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衣冠不整
擂台上,刀光劍芒道道刺目。
擂台下,朱花墨笠個個發怵。
先覺飛沙裏,有兩股澎湃氣息相繼炸起,似山嵐海嘯爭鋒相對;再見走石中,一漆一白短兵相接,各式狠辣殺招層出不窮。
身形修長的漆衣劍勢銳似毒蛇吐信,連貫流暢又招招直指白衫心喉,刺出冷風瑟瑟;神情平靜的白衫劍勢穩若千裏長堤,不緊不慢卻又總是式式能恰好偏移開漆衣劍鋒,使劍風可及,劍鋒卻不能及。
二人這般一比,便可察阮真之武學應多是承襲自擅長一招製敵的暗殺流派,毒辣迅猛、暗藏殺機;而王滿修之戰法則更近乎於千錘百煉的沙場之道,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正可謂
一招離手繞身來,一式攬月推劍去。
洶湧殺意欲寒骨,浩然英氣斷其圖。
一劍不成再一劍,劍劍不成惱羞厭。
怒目複遞漆刀芒,卻是又落白衣影。
便是見王滿修稍稍側踏半步,仰身躲開阮真這一刺,再使鞘中青禾淩空劈下,將他手中黑刃‘咚-’地一聲壓在了紅毯之上。
漆衣緊鎖眉頭,立即鬆手蹬地後撤三尺,默念一聲‘來!’,再以氣馭回黑刀握於手中,稍正雙足就再度發力,竟是又擲臂一刀往白衫的喉口橫砍而去!
不過,眼見此景的白衫倒是絲毫不慌,反倒是微揚唇角,臉上浮現出了一幅‘盡在計劃中’的神情——便見他屈膝後踏半步,再是稍稍歪首,就輕鬆地以毫厘之差躲開了這迅猛一刀。
漆衣瞪目一楞,沒想到眼前之人在生死之間竟還能如此鎮定幹練,毫不慌亂、眼都不眨,宛若早就前去鬼門關前遊曆了不止一遭了。
沒等阮真回過神來,剛還後踏的王滿修就已是腳跟著地,腰腹驟然發力,雙眼奇光突現,鞘中青禾‘咚-’地一聲向前懟在了他的腹間。
還未收刀的阮真猝不及防,就覺忽然有股磅礴的內息被硬生生地注入了自己的丹田之中,霎時引起一陣浪濤洶湧,甚至還要隨著自己的氣息流轉來往體內各處遍布而去。
他心中驀地一顫。阮真是明白的,雖說自己並不曉得眼前這白衫所使用的是何種奇門,但這股突如其來的內息則毫無疑問是屬於他的。而若是自己讓這股內息繼續於體內肆虐的話,那屆時白衣隻需如施展【氣馭飛劍】般,操縱起這股氣息的話……就算自己沒成為他的提線傀儡,也一定會束手束腳、幾是用不得任何奇門了。
絕不能讓這白衫如願。
隻不過……這氣息流轉本就是玄師們賴以運轉奇門功法的基本,若是要為了不讓白衫的氣息有機會侵襲自身,就不再流轉氣息的話……那阮真也就同樣沒辦法再施展出任何的奇門了。
畢竟,他可也沒有靈眼。
“嘖!”漆衣咬牙咂舌連撤三步,抬首望向沒有追來的白衫,臉色鐵青道“你竟有如此手段……”
白衫立在原地,微微一笑,不作任何應答。
王滿修可不會告訴他,這毒辣狠招,隻不過是自己方才靈機一動的傑作。
與其讓好不容易凝練出的內息白白從胸前口子中溜出去,倒是不如將之注入青禾劍,再由青禾劍注入漆衣體內——至於要如何將身中內息注入身外之物,不過是隻需照搬套用【整衣冠】中的法子,對於已練此招十年餘的王滿修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麻煩事。
而那低估了他奇門境界的阮真,那因為他步步為營的劍勢便放鬆了警惕的阮真,這下可算是栽了個大跟頭了。
劍法,正道也。
奇門,詭道也。
可不能再一概而論了。
“咳!”
阮真俯首大咳數聲,想將那些白衫的內息順著氣道吐出身外,卻是除了惡心自己外毫無用處。
三步外的王滿修看似一動不動、什麽都沒做,隻是麵露淡笑。然實則其正默默地操縱著那些內息,使它們根深蒂固於漆衣的身中,逐漸與他自身的內息一同流轉,好在之後遍布其全身後徹底摧其經絡、毀其五髒六腑。
便見此時的擂台上,站如勁鬆的白衫稍拂青絲、弓身佝僂的漆衣握頸喘息,對比好不鮮明。
台下的百來名看客雖多半都曉得這二人間除了刀劍往來外還做了啥,但見此情景,也大約明白這狂妄漆衣是要被教做人了。便有人吹哨叫好,有人鼓掌喝彩,一聲聲‘你小子現在可知趣了吧?’‘嘿,別問了,我看他現在連說話都吃力!’‘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啊!’此起彼伏。
而在人群最外,不著錦衣的錦衣張閃輕哼一聲,說笑道“這姓阮的,可真是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家夥。居然如此膽大包天,竟要與王滿修大人比試奇門……可真是活得不耐煩,嫌命長了!”
“嗬嗬,不過這倒也不能全部怪他了。”於其身旁,身形苗條的錦衣李詩也笑著附和道“如今王滿修大人胸口有傷,沒法一氣凝練那驚為天人的契運,便也就放不出千人敵的氣息來嚇退對方了……我看啊,這漆衣大約也就那殷家百人敵的實力,這下怕是要自掘墳墓嘍!”
這二人,嘴裏說著怪嚇人的話,臉上卻是毫無陰霾,隻有淡淡笑意。
“但、但白先生還是要小心些……”
忽聞一聲柔言自身前來。
兩名錦衣低下頭來,看向了那抹至真至純的白色裙衣。
“那個阮公子……”鍾離燕眺著擂台,雙手輕握於身前,小聲道“那個阮公子掌心的黑影,應該是個挺可怕的玄術。”
張閃李詩皆是一愣。
“黑影?”李詩眨了眨眼,上前半步輕聲問道“敢問鍾離姑娘,您是指什麽黑影?”
鍾離燕聞言一怔,立即轉過身道“就是剛剛自他掌心而出的那個……唉?你們沒有瞧見嗎?”
音落,一對水靈靈的明眸望向了二人。
便見那烏黑的瞳孔中,正有淡淡金光閃爍。
張閃李詩二人立刻側首互視一眼,心照不宣,沒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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