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人,沒錯,千真萬確。”


  “昨日說什麽,陛下設立新部門一事真不是說說。”


  範含之(悄悄):其實真是說說。


  “這可怎麽辦!”


  “還有一事,城外負責災民事務是淑妃娘娘的人。”


  “後宮不得幹政。這等事務當由皇後娘娘負責。”說這話的人,說完拿眼覷著馬尚書。


  馬尚書臉色鐵青,上次那件事後,皇後幾乎閉門不出,皇帝除了例行去看看她,平時幾乎不聞不問,對沉香也愛答不理。


  想到沉香,馬尚書直直歎氣。


  唯一慶幸,自從淑妃來後,賢妃倒也失了寵,算他和白尚書打個平手。


  有人替馬尚書解圍道:“陛下如今是被蒙蔽,皇後娘娘自要教導皇子,何必攪進這些俗務!”


  馬尚書擦一把額頭的汗:“城外的事,交給蕭侍郎,各位要暗中協助才好。”


  “是。”


  想了想,馬尚書又道:“莫盛一的事,等他進京,再做打算。”


  那邊,佟思凡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陛下為何這麽做?”


  玄機笑起來,逗佟思凡:“或許陛下是想給娘娘找個靠山。”


  佟思凡:啊哈,外戚幹政,我怕是死得更快。


  “不需要。”佟思凡淡淡的,語氣中又透出一股子堅定和決絕,“陛下就是我的靠山。”


  窗邊的範含之:嗚!朕好感動。


  範含之隻是一時興起,聽屋內玄機和佟思凡講話間提到莫盛一,想躲起來聽聽她的態度。


  沒想到……


  南風:陛下,你是哭了嗎?

  站在陛下身側的南風不敢說,不敢問,他從陛下還是皇子時就追隨在陛下身邊。


  見過許多樣子的陛下,唯獨沒有見過眼前的陛下。


  南風:淑妃娘娘真是有一種魔力呀!


  範含之:南風,你真的誤會了,朕沒有哭……


  “咦~”見範含之轉身離開,南風摸不著頭腦。


  “沒看見淑妃娘娘要歇下嗎!”範含之走出老遠才衝他嚷嚷兩句。


  南風抬頭望望天,沒看見月亮在笑:歇下?這才什麽時辰……


  佟思凡:沒聽說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幾日後,城外的安置點搭建完畢。


  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搭建出能住人的數十間屋子,讓眾人都沒想到。


  城外三裏,原本是一處雜草叢生的荒地,如今小屋一座挨著一座,儼然熱鬧地像個小集市。


  由兵部出麵集結災民,吏部配合統一管理。清點完畢人數,將所有散居的災民遷去此地。


  上百人的隊伍慢悠悠拖家帶口往外走,迎麵而來風塵仆仆的一隊人馬,前方有人喝道:“閃開、閃開。”


  馬蹄急促,從他們身邊經過,隊伍中的老人小孩被揚起的塵土嗆得咳嗽。


  有人小聲問:“這是什麽人?看起來不像官爺。”


  “聽說陛下召淑妃娘娘從前的護衛來京城做官。”


  “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府裏的護衛,都能在朝廷做大官。”


  “可不是麽!”


  看他們磨磨蹭蹭,管理的士兵大喝一聲:“不許講話,趕緊走。”


  等到地方,眾人一看:所有小屋圍成一圈,窗門隻朝著中心敞開,朝外的一麵不設門窗,並搭有環形木架,方便站崗巡邏。


  中心處,有平坦開闊的空地,足夠孩子們嬉戲玩耍。


  眾人通過一座簡易的門樓,門樓上用紅布遮著牌匾。


  將災民在空地集結,一墨黑一月白的身影站在最前頭,蕭潛恩手執卷軸,韓隱者捧著名冊。


  百姓不同士兵,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總免不了嘰嘰喳喳。


  一陣鼓聲雷動,總算安靜下來。


  “以後,各位就暫時在此居住。”韓隱者剛說個開頭,下麵就有人吵鬧起來。


  “我們要進城!為什麽把我們關在這裏!”


  “對!這裏什麽都沒有,是要活活餓死我們?”


  蕭潛恩上前兩步,高聲道:“城裏難道有地給你們種?”


  “沒有是沒有,進城要飯也比在這裏等死好。”


  有人帶頭煽動,立刻就有人附和:“對對對!”


  “各位!各位!”韓隱者又高喚兩聲,怎奈人群已經躁動,他隻能竭力喊道,“聽我說!”


  沒人聽,蕭潛恩一揮手,又是幾聲有節奏的鼓響,從門樓外衝進一隊鎧甲精良的騎兵,將帶頭鬧事的用□□剔出隊伍看管,唬得那群人不敢再喊。


  “韓大人,請繼續。”


  “謝蕭大人解圍。”韓隱者清清嗓,“這裏是專為大家修建的臨時安置點,由陛下親自賜名——穿岩九峰。”


  韓隱者: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叫這麽個古怪名字。


  佟思凡:真難為韓大人,其實是本宮起的。


  “每一峰為一區,按照名冊登記入住。不可換屋,不可混居,不可隨意出入。”


  被單獨看守的人,還不死心,喊道:“這不是囚禁我們嗎?”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士兵,用□□在他後背一點,男人隻覺背後一痛,不敢再多言。


  韓隱者解釋著:“有願意返回家鄉的,到旁邊寫文書,領盤纏,等到家鄉將文書交給地方官便可,不若將以逃犯之名進行通緝。”


  又一轉語氣,異常冷酷嚴肅:“有刻意混進災民中,意圖不軌者,即刻出列,離開此地,日後若是查出,按律當誅。”


  韓隱者停了停,隊伍中走出數人,陸續在寫文書的小吏處排隊。


  他補充道:“這裏每日開放,有需要的可以隨時來。”


  “穿岩九峰實行封閉管理,一來是為防別有用心之人暗通款曲,做出不利朝廷不利陛下之事。二來是為大家考慮,從災區趕來的各位,在外流浪數日,難免染上各種疫病,在這裏隔離治療,以期早日康複。”


  韓隱者一番解釋,讓災民的抵觸情緒稍減,趁熱打鐵道:“大家衣食住醫,都將由宮中專人負責。尚服局的司衣,禦膳房四大神廚,工部黎尚書,禦醫院胡禦醫。這幾人都是伺候陛下和淑妃娘娘的。”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和驚歎。這和黑禦醫給南風看診是一個道理,可是能吹一輩子的事。


  不知是誰帶頭跪下,隻聽人群參差不齊地謝著:“多謝陛下,多謝淑妃娘娘。多謝陛下,多謝淑妃娘娘。”


  玄機看起來比佟思凡還興奮:“娘娘,你不知道,那些災民一聽由宮中人去照顧,個個都跪在地上謝陛下,謝娘娘。”


  嘴裏嗯嗯答應玄機兩聲,玄機看她好像不怎麽在意,反而專心對著眼前的雞,似乎在……苦思冥想。


  佟思凡:是燉雞呢?還是拌雞呢?

  婉兒打簾子走進來:“小青在外麵鬼鬼祟祟的。”


  “這樣一說,真是好久都沒見賢妃。”佟思凡眼也沒抬,望著雞肉,“還是拌了吧。”


  “嗯?”


  笑看眼婉兒,佟思凡指著雞肉:“我說的是雞。”


  佟思凡:我可是老司機。


  四大神廚:嗯!老撕雞!

  皇宮的雞: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謝娘娘賞識!我們死得值!)


  看著食盒裏裝的雞片,範含之:她怎麽總和雞過不去?


  “陛下,聽說莫護衛在穿岩九峰的工作不輕鬆呀。”福臨垂手立在一旁,看著範含之吃著拌雞片和白米飯。


  範含之:油油、鹹鹹、辣辣還有點甜,怪好吃的。


  佟思凡若知道:吃你的雞,別撒嬌!


  咽下嘴裏的雞片:“淑妃有見過他嗎?”


  “暫時沒有。”


  莫盛一入京之後,第一件工作便是日日到穿岩九峰報到。


  說來尷尬,他原本沒有官職,入宮麵聖後,陛下仍然沒有給他一官半職。


  隻是送他來這裏,名為協助管理,暗中吩咐蕭潛恩和韓隱者,一切安排聽從他調配,這又等於說,他是這裏的老大。


  而衣食住醫哪邊有事,他都得處理,說是處理其實是動手幫忙。


  莫盛一:我分明就是個打雜的。


  他是這麽認為,消息傳回馬尚書&白尚書耳裏,味道就變了。


  “大人,由此可見,陛下屬意的新部門人選就是這人呀。”


  “有理,他既無家世又無功名,不過是淑妃娘家的護衛,仗著從小養在佟府才得了這實惠。”


  “陛下寵愛淑妃,竟連她的的護衛都壓過侍郎一頭。這豈不是要讓佟府老爺做尚書?”


  “淑妃勢力越來越大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有些事情,必須扼殺在搖籃裏。”


  三日後,剩下不肯回家的災民又被集中起來。


  蕭潛恩和韓隱者抱臂站在一旁,這次朝廷新規定由莫盛一發布:“陛下說,各位已經將養得差不多,總要重新開始生活。所以,從今日起,由陛下安排的專人,負責教導各位學習手工。”


  地下有人吼起來:“我們是災民,不是苦力!”


  “對,對,對。”


  韓隱者忍不住道:“手工業可比種田輕鬆。”


  “不行,士農工商,我們是農民,不當做工的。”


  韓隱者還要再解釋,隻聽莫盛一語氣冷漠,提高音量:“每日有定額,超過定額算自己的。自己的可以換取用品和銀錢。另外,飯食、衣物與往日相同,不另行收取費用。”


  聽是這樣的情況,有人躍躍欲試,有人還在猶豫,有人看向他,看向他的男人正是莫盛一安排的奸細。就是那個管清照要肉吃,又多次煽動災民的人。


  礙於穿岩九峰到處有人站崗巡邏,莫盛一身旁出來進去都有人在,尚未與他取得聯係。


  莫盛一何嚐不急,範含之召他入京,又對他這樣態度,還命他來穿岩九峰,他便知道,自己奸計已經敗露。


  莫盛一:隻是為何不殺我?難道是礙於小姐?


  若能見小姐一麵就好。可惜……


  十日後,絕大部分災民都掌握了不同的手工業技能,並能熟練運用。


  範含之又下旨宣布:熟練掌握技能的各位可選擇受雇進城。若不願,則繼續留在穿岩九峰。兩日後,將在穿岩九峰為各位舉行送別宴。


  “下麵願意的各位,請來我這裏登記。”莫盛一如是說。


  登記的工作本由小吏完成,他擅自包攬下來,蕭韓二人也不好多說。


  他有自己的打算,想趁著登記和奸細取得聯係,吩咐下一步的計劃。


  在臨時搭建的布棚內,莫盛一完成登記的同時,也完成了計劃部署,隻待兩日後,送別宴會那一日,就要將穿岩九峰攪個天翻地覆。


  莫盛一:看你怎麽收場。


  穿岩九峰的送別宴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準備工作,當日,從城內酒館運來的好酒被碼在空地旁,等著宴會進行中取用。


  虎背熊腰的男人在酒壇處徘徊,有準備的女人嗬道:“阿虎,是聞到酒香了吧?”


  男人嘿嘿一笑:“嫂子,能否給我一口嚐嚐鮮。”


  “這可不行,要是被大人發現,我可擔待不起。”


  被叫阿虎小聲自言:“可惜這好酒咯。”拍拍酒壇,似有不舍,轉身離開。


  傍晚,穿岩九峰湧進不少衛兵,門樓處吵吵嚷嚷,莫盛一抬頭眺去。


  莫盛一:來的好。


  範含之一身常服,騎著雪白的馬,趾高氣昂從外麵進來。


  臉上冷洌的笑容忽而轉變,莫盛一一眼認出範含之身後馬車上下來那人。


  莫盛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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