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說來話長
一陣風卷殘雲過後,司馬先德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長長地打了個飽嗝。
滿臉愜意的他抬手撫了撫凸起的肚腩,稍稍挪了挪屁股,靠著椅背,坐得更為舒服了些。
秋意涼,溫酒暖,一頓佳肴叫人懶。
就見圓桌對麵,小口飲著上好瓊釀的秦玉骨微微眯眼,瞧了眼桌上那些空空如也、隻剩些許油漬的白瓷碗碟,又挑眉望向了這酒足飯飽的紫袍公子,嘴角掛著幾分好笑,莞爾道“不是不吃嗎?”
司馬先德聞言稍稍一怔,臉色微紅,連忙擺了擺手,挪唇道“是……是這酒太香了。”
香酒醉人,而醉了後的他,自然也就記不得自己說過啥了。
秦玉骨掩唇‘嗬嗬-’輕笑了兩聲,將掌中尚有半壺的瓊釀擺在了桌上,再以修長三指輕巧地握起了一副褐色竹筷,隔空對著司馬先德輕夾兩下,道“你呀,這些年不見,本領沒高多少,就這死皮賴臉的功夫倒還算在日漸精進。”
“唉唉,哪裏哪裏,哪裏的話。”
司馬先德連忙搖了搖頭,想反駁些什麽,卻又回憶起今日自己在擂台上的表現,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怎麽反駁,便隻得尷尬地笑了笑,不說話了。
好在秦玉骨沒有要繼續損他的意思,隻是淡淡一笑,垂眸看向了桌上一盤白皙肥美、尚未有人染指的清蒸鱸魚,伸出竹筷,嫻熟地橫豎兩道切下了一小塊方方正正的魚肉,送入了唇中。
鱸魚肉嫩,入口即化,味淡但醇,便是無需過多調味佐料,清蒸最佳。
也或許正是因為這清淡恬靜的口味,這道清蒸鱸魚自小便是秦玉骨最喜好的菜品。
司馬先德曉得這一點。
“這些年,你怎麽不回真煌來看看?”
魚肉入腹,言語出口。
紫袍稍抬起眉梢,看著桌前的她,猶豫片刻,輕聲答道“別看我這樣……但再怎麽說,我現在也算是司馬家的家主了……咳!便是自然有許多家族要務需要處理,脫不開身哪。”
聽見他這般故作成熟的說法,秦玉骨竟是忽地‘撲哧-’一聲,差點笑出了眼淚來。便見她抬指抹了摸眼角,邊抹邊笑道“家族要務?家族要務……嗬嗬嗬,那就請司馬公子跟小女子說說,就憑公子那雙短腿兒,能做些什麽家族要務呀?”
司馬家是奇門世家,司馬家的要務便是奇門世家的要務,奇門世家的要務……可是光靠跑得快是解決不了的啊。
望著她這般嬉笑的模樣,司馬先德倒也不氣,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掃了眼四周,前欠身子,小聲道“馬快。”
孟嶽城有馬快,奇門馬快,用以傳信探路,周銀兩錢。
秦玉骨稍稍一愣。
接著,稍垂眉梢,歪首道“真的?”
“畢竟家裏也有些老仆要養。”
司馬先德嘿嘿一笑,偷偷道“可別告訴別人啊,司馬家的公子自降身份、去做衙門馬快什麽的……平日裏我換身衣裳,又跑得快,他們看不見我的人,便不曉得是我——你可千萬別說出去了啊!”
秦玉骨怔怔地點了點頭。
“我本以為先德你這些年間,整日花前月下,就知道整日騷擾良家婦女,遊手好閑慣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出門幹活……”
“嗨!可別聽傳聞瞎說啊!什麽騷擾良家婦女,本少爺搭訕的可都是未婚的花季少女,哪是婦女。”
司馬先德閉目擺了擺手,繼續道“也別小看我啊!我司馬家不若你秦家財大氣粗,也不比隔壁殷家生財有道,總得想個辦法養家糊口的……”
“那是挺好的事呀,為什麽不能說出去呢?”
“咳咳!我可是孟嶽第一快的風流公子,哪能被人知道其實是個囊中羞澀的假少爺。”
司馬先德連忙搖頭道“你可真的千萬別說出去了啊!”
便見她掩唇輕笑幾聲,頷了頷首,算是答應了。
他也輕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依然飽滿的肚囊,抬眼瞧向了窗外夜色。
星空之上,有明月一輪。
星空之下,有清風一道。
二人青絲微揚。
待風停之時,司馬先德閉目沉思片刻,回過身來,望向身前的她,開口道“梅枝兒,今日擂台上那位——”
“我聽說你與那王公子在孟嶽城比試過一場。”
卻是不想在他回首之時,她亦抬眉望來,啟唇輕聲。
就見秦玉骨放下了手中竹筷,端坐正了身子,悄聲道“你可……識得那王公子?”
“……嗨,哪隻是識得。”
司馬先德聳肩輕歎了口氣,閉眼道“我現在啊,可是王滿修閣下的學生哩!”
此言一出,秦玉骨霎時驚呆了眼。
“學生?”她睫毛微顫,眸中滿是疑惑,道“他是……你的老師?”
“嗯啊。”司馬先德點了點頭,衝著窗外夜色作了個輯“他應是不大想讓我叫他王先生……但閣下二字,定是要加的。”
“什麽時候的事情?”秦玉骨愕然道“學什麽?”
“就比試之後,學奇門。”
“奇門……什麽奇門?”
“身法奇門。”
“身法奇門?!”
秦玉骨明眸驚瞪,滿臉詫異。
雖說,她曉得司馬先德的奇門境界不算高深,也不會任何的玄妙奇門——但若是隻論身法,隻論來去如風的話,那他這‘孟嶽第一’、甚至在一些人口中‘西域第一’的名頭可不是虛的。
她心裏清楚,倚靠著司馬家身法的加持,先德他雖隻有小十人敵的境界,但在速度上仍能和三聖七雄來平分秋色。
你既然都已是如此,他怎會還要從那王公子手中學習身法?!
難道、難道傳聞中的那場比試結果……
秦玉骨沉默片刻,輕吸一息平緩了心神,正色問道“難道……他真得勝了你的【飛身訣】?”
“勝了,還是大勝。”
便見司馬先德望了眼空中明月,嘴角苦笑,欲言又止,終是無奈地點了點頭,老實道“十步裏快了我九步。”
天哪。
秦玉骨這下是徹底被震驚到無言以對了。
對於不熟悉奇門的人來說,十步裏快上九步沒有什麽含義,隻知道快。
對於熟悉奇門的人來說,十步裏快上九步就是慢走快過疾跑,是碾壓。
對於既熟悉奇門又熟悉他的秦玉骨來說,司馬先德的苦笑,是種絕望。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滿眼驚愕,急需一個答案。
他微微回首,便給一個答案。
“說來話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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