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玩鬧過了頭,隻得晚上稍稍熬夜。鬆霖做完了回臥房,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臥房亮著燈,偶爾燈焰跳一下。碧澤已經在床上睡著了,被子也沒蓋,衣襟敞著,大喇喇地露出胸膛小腹。
窗下有蟲鳴,在夜裏很靜。
鬆霖在床頭看見一個立著的小木雕,是個小人兒,束冠,常服,拿著個小花環,笑盈盈的,與他有七八分像。
是在他上朝的時候做的嗎?他一點也沒發覺。看了許久,鬆霖伸手戳了戳小人腦袋,緩緩露出笑意。
碧澤睡熟了,鬆霖低頭在他指頭上看見一些細小的刀傷,他笑著,無聲說了句:“笨蛇。”又想,怎麽不刻一個蛇呢。
鬆霖覺得自己更貪心了,碧澤一日日的對他好,如心上人,他從前貪求一點回應,現在貪求更多,以至於想要霸占碧澤的全部,又想碧澤心甘情願地滿足他。欲望除了被滿足,無法消除,不過是藏在心裏,日複一日。
鬆霖看了會碧澤睡著的模樣,放輕腳步又出去,走進了書房。
這宅子的書房是有一間暗室的,鬆霖取了三封奏折出來,在火盆裏點燃。
在火舌完全吞沒紙張之前,墨水忠實地表達寫下字句的含義。
一封支持修葺行宮。
一封建議走水路從連玉山脈取木。
一封自請調去監工。
碧澤棲身的山就是連玉山脈中的一座。
隻再晚一點,碧澤晚一點來,這三封奏折就會被依次呈上。
假如伐木不夠,奏折的主人還會放火燒山,總有辦法把藏起來的妖怪逼出來。
在人類社會裏,權勢的的確確有讓人為所欲為的資本。碧澤以妖術躲他的話,他也能招聘方士困他。
不過兩敗俱傷。
二十歲的少澤難過了就算了,二十六歲的鬆霖要不死不休。
鬆霖看著火焰燃燒,白紙化為灰燼,連灰燼也冷卻。他在廊下站了片刻,等冷風吹去身上沾的焚燒氣味。
上床時碧澤被擾醒了,伸手把他抱進懷裏,聲音還帶著睡意,懶洋洋的:“怎麽這麽晚?”
“明天不會了。”鬆霖回抱他,“睡覺吧。”
“嗯。”碧澤像哄小孩兒一樣,拍拍他後背,“乖崽睡覺。”
鬆霖挨過去含著碧澤下唇輕輕吮吸,碧澤閉著眼慢悠悠地回應,連水聲都很輕,唇瓣與唇瓣之間輕柔地觸碰。
他的大蛇對他懷揣的貪婪與壞心思毫無所覺,溫柔地回吻。
鬆霖躺在碧澤懷裏,借著微末月色看他眉眼。
身體的傷口終會愈合,可心上的傷痕無法磨平。碧澤回來已四月,哪怕是在發情期也未曾現出出蛇形,一條尾巴也不曾。鬆霖心想,並非緘口不提就能當做無事發生,蛇妖那麽怕疼,一次雷劫讓他懼了百來年,人類的一刀恐怕也讓他不再想展露原形。
他又何嚐不是呢,每每對鏡整衣冠,都會不由自主地碰碰頸側愈合的淡色咬痕,又刻意地忽略,作出不在意模樣。
太痛了,容不得再這樣痛一回。
屁股毛被薅禿了,辭職了。
不準說我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