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盈滿,皆由我修 第九十六章 一念之間
王滿修急瞪雙目,刹那間便掠步後撤出五丈。
剛剛之景,即使是親眼所見,都令他懷疑自己是否身在大夢之中了。
白衣抬眼鎖眉,望向鳳衣佳人。
其衣上金鳳翩翩,已是不見那半透明手臂的蹤影。
難道……剛剛真的是在做夢?
他微微俯首,掃了眼地上的殘劍碎片。
不,顯然不是。
不僅僅是因為地上的這些碎鐵屑……更是因為那於霎時間刻入他骨髓深處的驚駭。
王滿修識得這世間許多奇門。他識得可開天門的劍招,也識得能喚下天雷的玄法,可這從自身肩上生出一隻虛無縹緲、形如幽魂之手臂的奇門……他今日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白衣輕吸一息,手中青禾入鞘。
緊接著,拔劍出鞘,迸射出一道淩厲劍氣去。
就見扶流眯眼微笑,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慮一般,沒有若先前那樣隨手揮掌打散劍氣,而是瞳中閃爍金光,自肩胛琵琶骨的位置上伸出了那條半透明的臂膀,一把按住了那道劍氣,‘啪-’地一聲將其捏得粉碎。
劍氣餘波四散,將白衣拂得淩亂。
他緊緊鎖眉,盯著那條外形纖細、應屬女子的半透明胳膊,腦海裏飛速閃過幽靈、魂魄、幻覺……等等猜想,但又能立即尋出駁論、將它們依次否定,終是窺不見其中玄機。
而就在王滿修沉思這奇門奧妙的時候,雙眼泛著金光的扶流顯然已是等不及了——便見她足尖輕踏,已是縱身飛掠而來。而在疾馳途中,扶流那收於腹旁的雙手也不再豎掌,卻是自然放平,與臂腕連成一條水平線,收指為刀。
便稱手刀。
眼見此景,王滿修也不再猶豫,立即以身上白衣施展出整衣冠,雙手橫執青禾做叩劍鋒狀——雖說此刻,這扶流已是決定以奇門對奇門,不會再對他手下留情了……但隻要還能叩出一式王庭,王滿修的勝算便依然還剩大半,沒有理由腳底抹油。
況且,他怎能腳底抹油呢?
白衣怒喝一聲,手中青禾立即變招,橫握。
便有銀光月牙一道,往黃金鳳凰橫掃斬去。
可那鳳凰身形矯健,僅是足尖輕點地麵稍許,便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月
牙。
接著,若大浪潮起般,飛身掠上,右掌化刀,急刺向白衣胸腹間。
王滿修眉梢微抿,仗著自己有整衣冠護體,不閃不避,右掌倏然飛旋青禾,淩空反握,自上而下地往其鎖骨紮去。
就聞扶流輕哼一聲,那隻形似幽魂的手臂立即伸來,針鋒相對地抵住了青禾劍鋒。
頓覺有股劇烈外息自劍鋒來,與白衣注入青禾中的外息劇烈碰撞,於刹那間迸出了一圈劍氣,向四方散去,竟是讓方圓三尺內都成了真空領域。
屏息凝神的白衣微抬眉頭,瞥了眼微微震動的青禾劍身,望向那虛幻手臂。
是氣息流轉。
不是幽魂、不是幻覺,這半透明的手臂,確實是運用氣息流轉的奇門招式。
隻是……若隻是氣息流轉的話,為何能凝聚成如此這般的手臂形狀?
據白衣所知,奇門雖玄奇,但終究也隻是天地人神掌握的一種用以駕馭世間契運的技法罷了。而這所謂‘契運’,是與天地人神共存的——也即是說,奇門雖可天開辟地,卻無法鑄造天地;奇門雖可飛劍殺神仙,卻無法羽化成神仙;奇門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卻也不可能憑空孕育出一胎嬰兒。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滿修清楚,奇門玄師的氣息流轉雖可強健體魄、可驅使傀儡、可喚雨召雷,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變出一條非是幻覺的手臂來——即便它是半透明的。
他稍抿嘴唇,正要沉思,忽聽身前傳來了‘呲啦-’一聲。
緊接著,一股刺痛自胸腹間傳來。
王滿修眼中奇光瞬閃,一招百尺近,霎時便後掠出十丈。
趕緊俯首看去,就見那正緩緩映出血紅的白衣上,一道三寸長的裂縫赫然映入眼簾。
整衣冠。
這天下第一的護身法。
被破了。
……
王滿修頓覺萬分驚愕。
那個刀槍不入、千鈞不裂、紫雷不毀的整衣冠,被眼前之人,以一式手刀,徹底刺穿了。
他緊緊鎖眉,望向那正麵露淺笑的鳳衣佳人。
所謂手刀,本是武林中人的技巧,後來隨著武道一同進入奇門世家,變成了奇門武學的一種。
其品級為下下乘,與奇門的敲門磚馭氣飛劍同級,皆是最低的檔次。
而要施展手刀的過程,也很是簡單,僅僅是放平手掌、收指為刀,接著運氣入掌便好——若是對駕馭氣息很是得心應手的玄師,則可以直接將氣息流轉於小指、指尖之處,來進一步凝聚手刀的殺傷力。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扶流先前一掌雖打出了白衣內傷、讓其吐血三升,但卻是沒能在其胸膛上留下任何痕跡——可這會兒的一招手刀,若不是白衣及時後掠的話,約莫都可以直接開膛破肚了。
王滿修長吸一氣,以內息止住了傷口血傷,卻沒有如之前一樣逼出衣上血珠,還白衣一片雪白來——也不知是他身中氣息有些不夠,還是做了什麽其他的打算。
但望他此刻臉上神色,大約是單純的有些茫然吧。
向來在氣息上碾壓對手的他,此刻卻是親身體會了,奇門中的‘一力降十會’,究竟是個什麽感覺。
還是低估了所謂的‘千人敵’了。
他微微俯首,望向手中潔白如寒冰的青禾,與倒映於其上的自身臉龐,輕歎一息。
本以為,扶流將劍扔給他,是想炫耀幾分自己的實力,或是想羞辱他,讓自己的對陣多幾分趣味——可在看來,扶流可能僅僅隻是真的不需要這柄青禾而已。
‘若自己的手掌就已是天下最鋒利的刀刃了,那再好的絕世神兵,恐怕也隻會成為自己的累贅罷了。’
她大約是這般想的吧。
王滿修緊閉雙眼,仰首長吸一息。
雖已無萬全之策。
卻仍可玉石俱焚。
所言‘救一人、殺一人’。
要救的,可不是我自己。
王滿修睜開雙眼,俯首直視扶流;亦直視其身後南方二十裏外的,雖不可見、卻記憶猶新的孟嶽城;更直視那千裏之外,隻存依稀記憶的萍水城。
倏然提劍,毅然橫執。
但願,燕姑娘已平安回家。
但願,殷少他們全身而退。
但願,榮都尉不會責怪我。
我王滿修,指不定,要以此地為塚了。
就見白衣一瞪雙目,啟唇沉聲。
“我有一式,可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