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盛一:小姐怎麽會來?
不經意對上範含之充滿笑意的眼神,莫盛一明白過來。
莫盛一:卑鄙。
範含之:冤枉。
佟思凡道歉:不好意思,是我鬧著要來。
礙於佟思凡在,莫盛一隻能放棄計劃。
當日的送別宴,氛圍特別統一,充斥著一股濃濃的雞肉味。
嗯,佟思凡人來不能空手來,帶來雞肉,現場製作炸雞、烤雞、拌雞。
美食令人們嘖嘖稱奇,有腦子靈活的,當即向佟思凡請教做法。
佟思凡傾囊相授,在歡樂友好的氛圍中結束這次送別宴。
可惜歡樂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回宮後,佟思凡必須接受殘酷的事實——範佟齋走水。
大火中的範佟齋真是別樣的美,看,那琉璃的屋瓦,看,那燃燒的木柱,看,啊啊啊啊,悲從中來,佟思凡:我想要個廚房,怎麽這麽難。
範含之在延福宮得知此事,沿著窗邊踱兩步:“福臨,你怎麽看?”
“陛下,有人記恨娘娘也屬正常。”
“人心難測,愛恨不過是自己內心的感受。”玻璃窗上倒映著範含之清瘦的臉,一雙眼在黑暗的角落閃動,“付諸行動,就應承擔相應的代價。”
福臨躬身一禮:“是。”
“娘娘,黎尚書怒了。”采樺心有餘悸,“好可怕。”
黎疏闊望著範佟齋的廢墟,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疏闊,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爆發:“是哪個?是哪個嗶嗶嗶幹的?”
因救火累癱在地的眾人,看著跳腳的黎疏闊,紛紛……不敢說話。
“要我修幾次?!”黎疏闊指著殘存的屋頂尖,“怎麽就可著這一處糟踐!”
憤怒使他失去理智和修養:“(這些話不能播,手動嗶嗶嗶嗶)”
趴在門外偷聽的佟思凡被灌了一耳朵憤怒的咆哮,震驚於黎尚書用最地道的市井俗語將天地壞人罵了個遍,順便太陽了一遍。
就這樣,原本想去道歉的她乖乖回到親蠶殿,命婉兒關上大門,假裝已經歇下。
“娘娘不是要去道歉麽,怎麽就回來了?”婉兒輕聲問采樺。
采樺探身往內,瞧著佟思凡寢殿的門關得緊緊,才說:“別提了,娘娘剛走到門外就被罵回來。”
“啊?黎尚書膽子這麽大?”
“不是,黎尚書不是罵娘娘。娘娘在外麵聽見他罵人,不敢進去。”
“也好,若讓陛下知道娘娘深夜見他,隻怕又要惹出事端。”
“是,不過範佟齋的走水蹊蹺,看樣子像是人為。”
“陛下定會查清。”
早朝,範佟齋走水的消息自是滿朝上下皆知。
議事之時,卻沒有提起,範含之:這不像二位尚書的風格。
眼看散朝時間要到了,範含之:怎麽,還不行動?
時間到,範含之:還真沒行動?
就這麽……散朝了?範含之隻看見今天鎖門的苟師傅好像心情不錯,甚至還對下朝的眾臣點頭微笑。
馬尚書最受不了這日頭毒熱,擦著汗走得很快,白尚書跟在不近不遠處,兩人餘光一瞟,對方都在自己目之所及,這就開始隔空交流。
白尚書:以往不都是你先說麽,今日怎麽不提?
馬尚書:你先說一次能死?
福臨立在殿後,等著範含之散朝。
見他從高高的階梯步下,福臨眼前一晃,仿佛回到多年前。
那時還是孩子的範含之一蹦一跳從階梯上往下,腳下一個踩空,整個身子失去控製,是福臨接住了他。
福臨有些感慨:如今的陛下,已經不會再踩空了。
轉眼範含之走到眼前:“在想什麽?”
“想起從前的事情。”福臨抬手行禮,默了一瞬,“陛下,事情已經查清。”
從袖中取出卷軸遞過去,範含之展開卷軸,目光上下來回,片刻後:“去繁花宮。”
“陛下~你可算來看臣妾了。”賢妃用衣袖半捂著臉,另一隻眼滴溜溜打轉,打量著範含之的一舉一動。
範含之坐在上首神色淡淡,範含之:窗外的繡球花開得真好,思凡應該也會喜歡。
見他不說話,卻望著窗外的繡球花,招來小青,低聲吩咐一番。
範含之表情微動,窗外,小青得了賢妃的吩咐,正將他看的花摘下,準備做成瓶插花。
他轉頭看向賢妃,賢妃一臉嬌羞地期待,範含之開口即責問:“為何摘下?”
“陛下喜歡,臣妾便奉上。”賢妃撒嬌的語氣裏,如糖似蜜。
佟思凡若在這裏:嘔……
範含之點點頭:“朕喜歡的賢妃便會奉上?若朕厭惡的,賢妃當何如?”
賢妃朗朗道:“陛下厭惡的,臣妾自然厭惡。”
“範佟齋走水,賢妃可知?”
“臣妾知。”
“朕厭惡縱火之人,不知賢妃何如?”
“……”
範含之不許她沉默,又逼問道:“何如?”
賢妃無奈:自己挖坑,自己跳。
“臣妾也厭惡。”
“好,賢妃既然厭惡,朕便當賢妃知道自己錯了,下不為例。”
“陛下!”賢妃聲音尖厲,又低柔到地,“陛下。”
“娘娘。”小青捧著瓶插的繡球花進來,範含之已經離開,隻剩賢妃頹然地坐在那裏。
小青喚她,她剛瞥見繡球花,撲過來,小青來不及驚呼,瓶身碎裂一地,繡球花瓣飄零。
嚇得小青跪在一旁,賢妃起伏的前胸,氣憤多過不滿:“想辦法通知父親,我要見他。”
“娘娘,你也知道,宮禁森嚴。”
“森嚴?”賢妃冷笑,“怎麽,淑妃能易裝出宮,我要見父親一麵都不可?”
小青不敢講話,老老實實跪著,怕再惹賢妃不快。
今日是莫盛一在穿岩九峰的最後一日,今日之後這裏將人去樓空。
阿虎最後一個接過他手中的文書:“就這樣?”
“銀錢不會少。”
阿虎笑嘻嘻揣好文書,大搖大擺往外走。
棚外站著蕭潛恩和韓隱者,莫盛一起身一揖:“二位大人辛苦。”
“哪裏哪裏。”二人忙不迭客氣著。
因莫盛一沒有官職,這些日子眾人都避免稱呼,實在是要稱呼,也隻叫莫公子。
說完兩句,三人再笑笑,也無他話。
莫盛一還不知,一個天大的好事將一盆子扣在他頭上。
“陛下。”馬尚書神情激動。
範含之敲敲身前的禦案:“馬尚書,又要叫朕三思嗎?朕又不是春卷,怎麽總要三思(絲)。”
馬尚書:……陛下在說什麽……
範含之:你聽不出這是個笑話?
佟思凡:對不起,是我的錯。
事情是這樣的:
春天雖然已遠去,夏日的腳步一步一個腳印忙不迭占領春姑娘的領地。
佟思凡卻突發奇想:我要吃春卷。
範佟齋又在搞建設,穿岩九峰的建設也同步進行中,暫時沒四大神廚什麽事情,繡娘也回了尚服局,胡禦醫繼續跟著黑禦醫學習。
佟思凡這個無聊呀,說做就做,當即讓婉兒把四大神廚請來。
“還有一個呢?”佟思凡看著空著一人的位置,“呂勿顯哪裏去了?”
“娘娘,你忘記了嗎?”婉兒出聲提示道,“呂禦廚母親過身,陛下許他回鄉料理。”
“瞧我這狗記性。”佟思凡罵一句自己,又轉話題,說得懇切,“今天請大家來,是想大家幫個忙。”
三人:你說,我們聽。
“我想吃春卷。但……不會做春卷皮。”
“這有何難。”曲鄒川用胳膊肘捅了隔壁的隋米脂腰窩,“他可是麵食行家。”
隋米脂謙虛道:“真正的麵食行家不在這裏。”
三人:難得有娘娘不會的,我們一定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就這麽,夏季的春卷做好,照例送去給範含之一份。
於是。
當日早膳,範含之:涼拌三絲配餅子皮,好棒,爽口,多吃一碗小米粥。
當日午膳,範含之:春卷???涼拌……三絲餡兒……挺好吃。
當日晚膳,範含之:又是春卷!三絲的?愛妃送的,吃吧……
佟思凡:不好意思,三絲拌得太多,春卷皮做得太多,今日不吃完,明日就壞了。
次日早膳,範含之小心翼翼看一眼食盒,放下心來:太好了,不是白色的春卷皮。
夾起一塊,炸至金黃的卷物散發著熟悉的香味,蘸著赤橙的醬汁一口咬下。
範含之內心咆哮:愛妃,怎麽還是春卷!!
就這麽吃春卷吃到上頭,帶著些許鬱悶,範含之來上朝了。
範含之咳嗽兩聲稍作掩飾:“馬尚書,又要朕三思什麽?”
馬尚書:“額……嗯,陛下,給莫護衛指親一事,是不是應該慎重?”
範含之:馬尚書姿態相當低啊。
“臣認同馬尚書所言。”白尚書出列聲援,“畢竟女方是佟府嫡親小姐,佟老爺無子,選的女婿未來是要繼承佟家的,理當慎重。”
範含之:好一個替別人考慮。
“二位尚書所言極是,是朕考慮不周,忘記莫護衛身無一官半職。”
馬尚書&白尚書:我手品木。
範含之:再說,再說我就給他官職,看我氣不死你們。
看著兩位尚書一臉吃癟的樣子,突然很爽,範含之轉而問道:“二位國丈今日共用午膳如何?”
馬尚書&白尚書:陛下怎麽突然轉移話題?
“是。”白尚書垂頭答道。
馬尚書同樣式:“是。”
散朝後,範含之相當體貼:“二位國丈自去見皇後和賢妃,敘敘家常,午膳時分再派人去請二位。”
佟思凡見到的,是一蹦一跳跑進親蠶殿的範含之。
“愛妃,春卷還有嗎?”
“有是有。”
佟思凡:你還沒吃煩嗎?但是……
“陛下,春卷裏的三絲好像壞了。”
“太好了!”
佟思凡:太……好了??怎麽,準備來個腸胃炎套餐?
“今日午膳,我要在延福宮宴請馬尚書和白尚書。”
“陛下不會是想把壞掉的春卷給他們吃吧?”
“對呀。”
佟思凡:伴君如伴虎,伴範含之如伴跑肚。
“愛妃覺得不好?”
“你想讓他們跑肚?”
“對呀。”
“那恐怕不能夠。”
範含之:愛妃果然懂我。
南風:不愧是陛下和娘娘。
婉兒:娘娘慎重。
佟思凡:正常成年人的腎約二兩多三兩重,本宮的腎……不重。
婉兒:我不是說這個腎重,好了,我不說了。
“愛妃有什麽好計策?”
“陛下交給我。”
延福宮一間屋內,上首擺著朱紅幾案,一丈開外,東西兩側各有一張原木幾案。
三張幾案上放著相同的食物,全是佟思凡在親蠶殿的小廚房內秘密製作,再由南風秘密運來。
憂心忡忡看著佟思凡,婉兒道:“娘娘,真的不會有事嗎?”
婉兒:畢竟是當朝尚書,還是國丈爺。
“陛下授意有什麽關係。”佟思凡嘴裏咕咕嚕嚕正在吃糖。
佟思凡:那些菜又吃不死人,最多跑個肚。
玄機從範佟齋的冰窖內替佟思凡搬來她要的冰塊,聽見兩人的對話:“娘娘,你是不是怨他們阻了莫護衛的親事?”
“親事?”
“對呀,和佟家二小姐。”
哢嚓接著一聲哢嚓,佟思凡:有什麽東西好像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