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聽蕭潛恩這麽一說,不論是明淵國還是擎宇國的士兵統統:


  “我就說嘛,怎麽可能。”


  “對對對,我也覺得不可能。”


  明淵國士兵發出感慨:“你們二皇子不行啊!”


  擎宇國武士讚同:“我們也覺得不行。”


  嗯?說完才發現自己竟然讚同了對方的觀點,不禁有些尷尬。


  兩人看向對方,又很快將頭轉開:確實不行。


  範含之怒而吼:“蕭潛恩你個狗東西,你給朕聽清楚!你大腿內側,大腿根哪兒有個胎記!”


  佟思凡:你怎麽知道!


  城樓下士兵:他怎麽知道!


  蕭潛恩:陛下別說了。


  可惜身子懸空的範含之並不打算住口:“你七歲的時候偷看隔壁小哥哥洗澡。”


  佟思凡:哇!


  城樓下士兵:偶!

  “因為家貧冬日無錢買炭燒水。”


  佟思凡&城樓下士兵:原來如此。


  “你對外人都是這麽說的,但你對朕卻說了真正的想法。你!就是!喜歡!隔壁!小哥哥!”


  佟思凡&城樓下士兵:原來如此!!

  “你十七歲那年……”


  蕭潛恩:你夠了!

  “住嘴!”


  “住嘴!”


  蕭潛恩、蔡亦鐸同時吼道。


  “我看出來了。”蔡亦鐸揪著範含之的衣領,範含之懸空的身子又懸空不少,“他怕我傷你性命,才假意不識。”


  佟思凡&城樓下士兵:原來如此!!!


  又衝樓下喊:“喂!你,撤兵,否則,這狗皇帝的腦袋我立刻削下來掛在城頭。”


  蕭潛恩:趕緊削!

  想是這麽想,終是收劍回鞘,:“退!”


  “退!”


  隨著明淵國士兵悄然退至夜幕邊緣,不知有誰帶頭,擎宇國武士壓抑許久的振臂歡呼:“二皇子!二皇子!”


  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將範含之從半空推進城牆。


  鬆一口氣的他,終於睜開緊閉的雙眼,很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目光不善地看著蔡亦鐸。


  佟思凡嗚咽著撲向他,一把抱住他的腦袋:“嗚嗚嗚,嚇死我了。”


  “沒事,沒事。我這不是沒事嘛~”範含之安慰著她。


  範含之:額……能不能別趁機摸亂頭發,很影響氣氛。


  佟思凡傷傷心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蔡亦鐸厲聲:“把他們給我帶下去關起來。”


  佟思凡:有老鼠!不要!!


  佟思凡:誒?怎麽是在軍帳之中。


  她幾乎是感激涕零地看著把他們帶進來的武士。


  那年輕武士大約沒見過女子這樣直勾勾看著他的樣子,也回以一抹羞澀的微笑。


  這微笑剛剛在嘴唇上架起,就被佟思凡身後一道冰冷的目光擊散。


  範含之:給朕出去!


  年輕武士丟魂似地轉頭就跑。


  佟思凡:跑這麽快做什麽?難道有……老鼠……


  “跑這麽快做什麽?”


  “二、二皇子。”


  軍帳內燃著不算明亮的幾盞燭火,蔡亦鐸忍俊不禁地看著範含之:“你怎麽還是那麽怕見血?”


  “明知我怕,還把我懸出去?!”


  蔡亦鐸一擺手,漫不經心:“不然怎麽騙他們。說起來……”


  斜斜睨他一眼:“你不行啊……”


  佟思凡:不能說男人不行,含之,嗯,還是很行的。


  “你知道什麽?!”範含之一整衣領,“做戲要做真,當然不能告訴他們。”


  蔡亦鐸一副懂了的神情,範含之不懷好意地揶揄道:“看來,傳言是真的。都說,擎宇國二皇子不被看重,我看哪裏是不被看重……誒誒誒,我不說了,你把刀收起來。”


  刀又重重跌回刀鞘,蔡亦鐸麵色青冷:“好好待著。”


  “含之,這是怎麽回事?”佟思凡縮在角落,待蔡亦鐸沉重的腳步聲遠去,她才出現在範含之眼前。


  範含之挑動眉頭:“思凡,我沒和你講過?”


  佟思凡搖頭,搞得範含之有些意料之外:“簡單來講,就是,我在和蔡亦鐸合作。”


  佟思凡:這個看出來了。


  “他要想奪得擎宇國皇位,太子就必須消失。太子消失還不夠,畢竟,擎宇國不止他一個皇子,所以,他還要有無可匹敵的功勞在手。”範含之的大拇指戳著自己心口,“抓明淵國皇帝,逼退明淵國軍隊,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大的功勞?”


  佟思凡:你還真是舍己為人的大陸好公民呀。


  “含之這麽助人為樂?”


  範含之聽出佟思凡的戲謔,昂首道:“沒好處的事,我可不做。”


  低頭見她一汪雙瞳中沁著盈盈秋水,範含之心內蕩漾著無邊的春情,拉過她的雙手,不停婆娑。


  “自登基後,明淵國內各方勢力糾纏不休,奈何盤根錯節,一時難以揮劍斬去。正在苦惱的時候,和蔡亦鐸的會麵,給了我新思路。既然自內而外傷筋動骨,不如從外至內徹底剝除。”


  話鋒一轉:“思凡,你當真不記得蔡亦鐸了?”


  佟思凡歪頭皺眉,苦思冥想,範含之抬手,用指尖撫去她鼻根處的褶皺:“給你個提示,相逢正是未嫁時。”


  她雙眼不自覺地睜大,回憶在腦海中翻飛,似有風在吹動,佟思凡憶起:“難道是你?”


  佟思凡上前半步,往範含之身前迫:“你就是那個頭戴幕籬的男子?”


  範含之:你不按套路出牌啊,我讓你回憶和蔡亦鐸的相遇,你怎麽直接跳過那段,向我奔來的?嘿嘿,果然是愛我愛得深沉。


  他還在自我感動,佟思凡:你妹!跟老娘玩這招?


  回神才見佟思凡臉上氤氳著怒氣:“不是,思凡,我不是有心瞞你。哎,當時是為了和蔡亦鐸見麵嘛,不好節外生枝。”


  “蔡亦鐸?他也在?”


  範含之拍額道:“看來你是真不記得。”


  佟思凡:那天除了遇見你,還遇見個鑽裙底的死變態,該不會……不會……吧?


  看她麵上神情,範含之默默點頭。


  “那個死變態!原來是他!”


  “死變態?”範含之緊蹙眉頭。


  佟思凡自覺失言,畢竟身在擎營,死變態就是老大。


  打個哈哈:“嘿,嘿嘿。”慌忙轉移話題:“就是那天你們見麵製定了這個計劃?”


  “對,那天達成初步合作意向。計劃就在一步一步準備。”


  “莫盛一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他?”範含之輕蔑一笑,“捎帶著收拾一下他。”


  佟思凡:可可怕怕。


  “感謝擎宇國太子蔡亦勇,這麽賣力地替我肅清皇宮內外奸黨。”範含之衝著南方一拜,“現在就剩解決些餘孽。”


  佟思凡:餘孽?

  “你們可以走了,這是你們的東西,這是我們二皇子好心,給你們路上用的盤纏。”


  武士將牢門打開,對著馬尚書和白尚書一通交代。


  兩人麵麵相覷,武士不耐煩地說:“怎麽?還不想走了?”


  “敢問大人。”馬尚書淌著汗水,一臉恭順,“怎麽就放我們走了?”


  “放你們走還不樂意?”見兩人走出牢門,武士嘩啦一聲又將它鎖上。


  “你們的皇帝都被我們二皇子抓了,留著你們也沒什麽用,趁擎宇國大軍踏平明淵之前,趕緊回家看看吧。”


  兩人更是麵麵相覷,各自拿著包袱,趁著夜色,趕回明淵。


  蔡鵬飛自那夜城牆咳血後,一直臥床不起,診治的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皆搖頭歎氣。


  蘇明是蔡鵬飛的近侍,這時手裏攥著手書,在寢殿前來回走動,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蔡亦鐸送第三波禦醫從寢殿出來,蘇明一個晃神撞了上去。


  哎喲一聲後,蘇明結巴道:“二二二……”


  “別二了,你不進去伺候,杵在這裏幹什麽?”


  蘇明聳拉著腦袋:“有太子殿下消息。”


  “那還不進去稟報?!”


  “是是是”答完飛也似地往內跑。


  蔡亦鐸眉間焦急的神情一掃而空,盯著蘇明的背影還有那死氣沉沉的寢殿,片刻後又恢複如常,擺上焦急的顏色,邁著擔憂的步伐。


  病榻上,蔡鵬飛形容枯槁,本就泛著銀白的發,襯得麵色越發毫無血色,兩頰更是下陷得可怕,唇上透明的皮斑駁脫落,唇色幾近蒼白。


  渾濁的眼仁中流露著不可置信的痛楚:“讓澹台來見我。”


  他已經知道蔡亦勇的死訊。


  蘇明支支吾吾:“陛下,恐怕,恐怕……”


  “他不敢來見我?”蔡鵬飛的聲音沙啞著近乎野獸的咆哮。


  “澹台學士身受重傷,被發現的時候,身後的血跡蜿蜒了一路。發現的人說,他應該是重傷後騎馬日夜兼程,最後體力不支摔下馬來,再爬著……”


  蔡鵬飛默了一瞬,複而睜大雙眼:“讓人將他抬來見朕。”


  “陛下。”澹台淚流滿麵,掙紮著要跪地。


  蔡鵬飛亦掙紮著從床榻上起身阻止:“澹台免禮。”


  “是臣的錯,才累得太子殿下身故。臣本想以死謝罪,可那賊子留我性命,讓我前來報信。”


  “澹台,太子如何會中埋伏?”


  “不知,那日我們收到宮中內應傳遞的消息,確定範含之不在宮內,這才集結人馬打算攻入。誰知他們竟在皇宮內建了甕城,誘我軍入內。雖然我眾敵寡,但他們占盡地形優勢,又是精銳之兵。而攻打皇城的兵馬也被拿下,後路被斷,我們倉惶而逃,最終被巡城的士兵發現……太子殿下也被……連遺體都……”


  澹台低下頭,仿佛陷入當夜的恐懼之中。


  “現在想來,會不會範含之不在宮內的消息有假?”澹台猛然抬頭問著。


  蔡鵬飛搖頭否定:“他確實不在宮內,範含之已被二皇子擒獲。”


  澹台有些激動:“陛下,何不殺他替太子報仇!他一死,明淵國勢必如我囊中之物。”


  蔡鵬飛再次艱難地搖頭:“明淵國三倍於我們的軍隊正屯兵在城外,我們若敢動範含之,他們定然大舉進犯。”


  “他們哪裏來的這麽多士兵?”澹台倒回榻中,頹然不語。


  蔡鵬飛突然問道:“勇兒之前抓了明淵國兵部吏部尚書?”


  “攻城那夜的人馬之中,三分之一是我們帶去的,還有三分之一是這些年隱在明淵國的探子,最後三分之一就是他們的人。”


  澹台凝神思量:“按這些年探查的情報,明淵國軍隊大多分布在地方,即便集結,也不可能如此迅速,更不可能將所有的兵力皆屯在此處。


  “除非,這些士兵不全是來自明淵國。”


  澹台眉眼具顫:“陛下是說……越澤國?”


  “澹台,你安心養傷。”


  蘇明著人將澹台不清抬走,蔡亦鐸披著夜色與他擦肩而過。


  寢殿內,蔡鵬飛的床榻旁,燃著長明燈,長明長命,似在諷刺著那副油盡燈枯的軀體。


  “父皇。”蔡亦鐸立在下首。


  蔡鵬飛輕抬眼瞼,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兒子,好半晌才道:“你究竟做了什麽?”


  “做了我該做的。”蔡亦鐸淡然答道。


  “是你殺了他?”


  “不是。”


  “你想要什麽?”


  “天下。”


  蔡鵬飛重新打量起這個兒子:和我年輕時真像。


  又是長長的沉默,等了許久蔡鵬飛才開口:“我幫不了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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