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佟思凡緊緊抿嘴,從齒縫中漏出幾個字:“臣妾好怕。”


  “哈哈哈哈。”範含之一陣爆笑,“婕妤在想什麽?不過是罰你去廚房製作料碟罷了。”


  範含之:果然不太聰明。


  佟思凡:狗皇帝。


  現代生活中,佟思凡是個典型依靠外賣過活的人,除非錢不夠,否則能不下廚就不下廚。


  穿來之後,錢始終都夠,卻始終缺少各種美食,隻能自己上手。


  從廚房小白到中華小當家,隻差一場留學或者一次穿越。


  佟思凡對延福宮的禦膳房沒有期待,在她想象裏,最多就地方大一點,人多一點,哪兒有現代廚房的各種器具來得方便。


  走進禦膳房,佟思凡確實被震撼:這也太帥了!!


  等著她的有四位大廚,分別來自明淵國東南西北四個地方。


  東山大漢,名為呂勿顯,目測一米九,佟思凡:這腿,到我腰了吧?他右手把著蔥白,有一下沒一下用蔥綠拍打自己的肩部。


  江南才子,唐步朵手中一柄折扇,兩指撚開,扇動出徐徐清風。


  西北漢子,隋米脂頭發用白羊肚毛巾包著,下顎線分明,整個人英氣逼人,佟思凡:哇偶~。


  漠北“雄鷹”,曲鄒川雙眸深邃,自帶深情屬性,脖上一圈貂毛,富貴天然。


  佟思凡:皇帝你也太過分,把這麽好看的人關在廚房裏,天天讓他們給你掄鐵鍋,這不是耽誤小哥哥們前途嗎?有這長相,做點什麽不好?

  內侍逐一為佟思凡介紹四人所擅長的菜係。


  佟思凡:可拉倒吧,還擅長菜係。


  還是帶著笑容,邊聽邊點頭,內侍介紹完畢,四人對她行抱拳禮。


  “各位小哥哥,廚藝我不太擅長,但是陛下又命我前來製作料碟,各位有沒有什麽好建議?”


  佟思凡剛閉嘴,她就發現自己錯了,真的錯了。


  唐步朵將折扇嘩一聲合閉:“依我之見,當以甜為主味。”


  “怎麽能以甜為主?”曲鄒川反問一句,又嗆道,“當然是以鮮為主。普天之下,唯有陛下,才能吃這天南海北的鮮味。”


  佟思凡:謝謝你嗷,照你這樣講,現代人均是皇帝。


  “鮮味,鮮味過於普通,而怪味才是難得!”隋米脂拍一掌案板,佟思凡感覺案板上的刀,似乎跳起來半寸。


  哢嚓~傳來電影裏反派擰斷人脖子的聲音,佟思凡一扭頭,呂勿顯擰了一把芹菜:“照我說,有鹽百菜可行,沒鹽寸步難行。鹽味應在百味之前。”


  佟思凡記得好像這句話的原版是: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當然,據她所知,這個時代,鹽路確實是錢路,是皇帝的壟斷產業。


  場麵一度失去控製,四個帥氣的小哥哥,在你麵前唇槍舌劍,誰頂得住。


  “光有鹹味怎麽行?”


  “總比你那個怪味強。”


  “我這怪味怎麽了?怪味融百味,不懂別亂講。”


  “什麽融百味,上次陛下試一口就吐了。”


  “那天是陛下中暑,和怪味有什麽關係?我的怪味有層次,不像有些人隻知道放糖。”


  “你們倆爭一爭也就算了,怎麽還捎帶我?我哪裏不對?”


  “你還好意思說?”


  “我就奇怪了,我怎麽不好意思。不對,這和我好不好意思有什麽關係?”


  “那請佟婕妤評評!”


  “對!”


  “對!”


  四個不同類型,卻顏值俱佳的男子擠到她麵前,要她評評。


  佟思凡:哇~這不就是練習生們的初評級麽!


  四雙亮晶晶的眼睛,充滿期盼地看著她,佟思凡頓時有種成為媽粉的感覺:“甜味,很甜蜜,感覺很幸福。”


  唐步朵有些傲然地將折扇在胸前鋪開,扇了又扇。


  佟思凡又說道:“鹹味確實也是百味之主。”


  呂勿顯聽完明顯鬆口氣,把大蔥扔在一邊。


  “不過,鮮味對食物來講也很重要。”


  曲鄒川一臉:看到沒?我說什麽?

  隋米脂臉上有些掛不住,佟思凡趕緊說:“怪味又非常特別,勝在新穎。”


  佟思凡:嗯,這麽說,應該沒有傷害孩子們的自尊心。


  她頗有些小學班主任教育學生的態勢。


  不過,這樣說完,和沒說的區別,僅僅是費了些口水。


  突然,心念電光之間,她心中升起一個念頭。


  拍三下掌心,雙手合十,鄭重地說:“既然,所有的味道都很重要,不如……我們將它融合在一起?”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起點頭,擼起袖子就是幹。


  佟思凡:哇~這肌肉線條多麽緊實,不愧是每天掄鍋子整出來的。


  禦膳房內切菜炒菜聲齊飛,陪在佟思凡身旁的內侍有些感歎:“婕妤,這幾位可是合稱四大神廚。一起忙活宴席倒是常見,卻從沒一起完成一道菜。”


  又捂住自己的嘴:“小的說錯了,是製作料碟。這真是難得一見。”


  佟思凡看著他臉上崇拜的神情,心道:難得一見?這就是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不管底下人做起來麻不麻煩。


  “你去看看,他們完成的如何。”佟思凡受不了灶台熱氣,早早退出來,在外間等著。


  那內侍腳下如踩風火輪,跑進來:“婕妤,四位請您去看看。”


  呂勿顯熬的這醬黑的,該是鹵汁吧?唐步朵這紅黃濃稠的,嗯,是糖漿。曲鄒川這碗奶白的湯,聞起來,哦,是羊湯和魚湯。隻有隋米脂麵前是一碟粉末,佟思凡用小拇指沾一點,放進嘴裏,竟是孜然和香料調和成的。


  南風從禦膳房外入內的時候,佟思凡已經在這些東西麵前,走了兩個來回。


  他雖然麵色和緩,眼中卻閃出急色:“婕妤,陛下問午膳時分,料碟能否製作完畢。”


  佟思凡:難道我能說不能?


  “沒問題。”


  待南風退出,佟思凡:我……可能是第一個因為料碟被皇帝驅逐出宮的女人。


  眼神又在那四樣東西上來回兩圈。


  佟思凡一頓操作猛如虎:命人在爐灶中放上平底小鍋,將魚羊湯舀幾勺進去,又放一點鹵汁,再擱一些甜醬,攪拌均勻,待汁水濃稠,撒入隋米脂的粉末,最後等待冷卻,放入盤中。


  她可是比金龍魚1:1:1的比例還1:1:1:1的使用四人提供的原料。


  佟思凡特意親自端上料碟,給範含之送去。


  “婕妤,您不讓四位神廚嚐一嚐嗎?”清照有些擔心,“萬一味道……”


  佟思凡見四下無人:“清照,你端著。”


  盤子塞給清照,自己從袖內取出個小巧的錦囊,看著盤子有些犯愁。


  把錦囊塞回袖內,清照來不及阻止,佟思凡已經將料碟隨意地倒進路邊池內。用帕子擦拭幹淨,才將袖內錦囊中的粉末重新裝滿圓盤。


  這才和清照一起去麵聖。


  還沒進屋,隔著老遠,都能聽見賢妃造作的聲音。


  “陛下~來歇一歇,吃塊蘋果。”


  “陛下,這個也很不錯。”


  南風看著彎腰趴著偷聽的佟思凡,斟酌著開口:“婕妤,您還是進去光明正大的聽比較好。”


  佟思凡:呃……嗬嗬,尷尬。


  挺直腰身,清照替她打起門簾,捧著料碟走進去。


  “妹妹來了呀~”賢妃一口一個妹妹,上來要牽她的手。


  佟思凡慶幸自己兩手端著圓盤,躲過老陰捉小雞的命運。


  “嗯,看樣子是這個。”範含之滿意地看著那碟粉末。


  賢妃分明流露著不滿,硬是隱藏在笑彎的眉眼內。


  “陛下,午膳時間到了,臣妾伺候您用膳,讓妹妹去休息吧?”眨巴眨巴那雙卡姿蘭大眼睛,賢妃對著範含之一個勁兒放電。


  “賢妃說的對。”


  佟思凡都準備好要告退,哪知範含之又講:“南風,送賢妃回繁花宮。”


  佟思凡:狗太陽的皇帝。


  賢妃拉著範含之的衣袖,又是撅嘴,又是撒嬌,活像不想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卻還是被南風連拉帶勸地弄走。


  “你和賢妃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佟思凡:我沒有,你胡說!


  “你別看她對你很好,誰知道有沒有在背後做些什麽。”


  佟思凡:嗯?皇帝好像對自己後宮的不太平也不是一無所知嘛。


  “你在我麵前,似乎不願多說?”


  佟思凡:嗯?不行,這樣不行。


  “陛下龍威,臣妾自知嘴拙,怕觸怒天威,所以,三思而言。”


  佟思凡:這樣講,應該沒錯吧?

  範含之盯著她,目不轉睛,盯得她心裏發毛,往她身前走幾步,她想往後退,腳卻理智地停住。


  “陛下。”南風拎著一個食盒打斷老虎對羊的壓迫,“賢妃娘娘讓小的呈給陛下。”


  佟思凡:哦謔謔謔~

  那食盒裏是一碗湯,湯呈在荷花樣式的碗內,又有荷葉樣式的盤托底,碗旁放著素淨的小銀勺,仔細看湯中竟也飄著荷葉並荷花,傳來陣陣清香。


  “賞你了。”範含之揮揮袖子,南風應聲點頭,將食盒撤下。


  “朕餓了。”


  其實,佟思凡也餓了。


  範含之照例坐在上首,寬大的長條桌擺滿各類菜肴。


  佟思凡:天哪!這蘿卜雕的是核舟記裏的核舟吧!


  每道菜都像藝術品,可惜味道是真不行。


  “站著做什麽?”


  佟思凡動起來,用銀筷給他往金碟裏夾食物。


  “你做什麽?”範含之奇怪地望著她。


  佟思凡:不是你讓我伺候用膳麽!!

  “一起吃。”


  佟思凡:嗯?


  清照立刻挪開凳子,伺候她坐下,又擺上餐具。


  這頓飯,吃得不聲不響,隻見料碟空,不聞人言語。


  突然,有小內侍在南風耳邊說了什麽,他臉色變了變,又俯身在範含之耳邊悄聲轉述。


  說完,屏息凝神退到一邊,佟思凡看不出範含之臉色的變化。


  又恢複安靜的用膳,或許是太過安靜,範含之開口問:“你更喜歡哪位禦廚?”


  佟思凡:當著老虎匹克其他小哥哥,這可是送命題。


  如果說都喜歡,顯得敷衍。如果說都不喜歡,萬一他都砍頭了怎麽辦?如果說喜歡其中某個,不知道皇帝要怎麽處理剩下的。


  佟思凡有些犯難。


  “這麽難選嗎?”範含之笑著問道。


  佟思凡:當然!

  嘴上卻說:“不是,陛下,其實,這料碟和他們沒什麽關係。”


  佟思凡總覺得,這個時候,按照古裝劇套路,她應該跪地待罪,再委屈哭泣般陳述。


  她剛有個起身動作,範含之便說:“不許起身。”


  停了一瞬,放下筷子:“我知道。你倒掉的那些害了我養的錦鯉。”


  “啊?陛下,對不起。”佟思凡麵露委屈,小心翼翼地道歉。


  “死了就死了。不過是幾隻錦鯉。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


  “南風,帶婕妤去玩。”


  範含之這話像是讓管家帶著自家小孩去後院玩耍。


  他又補充道:“晚膳時分,記得回來。”


  南風麵對賢妃亦是不卑不亢,沒有多餘的熱情,隻是個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而對待佟思凡,她能明顯感覺不同,說不上哪裏不同,反正就是不同。


  佟思凡不知道,自從夜宴之後,關於她的流言就從宮裏傳了出去,還傳到莫盛一耳裏。結果,莫盛一打爛一對杯子,佟思仙又把她恨個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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