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範含之:看你們還有什麽借口。
佟思仙:算你狠。
莫盛一:這也行?
佟老爹:仙兒好像不高興……
麵上的笑容落下,範含之淡淡說著:“思凡好久沒見你們,不如先去見見她。”
正值晌午,馬車在宮道上停穩,跟著領路的小內侍進了範佟齋。
佟思仙糾結了一路:照這樣下去,就非嫁給莫盛一不可了。
莫盛一醞釀了一路:要見到小姐好激動,但要娶佟思仙可怎麽辦?
佟老爹觀察了一路:仙兒不開心,盛一好像也不滿意,可不可以不要這麽麻煩?
“三位,這裏就是範佟齋。”小內侍一麵說著,帶著他們跨進那扇小門,往裏又走數十步,將三人送進屋內。
一進屋內,一襲涼氣衝來,涼氣之後,佟思凡盈盈坐在軟榻中,定定望著幾人。
按規矩,他們應該向她問安。
佟老爹帶頭要拜,佟思凡看著佟思仙翻了個白眼,自己也回她一個白眼,嗆得佟思仙鼓著腮幫子和她比誰眼睛大。
莫盛一隱晦又深情地望著她,佟思凡就是瞎了,也能感覺到他滾滾的熱情,再滾燙下去,冰台上就又得再加兩塊冰才行了。
趕忙道:“都是一家人,免禮。”
一家人三個字重音重得落地能砸出個坑來,又高聲吩咐:“開席。”
莫盛一對她的目不斜視痛在心頭:小姐連看都不看我一下。
佟思凡:莫cue,家有老虎,不敢看,不敢看。
這是張圓桌,佟思仙就坐在她和他中間,郎是一臉深情款款,佟思凡卻假裝沒看見,給佟老爹碟子裏夾的菜堆成小山。
佟思仙原不把莫盛一放在心上,見莫盛一對她如此,倒偏偏要爭個高下,夾了塊炸雞腿給莫盛一:“盛一吃雞腿。”
佟思凡:哇~好久沒聽見這麽甜膩的聲音,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佟老爹:仙兒這是……這麽說,不用想辦法抗旨了?
“姐姐,我和盛一多謝陛下賜的好姻緣。”佟思仙故意去攬莫盛一,“能和姐姐一樣幸福,我也很開心。”
莫盛一整個身子都僵直,完全不配合,佟思仙在桌下暗暗戳他腰間一指,他便向佟思仙倒來。
外人來看,像是莫盛一對佟思仙熱情的回應,兩個人肩頭抵在一處,很是親密。
佟老爹內心大喊:過了,過了,太超過。
莫盛一偷瞧一眼佟思凡,本能地想要挪開,佟思仙也意識到他的想法,先發製人,拉開肩頭與他的距離。
佟思仙:你記住,我和你之間,主動權永遠在我。
佟思凡淡定地欣賞了一波表演,才幹笑著祝賀:“恭喜妹妹和未來妹夫。”
職場養成的習慣,抬手就準備敬酒,卻發現手邊隻有新沏的綠茶:“今日思凡以酒代水,祝兩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帥氣仰頭一口飲盡。
佟思仙:以酒代水,佟思凡怕不是傻了吧?怎麽男人都喜歡這種無腦的傻子。
莫盛一:小姐都開始說胡話了。
佟老爹:嗚嗚嗚嗚,思凡長大了,這氣質像足我佟家。
佟思凡:媽啊,這茶水好燙。
這時,南風走進屋內:“娘娘,陛下說,娘娘一家甚少團聚,今日特許三位待到宮門落鎖時再走。”
整座皇宮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會完全關閉,即便有十萬緊急的軍情,也不能隨意打開宮門。
後宮中,除了陛下可以隨意走動,其他男性必須在內侍陪同下,按照規定的線路行進,更是萬萬不可在嬪妃宮中久待。
據說,先帝在時後宮尚未如此森嚴,陛下即位不久,這條規矩就響當當立在後宮,即便當初最受寵的賢妃也不曾令陛下打破。
今日,說破就破。
佟思凡:陛下竟然允許我和莫盛一在一個空間,奇怪。
從小就把陰謀當遊戲打的高階玩家範含之:天然屏障——佟思仙。人間銀河——佟思仙。拆彈專家——佟思仙。
吃飽喝足,佟思凡眼睛一轉,招手叫來婉兒,悄聲在她耳邊吩咐。
一刻鍾後,婉兒去而複返,站在屋外衝她點點頭。
佟思凡會意起身:“爹,妹妹,妹夫,隨我前去親蠶殿吧。”
親蠶殿側門,早有清照迎立,佟思凡頭一個走進去,佟老爹跟在身後。
佟思凡左右找著不見玄機:果然躲開了。
佟老爹一進園中,瞧著滿園五環牡丹,當即臉色微變,又想起什麽,僵硬地轉頭看佟思仙。
佟思仙沉著臉,麵色嚇人,知女莫若父,一看滿園的五環牡丹,就知道他這女兒又要生氣一番。
佟思凡絲毫沒有意識到身後的三人,一個在暴怒,一個在擔心暴怒的女兒,一個在擔心被暴怒的佟思仙波及的她。
滿心想著:打麻將的快樂終於可以擁有。
怒氣一旦上頭,必定千分萬分沉重,佟思仙那纖細的脖頸仿佛不能承受那顆頭顱。
頭往下垂三分,肩膀的起伏在加強著怒氣的壓強,這一爆發,指不定炸成什麽樣。
走在她身後的莫盛一能感覺到,咬咬牙,莫盛一:一切為了小姐,為了小姐的一切。
佟思仙這串鞭炮即將被點燃,那引信就拖在地上,正午的太陽一曬,就將引燃。
突然,肩頭被人一攬,側仰著頭看去,莫盛一的臉落在她眼裏,佟思仙:啊,不是雲動,不是風動,是我心動。
“爹,你會……”佟思凡一轉頭。
佟思凡:我手品木,喂我一嘴狗糧。
親蠶殿眾人:娘娘,你和陛下也是這麽喂我們的!
見佟思凡卡住不講,佟老爹好奇隨她目光回頭:過了,太過了,這情況是什麽情況?!
莫盛一攬著佟思仙,佟思仙望著他,好一幅絕美畫像。
佟思仙:你倒是動一動呀,要保持這個姿勢多久?我腰麻。
莫盛一:我該怎麽動,才不讓讓小姐難過,又讓佟思仙滿意。
“盛一啊。”佟思仙剛想說什麽,餘光見佟思仙回頭看她,她便順勢撲進他懷內,嬌柔地說,“哎呀,回去再……怪害羞的。”
佟思凡:嘔~
佟老爹:沒有成親,不可以。
莫盛一:為了小姐,我忍!
佟思仙拉拽著莫盛一,兩人如同連體嬰,並步往屋內走。
麻將已經擺好,眾人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坐。
北邊坐著沉思的佟老爹,有些許心不在焉。
佟思凡在南邊神采飛揚地坐著:看我大殺四方。
東邊的佟思仙打量起西邊的莫盛一,西邊的莫盛一苦苦思考對策。
繁花宮,繡球花瓣隨風飛揚,賢妃倚慵懶地斜著貴妃榻,拆開信封,片刻後,她塗紅的指甲被捏得泛白。
她爹白尚書,她外爺銀老爺依然下落不明,陛下救回佟思凡的爹,卻不管他們的死活,甚至,聽說還移栽滿園的牡丹給她取樂。
手指捏得更緊,賢妃喃喃自語道:“你說過,你明明說過,隻有我宮中才可繁花似錦。你明明答應過我,隻有我。”
嫉妒使女人變形,同樣變形的還有皇後,她也捏著封馬府派人送來的信,已經知道馬尚書和金老爺仍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扔掉信,她一把抱住身邊的沉香,沉香笑嘻嘻將沾滿口水的手指要往皇後嘴裏送:“母後吃糖。”
掛著抹恨鐵不成鋼的怒容,皇後手掌高高舉起,勢如疾風落下,沉香怔了片刻,又咯咯笑起來。
到底是自己孩子,皇後的手掌落在大理石台麵上,疼得她滿麵通紅,額頭冒汗。
衣袍摩擦出一點聲音,軟底的鞋麵踩在地上卻悄無聲息,來的人更是悄無聲息,隔著寬大的書案,福臨拱手立在範含之身前一丈。
屋內空蕩蕩的,南風也不知去了哪裏,須臾,範含之才抬起頭:“我不在的日子,賴你苦撐。”
福臨立刻恭敬道:“陛下言重,我不過是做份內之事。”
“馬尚書和白尚書還是沒有消息?”
“據探子回報,除了五日前在邊境發現馬尚書蹤跡外,這幾日一直沒有消息。”
範含之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幾步轉過書案,負手站在魚缸前。
這魚缸比人高出不少,魚缸之大,占據著這間屋子一半的麵積,每次喂食都得搭著梯子踩上去。
範含之欣賞著百無聊賴在魚缸中遊動的魚兒:“可有人發現你假扮朕?”
福臨嗄聲道:“有,淑妃娘娘。”
範含之心裏想著:嗯~小凡凡好棒!
麵上卻依然沉著,不改顏色:“馬尚書和白尚書呢?”
“並沒有人發現,知道他們失蹤的也隻有府上的人和……皇後娘娘、賢妃娘娘。”
“這個消息在發現二人蹤跡後,一定要傳達到位,其他的該怎麽做,你自己掂量。”
福臨短促而堅定地回答道:“是。”
想了想福臨又道:“陛下藏起金銀兩家老爺的消息,似乎並沒有傳到二位尚書那裏。”
範含之沒有講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出一口氣,緩緩道:“找到後一並傳達。”
福臨小心翼翼道:“皇後娘娘和賢妃娘娘對這件事,似有不滿。”
“她們還敢不滿?”
範含之將帶血的鮮肉拋進魚缸內,平靜的水麵立刻有了變化,原本安暢遊動的魚兒,猛然襲向鮮肉,在血水暈遍魚缸之前,鮮肉已被瓜分殆盡。
福臨替她們解釋道:“二位娘娘也是關心則亂。”
“想法子提點一下二人,”範含之一雙冷色的眸子又明又亮,“離淑妃遠點,否則,朕不會客氣。”
“是。”福臨恭順應下。
佟思凡這邊愁眉苦臉,掃過去一排:這叫什麽牌?爛,太爛。
打了不知幾圈,佟思凡就沒贏過錢,不僅沒贏,更是嘩啦啦往外掏錢。
都說牌場如戰場,佟思仙更是戰力十足,紅著雙眼,誓要掏空佟思凡的錢袋。
佟思凡:這個願望有點難。
佟思仙:有夢想誰都了不起,不試試怎知行不行?!
莫盛一:已經很配合小姐了,怎麽她還是一把都胡不了?
隻有佟老爹依然打得心不在焉,不是看看窗外,就是望著天花板發一會兒呆。
佟思仙:看,爹都不想和她打牌。
佟思凡:老爹是不是累了?
佟老爹:這賭麵太小,你們牌技太爛,真想念邊境的牌搭子,哎……
打一下午牌,佟老爹竟算著賬,讓自己既沒輸一文,也並不贏一文。
三人:這牌技,四個字:出神入化,四個字:登峰造極,四個字:我們佩服。
婉兒掀簾提醒道:“娘娘,天快黑了。”
送他們出園子,路過花叢,佟思仙下巴指天,哼一聲,快步走過。莫盛一不聲不響跟在後麵。
佟老爹似乎有些不舍,走出幾步又折回身,拉住佟思凡的手,說幾句家常話,才被回轉身的佟思仙攙走。
待再不見他們的身影,望著手心躺著的字條,佟思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