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什麽都可以
“醒了。”歸塵聽到動靜,停下了配藥的手,轉身來到病床邊。
“嗯……謝謝。”左白池欲言又止,最後又變為了一片沉默。
“沒什麽好謝的,隻是恰好看到就順手撿了回來。”歸塵眼神微移,帶著一股淩厲:“既然醒了有些事我也必須問清楚,他們的死跟你有關嗎?”
左貴妃、左相以及左夫人之死,悉明表現的都不正常。
“誰的死?”左白池的呆呆的問著。
“你說誰的?”歸塵反問道。
“是啊!”左白池終於回神,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可這終究對他來說有些勉強,麵容一下就垮了下來,是藏不住的無力:“我——誰都救不了。”
不難看出,此時的左白池已經瀕臨崩潰,歸塵看著內心有些微妙的不爽,他隱隱覺得,這個人不應當是這樣的。
“歸塵,你能帶著長生離開這裏嗎?”左白池閉上了眼睛,作出了決斷,“越遠越好。”
“長生不會跟我走的。”他的小少年啊,雖然天真,但有著自己的倔強。
即使那對於兩人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但隻要有一人不是心甘情願的,那就稱不上完美。
“……鹹臨遠還在嗎?”
“他離開了,就在你出去不久之後。”歸塵頓了一下,回答道。
他也曾經懷疑過鹹臨遠,不過這家夥一直就跟個局外人一樣,除了經常和長生一起玩之外對什麽都不管不顧,還一直賴在左府不走,實在找不出什麽動機。
左貴妃的死還可以稱之為心悸,但左相和左夫人同時在睡夢中永遠安眠那就絕不是簡單的悲傷過度,導致雙雙過世了。
“這樣啊。”左白池緩緩下床,“我要去找他。”
歸塵不悅的皺眉,“你現在的身體!”
“沒事的。”左白池緩緩的搖頭,自嘲道:“這不算什麽,比這更糟糕的情況我又不是沒有遇到過。”
正如他所說,剛開始腳步還有些踉蹌,但在邁出門外的時候已經徹底的穩定了下來,彎曲的脊背直直的挺著,找不到絲毫軟弱的地方。
“還能在拜托你一件事嗎?”左白池手搭著門框,眼神溫柔:“左景儀現在很危險,能幫我暫時保護好他嗎?”
“好。”歸塵應道,“在你回來之前,我盡力保他無虞。”
這種保證對左白池來說已經足夠了,他現在需要的是少許的心安,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此時鹹臨遠在哪?
風景秀麗的山上,澄澈的湖水邊有一隻清新脫俗的死魚眼正在摸魚。
可惜他的技術是在不是很好,摸了半天一條魚都沒摸到,反倒是攪渾了一灘水。
摸累了,他幹脆的朝草地上一躺,過了一會懶洋洋的翻了個身讓太陽將自己曬的更均勻一點。
‘鹹小遠,你太懶了。’蹲坐在地上的唐裝小少年嫌棄的看向懶洋洋的某隻。
“有什麽關係,反正無事可幹啊。”眯著眼睛,鹹臨遠無精打采的回答著。
‘萬一他不來找你怎麽辦?’
“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鹹小遠,你可真壞。’唐裝小少年精致的臉龐上是滿滿的嫌棄,還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沒辦法,誰讓我生來就是個大壞蛋。”鹹臨遠側著身,認真的凝視著小少年,眼睛一眨都不不眨的。
‘幹嘛這樣看著我。’唐裝小少年說著就想要伸出手去戳戳他,毫無意外的透明的手指戳了個空。
‘哈哈,差點忘了我是你幻想出來的人。’小唐新風尷尬的撓著頭,真可惜啊,他還想抱抱鹹小遠的。
“嗯。”鹹臨遠沉默了一下起身,伸手虛虛的環住了虛構之人,“糖糖,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一直在等著你啊。’小唐新風虛虛的回抱著,輕聲的安慰著:‘不管在哪我都會一直等你。’
懷中之人的身影逐漸消散,鹹臨遠的動作卻持續了很久,汲取著那根本不存在的溫度。
幻想之人,終究不可能變為現實。
湖心不知何時卷起了漩渦,一絲金色的光芒緩緩溢出,將整個湖麵都染上了一層金芒。
那是命運之軌被修複的痕跡,曆史早就已經固定,不容許半點偏差。
有時候在鹹臨遠看來,左白池真的是一個過分天真的人,這份過分的天真有時候也同樣意味著過分的殘忍。
曆史是個精密的齒輪,一點點動蕩都可能導致整體的偏差,比如本該出現的東西不複存在,本該存在的人從源頭上徹底的消失……
對於現在的世界意誌而言,左白池成為了一顆極為不穩定的超級病毒,偏偏這顆病毒還無法殺死,還一直肆無忌憚的傳染著其他地區。
束手無策下,它的選擇就理所應當,將所有的感染體盡數抹殺,讓一切盡量回複到原本的軌道。
一縷金光飄蕩在了他的身邊,作出了驅趕的姿態。
鹹臨遠死皮賴臉,就是不肯走:“別那麽嫌棄嗎,我可是好好的來談合作的。”
“……”
“你這樣下去也不行,過度的糾正也會產生嚴重的偏移。”
“……”
“試試而已,又不會少一塊肉,哦,差點忘了,你沒有肉!”
“——”
“好,交易達成,我會幫你將一切引導到正確的軌跡上的。”條件似乎終於談妥,鹹臨遠也做出了承諾。
他不禁低聲的笑著,說到底,他這是做了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
大概兩者都不是吧,從頭到位他都是一個利己主義者罷了。
交談持續好一會,直到湖麵的漩渦緩緩散去,天色也逐漸暗淡了下來才徹底的結束。
當餘暉沉入湖中,有人喘著粗氣闖入兩人這片被世界所眷顧的土地。
鹹臨遠歪著頭,看向來人:“比我預料中能早一些。”
左白池握緊了手心,悲淒的看著他,然後緩緩的彎下身來,他跪倒在地,額頭緊貼著地麵,一言不發。
看啊,這就是左白池,一個為了自己的目的連尊嚴、生命、乃至自由都可以隨便拋棄的人。
“什麽都好,無論你想從我這裏拿走什麽都可以!”他動著嘴唇,一字一頓的說著,卑微的將他所擁有的一切放在了台麵上。
“什麽都可以?”鹹臨遠反問。
“什麽都可以。”
“包括你?”
左白池笑了:“那還真是最低微的代價!”
“現在的你,以前的你,都是你!”鹹臨遠低下身來,對著那張轉為愕然的臉龐,輕歎了一口氣:“你要考慮清楚,不然就等著大家一起掉入深淵吧。”
“好——”指尖深深的嵌入了泥土,左白池聽到自己這麽回答,“能做到的話,我願意。”
看吧,如果能達到目的,他可是連自己都會下手的人。
不能猶豫,他現在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隻能走在由鹹臨遠提供的單行道上。
隻是犧牲‘他’的話不算什麽的!‘他’本來也就是為此存在的。
鹹臨遠轉身默默的離開,給這個幾乎崩潰的人留下了一點調整的時間,不過,這個時間注定不會太多。
——
左府依舊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小長生的眼睛這幾日徹底的哭成了桃子,人也終於經受不住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腫起來的眼睛隻能眯起來看到些微弱的光線。
“別動。”歸塵細心給兩個桃子抹上藥膏,冰冰涼的感覺讓刺痛瞬間消失了大半。
“歸塵。”看到熟悉的人小長生鼻子一酸,他又想哭了。
“別哭了。”歸塵心疼的摸了摸小少年的頭,“再哭下去眼睛就要沒了。”
“嗯。”小長生一邊抽搭一邊掉著眼淚啞著嗓子回答,“我不哭了。”
他要堅強才對,爹爹和娘親看到他這個樣子肯定也不會開心的。
剛抹好的藥膏被衝出了兩條水印,歸塵不厭其煩的再抹了一遍,神色頗為有些無奈。
淚水打在手背上有些刺痛,他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
“這個給你。”歸塵取過了一直被白布纏裹的條狀物,“本來是算作你的生辰禮物的,不過我現在更希望長生好保護好自己。”
他這段時間總有不好的預感,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
白布掩蓋不了冰涼,入手微沉,少年立刻知道了這是什麽。
剛鍛好沒多久的劍透著不可忽視的鋒利,摸上去的感覺卻異常的順手。
劍柄處刻著‘清越’二字,他忍不住伸手摩挲著,腦海中似有電光火石閃過。
“我好像見過這把劍。”紅著眼的小少年摸著劍鞘,脫口而出:“悉大哥那裏有一把很像的。”
第一次相遇時悉大哥身邊就有這麽一柄劍,不過後來被他收起來了,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他雖然身體差了一點,但是記憶確實一等一的好,偶然看見的東西也能記住好久。
“清越是不是很有名的鑄劍師啊。”對於禮物小長生很是喜歡,加上知道歸塵是為了讓他盡快走出悲傷,積極的找一些話題說說。
“……清越是我的名。”道士喃喃的回答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悄然升起。
“長生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他猛然站起,推開門匆匆離去。
“誒?”小長生抱緊了劍有些不明所以。
上鎖的門隻肖使點小手段就悄然撥開,房間像是從未住過人的清冷,整潔而又沒有一絲人氣。
歸塵四處打量著,凝神思索了一下來到床邊手微微用力床板就被掀開,露出藏匿在其中的暗格。
既然沒見悉明佩劍,那麽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被他收起來了。
紅木的長條盒子正居其中,還加了一把精致的小鎖。
他伸出的手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落了下去,小鎖哢噠一聲彈了開來,紅木的匣子露出裏麵深藏的物件。
隻一眼,歸塵就已經明白了。
這確實是他的劍,不同的是這把劍身早就已經被曆史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