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你有張良計》
亭中推杯換盞,陰謀雲集。
一老一少,數句閑言,真真假假方可亂人心智。
“沒想到啊,雲謹這般年紀,政術上卻有如此高見。屬實難得,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趙嵩捋著胡子笑了一聲,微微頷首,表示對剛才蘇畫所言極為讚同。
“茶商之路。隻是打開長安與九州的第一個渠道。如今正值入秋,各地賦稅都從水陸兩頭趕來。原本是沒有路的,隻不過走的人多了,就有了道路。”蘇畫喝了一口酒,臉上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老狐狸想灌醉自己,想套出什麽東西。常言說得好,來而不往非禮也,幹脆將計就計,順了他的心意。
趙嵩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年輕人終歸是年輕人,閱曆明顯不夠。隻是稍作一番布局,就落入了自己的圈套。
看著蘇畫搖搖頭,努力的讓自己清醒的模樣,趙嵩心道:魚兒上鉤了。
於是接著追問:“難不成,雲謹還有後招?”
既然漁夫已經甩勾,那蘇畫總不能不給麵子。就是不知道趙嵩這張捕魚網,能不能鎖住蘇畫這條過江龍。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這麽好的一條官道,留給雜草生根發芽,豈不是荒廢了?”
之所以蘇畫沒有推出啤酒,就是擔心銷售的路徑。大唐的山路難走,流寇眾多,很多地方的官道都數十年沒有人走過。
茶葉的興起,這才讓他們重新活了起來。如果蘇畫第一個去做吃螃蟹的人,無疑會折損很多的利潤。但是,有人肯開路,為什麽自己不坐享其成。
既能躺著把錢賺了,還能剩下一筆不小的開支,何樂而不為呢?
如今有皇家在前麵鋪路,那個不要命了,敢在官道上掠財。各大商賈都是爭搶著代理的名額,他們也不是吃素的。
動了他們的奶酪,逼急了那也會提刀殺人。
如今,風頭正盛,也如蘇畫所想,一切的計劃都盡在掌握之中。
“宰相覺得茶葉與酒水相比,二者誰能更勝一籌。”
老者頓了一下,思索著蘇畫所說的意思。他府上的茶,也是換掉了原本的吃茶方式。對於茶葉,他自然也是認可的。
“自古茶酒不分家,而茶道興起,多數會成為名門貴族的炫耀的資本。據說司農寺找出了一種新茶,陛下賜名龍景,口味之純正乃茶中榜首。一斤茶葉則需三十兩銀子,普通茶葉不過三錢。茶葉耐喝,利潤雖大,卻也會隨著時間消退。多數百姓隻會喝便宜的茶葉,而不會追尋名貴的茶葉。由始至終,你的目的,都隻是在名門貴族上撈到好處罷了。”
趙嵩的話一針見血,蘇畫笑了笑,沒有說話,則代表已經默認了。
“而酒水不同,逢年過節、婚喪嫁娶、祭祀擺宴都是最需要的。它的作用更為廣泛,利潤乃是茶葉的十倍不止。”
趙嵩又把視線拋向蘇畫:“難道你還想在這裏麵搞一番名堂?”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蘇畫索性也不打算隱瞞。
之前打算單做,可是獨木難走,如今又和趙嵩達成了不可公之於眾的交易。與其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他打算拉趙嵩上這條賊船,用利潤捆住趙嵩的行動。
“不瞞宰相,下官正著手釀製一種全新的酒水。”
蘇畫還沒說完,趙嵩就打斷了:“你說的就是啤酒吧?”
蘇畫有些詫異,沒想到趙嵩居然知道啤酒。
“這沒有什麽好奇的,當日海公公送你回東廬,哪夜帶了啤酒過來。老夫嚐過,口感有些古怪,但是配合上那所謂的火鍋,卻是極為過癮。”趙嵩看穿了蘇畫的疑惑,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蘇畫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趙嵩賊心不死,還派人在監視他。
“別的不敢吹噓,啤酒一出,勢必在長安引起轟動。緊緊算上火鍋店這一條道路,就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這一點趙嵩卻是認可的,眼下秦重的火鍋店在長安可謂是如日中天。他嚐過啤酒,所以知道了後續會引發多麽劇烈的反響。
說實話,茶葉的事情,他也有些眼紅其中的利益,但是礙於趙羨的事情,他沒有跟文宗提起。
“所以你跟老夫說這作甚?”
蘇畫嘿嘿一笑,眼神中多出了一絲奸詐:“當然是拉您入夥了,獨木難支。若是多了相府的粗枝大葉,那日後的生意,豈不是順風順水?”
趙嵩聽完也是一臉的驚訝,他也沒有想到蘇畫竟然選擇拉他入夥。可是看著蘇畫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為何拉老夫入夥?你與兵部尚書韓大人的關係也不差,沒理由會選擇跟相府合作。”
“韓大人不懂變數,與他合作,所拿到的利潤遠不如跟相府合作得高。況且,憑借相府的人脈,我又能少去很多麻煩,多出很多空閑的時間,豈不是美事。又何必自討苦吃,選擇一個不合適的盟友。”
蘇畫說得也不錯,韓君祁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商業夥伴。至於秦重,就不更是了。隻有拉趙嵩上船,他才能在大江中如履平地。可是這舉動無疑是與虎謀皮,若是趙嵩弄些小伎倆,豈不是船毀人亡?
蘇畫不是傻子,自從趙羨下台之後,趙嵩也從來沒有把蘇畫當成傻子。
他想利用酒水的利潤,把他們牢牢的鎖在一起。這樣一來,自己不但不能對蘇畫做出舉動,反而還要跟他共進退。如果不答應,這巨大的利潤就要落到別人的頭上,趙嵩沒理由去拒絕,送上門來的財路。
一箭雙雕,蘇畫這一步棋,下得真可謂驚豔無雙。
望著趙嵩沉默不語,蘇畫開口:“那這麽說,宰相是答應了?”
良久過後,老者抬起了滄桑的臉龐,看著蘇畫。
“需要老夫做什麽?”
蘇畫心道:老家夥,總算是上鉤了。
“你出錢開鋪子,我出酒,所得利潤六四分成。”說得很簡單,畢竟跟聰明人打交道,不需要說太多話,以趙嵩人老奸詐的秉性,自然會理解。
“六四分成?”
趙嵩再次詫異,這麽肥的一塊肉,蘇畫甘願讓出這麽多的利潤,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把自己拉上去。
“你就不怕我在背後搞一些手段,到時候你人財兩空?”
“哈哈哈,這個我還真不怕。啤酒的釀造技藝,普天之下唯我一人。宰相若是嫌自己財路多,斷了這一條也無妨。”蘇畫笑得很痛快,他還真不擔心趙嵩在背後捅刀子。
自家生意你都搞,那我是沒辦法的。
在這一刻,趙嵩突然覺得自己反倒變成了蘇畫的獵物。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他算計好,就等著自己踏進來。
蘇畫喝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宰相慢慢思考,若是想通了,明日派人去東廬找我即可。下官還有事,先告辭了。”
理由就是蘇畫看見了進來的海德,料到是文宗差人來找自己了。
“蘇仕郎,不好好待在宴堂,跑來這銜花樓作甚?”
“這不是吃多了,出來散散步。”蘇畫摸著肚子,懷裏的包著的食物還有些鼓囊。
“陛下找我了吧,走走走,咱們這就去麵聖。”
海德白了蘇畫一眼,下午還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現在就急不可耐,那你到處亂跑個什麽勁兒。
二人離開銜花樓,留下臉色沉重的趙嵩。蘇畫給他的理由很誘人,他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也罷,他倒要看看蘇畫還能下出怎樣的一步棋。
一顆隨時爆炸的定時炸彈,蘇畫不會讓他這麽安穩的待在身邊。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