔寒芒指壯漢,低聲道:“你是虎妖?”
問話間,他趕緊悄悄以眸角瞄向了其身後的鴆泠月,想探探她的動靜如何,可還能與他一同行使夾擊之姿。
可座虎沒有給他分神的機會。
“錯。”
座虎聲沉,僅是開口便有震顫人心神的威嚴。
已虎絨纏身、半虎半人的他正麵著青衣,以撐破了皮靴的虎掌立於泥濘之上,微微弓起,做獵食狀。
“是老子,生吃了虎妖。”
殷少猛然一怔。
也不知他這怔的,是眼前之‘人’的話語中意,還是在其話音落時,座虎那若平地驚雷一般的飛身猛撲。
猛虎撲。
一瞬兩丈。
已勝飛身訣。
天地山林間,忽有一聲猛虎凶嘯,是南門座虎沒有給青衣任何好猶豫分神的機會,霎時便急撲上前,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要往青衣的脖頸就是一咬。
殷少霎時渾身汗毛林立,麵對如此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的凶獸時是絲毫不敢馬虎,趕緊橫槍於身前,奮力一頂,使其不偏不倚地正巧落在了座虎的上下顎間。
‘咚——’
就聞一聲沉悶響,是流轉著殷少氣息的紅纓白蠟槍被那南門猛虎的兩根犬牙奮力一咬,竟咬出了磐石相撞的劇烈動蕩。
殷少心中又頓是一顫。
他本以為,本以為眼前這南門座虎也好、牛頭壯漢也罷的家夥,最多不過是個四五十人敵的模樣,和他三十人敵的境界、王滿修二十人敵的境界、鴆泠月七十人敵的境界差不了多少……但這會兒其化身虎形的如此一咬,竟是令殷少霎時回憶起了幾分少時與自家叔叔對練時的壓迫感。
要知道,殷少的叔叔,殷正,可是個名副其實的百人敵啊。
而雖說不知眼前這南門座虎是否有百人敵那‘否極泰來之內息’的修為,但若光看此刻其身中流露出的湍急氣流來說……
也是相差不多了。
“死!”
座虎喉音渾濁,也不知是否是真的道了一聲‘死’,還是單純的喉中有聲罷了。
但無論哪種,他都已在緊咬著那杆白蠟槍的同時,伸出了那兩隻銳若剃刀的虎掌。
殷少霎時雙眉一挑,唇角緊抿,心知情況不妙,若是自己繼續這般與座虎爭奪這杆白蠟槍、不斷角力的話,他一定躲不過這座虎接下來的奪命兩掌;而若是他這會兒選擇輕易放手,那麽隻會將這杆自己唯一的武器拱手讓給他去,留個赤手空拳給自己,一會兒隻怕是更難應付。
便是左右都不可,隻能兵行險著、劍走偏鋒了。
“那就給你一截罷了!”
殷少忽然咬牙冷笑一聲,雙手驟然一握長槍兩端,是眼中奇光突閃,大喝一聲。
“千鈞勁!”
音落,就聽‘啪啪-’兩聲。
白蠟槍斷成三截,一截落虎口,兩截在他手。
再是瞬間以步法後掠三尺,險而又險地後仰避開了兩隻生風虎掌。
急踏兩步,兩步,站定身子。
留下槍鋒一截在手以作佩劍。
馭起槍尾一截在空以作飛劍。
“區區惡虎。”
青衣長吸一息,左掌背於身後,右手揮劍於身側,挑眉直瞪向那南門座虎,垂眉沉聲道:“可別,太得意了。”
便見南門座虎緩緩起身收掌,一口便將那截沒了殷少氣息的白蠟槍杆咬得粉碎,再是一個甩首將之扔至地上,回眸冷冷地盯向了五步外的白衣。
“死……”
它喉音渾濁,依然不知是否真的道了一聲‘死’,還是單純的喉中有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