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秦大人,請坐。”
這房間是酒樓的頂層豪華包間,整層打通,室內沒有一根梁柱,顯得寬闊大氣。
陳設簡單,但件件都是精品,能看出主人的用心和品味。
對此秦尚書隻有一字可表:壕!
蔡公子:我爹說,出門談生意,就要大手筆,別人才相信你有實力。
看著秦尚書四處打量,蔡公子道:“秦尚書請放心,這間酒樓是皇城內新建,不會有問題。”
秦尚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蔡公子做事向來思慮周全。”
蔡公子略一搖頭:“來,喝酒吃肉。”
他舉杯離桌麵一尺高,秦尚書慌得也舉起酒杯,低他一點去碰杯沿。
“不可不可。您是長輩。”蔡公子放低酒杯。
秦尚書驚道:“不敢不敢。您是貴客。”酒杯又往下挪。
“不行不行。”
“不能不能。”
店小二端著托盤,遲遲不敢下腳進屋:二位客官這是做啥?
蔡公子衣擺半掛在大腿,另一隻腿已經平放在地麵。秦尚書同樣姿勢,一手端酒杯,一手撐著膝蓋頭。
兩人同時望向店小二,說時遲那時快,店小二就地蹲下:“二位客官,這是您點的菜。”
將衣擺掀下,蔡公子站起身:“放桌上。”
“好咧~”
秦尚書扶著凳麵也站起來。
店小二擺好菜肴,躬身禮畢後跨出房門。
蔡公子夾起一塊肉丸,肉丸拳頭大小,用油炸過,表麵泛著金黃,又裹著汁水,噴香撲鼻,送到秦尚書碗內:“秦大人,請。”
秦尚書諾諾點頭,似有難言之事:這是第六塊了,我真吃不下,蔡公子到底要幹嘛?
蔡公子:他怎麽還不說?是不是我誠意不夠?爹說,談生意吃好喝好,生意就成了。
艱難地咽下嘴裏的肉丸,秦尚書突然明白,遂開口道:“經過在下探查,陛下確實不在宮內。”
蔡公子呼得鬆口氣:爹說得果然沒錯。
“既然如此,多謝秦大人。”
“公子有何打算?”
“我打算……”
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蔡公子旋即收聲。
“公子,我有要事稟報。”
秦尚書如釋重負:“既然公子還有要事,在下不敢打擾,請公子準在下先行告退。”
為表重視,蔡公子親自在樓梯口目送他下樓。
突然,蔡公子揚聲道:“要不要把肉丸打包一份回家?”
不要,不要:秦尚書裝作沒有聽見,消失在樓道中。
咳嗽的人隨即現身,他是陪伴蔡亦勇多年的心腹,擎宇國慕奪殿大學士澹台不清。
聽名頭挺大,但並沒什麽實權,相當於皇子身邊的文秘。
叫大學士是為皇子帶出去別人叫著好聽,就跟業務員的名片都印著經理的抬頭一個意思。
澹台不清一臉壯士出征的激昂之色:“殿下,既然已經證實範含之不在宮中,馬白二位也在我方掌控,又收編不少士兵,加上在皇城的探子和宮中內應,今夜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蔡亦勇憑窗眺望,沒有出聲。
澹台不清心急又道:“陛下病危,二皇子可是在側虎視眈眈啊,殿下。殿下,你還在擔心什麽?”
“不清啊~有個問題,我搞不清。”
澹台不清:殿下,請你不要玩這種帶著顏色的諧音梗。
蔡亦勇:誒~被發現了~
仍舊眺望著窗外,好半天,蔡亦勇問道:“占個沒皇帝的皇宮做什麽?”
“殿下……”澹台不清捶胸頓足,“你還不明白嗎?”
蔡亦勇歪頭,求賢若渴.jpg
“這可是明淵國的皇宮,占領皇宮,就意味著占領明淵國的首都皇城。也就是說,明淵國的心髒控製在咱們手中。拿下皇宮拿下皇城就是拿下明淵國呀!”澹台不清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講完。
蔡亦勇:“哦~原來如此。”
澹台不清:殿下,你真的明白嗎?
擎宇國位於大陸邊緣,從皇家到百姓皆以遊牧為主,隨著季節遷徙到春夏秋冬四季牧場。
雖然牧場也蓋有皇宮,但到底不像範含之一年四季長居在此。
明淵國百姓依附土地而生,土地不失,百姓就在這裏紮根,對土地依賴性極強。
擎宇國百姓逐水草而居,四處遊牧遷徙,對土地的依賴沒有對人的依賴強。
所以,從小長在擎宇國的蔡亦勇才會發出這樣的疑問。
“既然,拿下皇宮就可以拿下明淵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澹台不清:市井俚語殿下學得倒快。
“是,屬下先行一步前去安排。”
“回來。”
澹台不清耳聽蔡亦勇急聲叫他,以為遺漏什麽大事,滿臉肅然:“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蔡亦勇聳拉著眼皮:“也不是什麽大事……”
“殿下!”澹台不清單腿跪地,“屬下為殿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蔡亦勇瘋狂搖頭擺手:“不必死不必死。”
他還要表決心,嚇得蔡亦勇阻止道:“澹台學士忠心天地可證,我已經明白,你先去忙吧。”
澹台不清利落地起身,木樓梯上一連串果敢決絕的腳步聲漸遠。
蔡亦勇歎氣,自言自語:“早知道就不選頂層的房間,現在想跳窗逃單都不行。”
又將左右衣袖摸個遍,一文錢也沒有。
在懷內摸了摸,驚喜地發現錢袋還在,從外麵摸好像不是空的,打開一看,臉色如魚沉潭底不見。
蔡亦勇:為什麽這時候讓我發現借條?
唉……重重歎氣,蔡亦勇:沒辦法了,隻好用這個抵債。
“小二!”蔡亦勇隻是在房間內以正常說話的音量叫了一聲。
門外立刻響起小二的回應:“客官有什麽吩咐。”
蔡亦勇真的懷疑,這店小二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買單。”
“現金還是銀票?”
“都不是。”
“……”
“你看這個行不行?”
蔡亦勇奉上一棵白菜。
“客官,這個小店有一板車。”
蔡亦勇瞪眼道:“我這可是翠玉白菜,貴店可有一車?”
“是小的眼拙。”店小二慌忙道歉,又有些為難道,“這個小的做不了主,得問我家掌櫃。”
片刻後,店小二帶笑而來:“這位客官,我們掌櫃的說,您這個可比這桌酒錢貴。不如將它暫存小店,等您什麽時候願意,什麽時候來取。這是您的憑條,一式兩份,您簽字蓋印後便可自行離開。”
蔡亦勇:哇~高檔酒樓就是不一樣!連小二都這麽會說話。
開開心心走出酒樓,蔡亦勇:誒、該往哪個方向?剛才來的時候天還未黑,這會兒天色已深,這路好像也不一樣了。
左找右看之際,熟悉的咳嗽聲響起,蔡亦勇如獲大赦:“澹台學士,可是你呀?”
“蔡公子,是我。”
“你怎麽還在這裏?”
蔡亦勇:難道是知道我會迷路?澹台學士果然不愧是我的心腹!
“不好了,公子。”夜色中有勁裝輕革打扮的年輕武士悄然靠近,“請您速速回營,指揮作戰。”
解下韁繩,翻身上馬,朝著最黑暗的方向前進。
“確認無誤?”
年輕武士緊張地回道:“無誤。”
趁著夜色掩映,蔡亦勇率眾直闖宮城,宮內安插的人自內接應,外圍又有勁旅強攻皇城。
“外麵什麽聲音?”幔帳之內,皇後絹扇輕扇,沉香呼吸均勻,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令萱低聲回道:“有賊子企圖進犯皇宮。”
絹扇未停:“自不量力。”
有小內侍稟道:“皇後娘娘,南風求見。”
“他來做什麽?”
“說是陛下請娘娘去延福宮。”
絹扇隨即停下,皇後掀開幔帳,麵色一動:“可說所為何事?”
“並未。”
“令萱,抱上沉香。”
皇後的車駕剛進延福宮,賢妃的車駕也至宮門外。
兩車一前一後駛進高院。
高院是延福宮內一座特殊的宅院,四周築有高牆,牆高三丈,牆體潔白光滑,隻在南北開兩扇大門。
皇後在正廳坐畢,賢妃後腳入內,皇後目光一凝:“賢妃?”
賢妃拉過左右衣擺,行禮道:“見過皇後娘娘,陛下現在何處?”
“南風。”
入正廳後,皇後也心生疑竇,這裏怎麽看都不像陛下所在。
南風尚未喊來,令萱牽著半睡半醒正在揉著眼睛的沉香,聲音隨著廳內燭火搖曳:“皇後娘娘,正門好像鎖上了。”
“什麽?”賢妃炸起,“小青。”
“娘娘,是、是鎖上了。”
皇後再也坐不住,率先步出正廳:“本宮記得,這裏還有後門。”
後門處有侍女高喊:“這邊也鎖住了。”
賢妃哭喪著臉:“姐姐,陛下這是做什麽!”
“未必是陛下所為。”皇後努力克製自己,左手捏著右手掌心,印出深深的紅痕。
“皇後娘娘,賢妃娘娘。”
有侍女認出:“是南風的聲音。”
南風朗聲,緩道:“陛下口諭,在賊人被趕出宮前,請兩位娘娘在此等候。”
皇後聽出話裏玄機:“陛下知道賊人會進宮內?”
南風停了停:“娘娘,陛下所思小的不敢妄自打聽。娘娘且寬心,此處偏僻,易守難攻。皇宮內,陛下早已安排好一切,娘娘務須擔憂。陛下還留下話,若二位娘娘不遵口諭,擅自出逃,後果自負。”
之後再聽不見南風說話,懷著疑竇皇後等人退回正廳籌謀。
“姐姐,你說現在我們怎麽辦?”賢妃嘟嘟囔囔一屁股坐在正廳軟榻上。
皇後正斜眼看她,卻見沉香蹣跚著來拉她的手背:“母後,孩兒困。”
高院高高的圍牆真將外麵一切聲響擋盡,這裏麵是風平浪靜的閑暇,可外麵卻是乘風破浪的拚殺。
苟師傅一搖手中碩大的鑰匙圈,上麵數百把鑰匙哐當作響,不屑地看著那些宵小之輩:我製的鎖,我鎖的門,憑你們也能打開?笑話!
居高看著,那一個個吃奶勁兒都使出來的破門武士,苟師傅暗自嘲笑。
苟師傅:這個點,得算加班啊!
“殿下。”
蔡亦勇正心係前方戰況:“情況怎樣?”
“宮門還是打不開。”年輕武士特別無奈,又很是不甘,“殿下放心,不到半柱香一定能破門而入。”
“開了開了開了。”澹台不清有些激動,邊跑邊報。
目光中閃動著水波,蔡亦勇看了澹台好久。
澹台:殿下不會是想哭吧?
蔡亦勇:太不容易了,想哭。
展衣袍,蔡亦勇呼喝一聲:“都跟我來!”
率眾由小門攻入,各個拔刀持劍,神色緊張。
入內中卻無有抵抗,甚至頗為安靜。
蔡亦勇一頭霧水之際,突然火光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