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哪年冬雪》
李允諾可喜歡霓裳做得飯菜了,手藝簡直比自家老娘做得都好吃。
偶爾中透露了這個消息,李老娘還親自來跟霓裳探討手藝。霓裳隻是卻說都是那炒鍋的功勞,還有蘇畫的一些特製調味料。
村裏本來沒有交談的資本,這個消息又傳到了其他婦女的耳朵裏。商議之下紛紛都來雲霓草堂偷師學藝了,蘇畫也沒有藏著掖著,這種小事情他都沒放在心上。
這炒鍋的打造方法都送給了韓紙鳶,玄公之前也打過一次,對於這些單子也是輕車熟路。這幾天可收到了不少銀錢,也難過天天有酒喝。
有了蘇畫的炒鍋,東廬婦女的百姓猛得挺高了一個檔次。自家的男人,不禁豎起大拇指。隻不過少了調味料少了一些味道,這也沒辦法,蘇畫釀造的本來就不多,食材也不夠。
婦女們就通過在霓裳的耳邊說好話,因為蘇畫看起來麵善,但是動手殺人也不含糊,他們想撬動蘇畫的口,隻能在霓裳的耳邊吹風。
霓裳那經得住這群圓滑婦女的軟磨硬泡,自家娘子都開口了,蘇畫終於答應著手釀造醬油,家家戶戶又送來了食材。待到釀好之後,霓裳就會通知她們來拿就行,當然少不了眼尖的韓紙鳶。
晚上菜式很豐盛,經典三菜一湯。
清蒸草魚、臘肉燉蘑菇、蒜炒幹筍,青菜豆腐湯。
院子池塘裏的小魚也開始長大,臘肉是蘇畫利於灶火烘烤的,蘑菇是霓裳下午的時候上山采的。
粥還是黃米粥,不過好在這些食物都符合了蘇畫的胃口。想要吃到白米飯,還得等一個半月,蘇畫才能領到朝廷發的俸祿。
作為九品散官,蘇畫也是有工資的。
十天一休,如果家中父母病逝,享受“丁憂”一年,管理還算人性化。
唐朝官員俸祿內容繁複,就隻簡單說一下蘇畫現在的俸祿。
俸錢一年是十五兩,一個月就是一兩銀子左右。一鬥米也不過五文錢(這裏是小麥,並不是大米),朝廷還有糧食發,不過俸錢確實不多,隻是為了讓官員安心辦公,無須為生計操勞,就跟我們混日子拿底薪一個概念。
換算成前世的話,一個月賺四千多。五險一金,還是香的呀。
俸料是五十四石五鬥,一個月到手就是四石五鬥左右的。
職田二百畝,仆役五人,無賞賜府邸,當然他也沒有這個資格,隻有是朝廷的單位房,這個蘇畫也沒有打算去住。
至於仆役,蘇畫也推辭了,他也不喜歡有人伺候他的生活,有霓裳就足夠了,當然這個完全是看官員意願。要不要都無所謂,不存在違抗皇命一說。
一品官員可以享受二百四十人的仆役,可相府加起來也沒有超過百人。也算是不成文的一個規定,有是可以有,但是不宜過多。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總得需要變通。
這些地契、上任文書、官服官印宮中都有太監送來了。霓裳今天上山,就是查看文宗批下來的職田的,這老頭也是就近取材,蘇畫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關於這土地麵積,在曆史上都是非常一個模糊的概念。這個大唐的換算公式,跟貞觀的土地麵積差不了太多,也就是一千多平方米的土地。
說是二百畝良田,就是荒山野嶺的荒地。跟賞金萬兩一個德行,從此蘇畫對於皇帝的賞賜,也不在報有什麽期望。
淨是些冠冕堂皇之詞,烘托天子的氣勢罷了。
那當官有什麽好處呢,除了以上的福利之外,還有親屬免役、住房、乘車、受田子孫後代,享受優先入學和做官等優惠和特權。現在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考科舉了吧,誰都不願意自己的後代輸在起跑線上。
想到這裏蘇畫無奈的歎了口氣,華夏式的教育,在曆史的洪流中逐漸演變過來的。我們讀書考大學,就跟這群書生寒窗苦讀,考科舉一樣。
我們唯一的好處,就是考不上還有職業學校,最不濟在社會上還能找到工作。這群書生要是名落孫山,那就是麵臨重考,要不怎麽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讀書人的傲氣,支撐著大多數的人,他們不會放棄科舉,甚至不會去從事跟讀書不沾邊的事情。就算是餓死,也依舊如此,這是大部分人的寫照。
他們可沒有機會進入什麽職業學院,就連國子監,翰林院都進不去,隻能靠自學成才,或是有幸拜入文豪的門下。
這群固執的書生啊。
“封建啊。”
想到這裏,吃飯到一半的蘇畫,突然歎了一口氣。
霓裳和李允諾二人同時看向了她,眼裏都是迷惑的表情。霓裳還在納悶,難道今晚做的飯菜不合胃口,還是怎麽了,蘇畫看起來怎麽義憤填膺的。
“相公你怎麽了?”
看著霓裳關心的臉龐,蘇畫尷尬的笑了笑,掩蓋住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沒事沒事,我說毛線。”
扯開了話題:“這不入秋了,想讓你幫我繡一件暖和的衣裳。”
見蘇畫沒有異狀,霓裳將信將疑,又給小姑娘夾了一塊臘肉。
“我問過了薛家嫂子,長安的絲綢棉布也在慢慢提高價格。我也正打算托人去買一些回來,這秋天的長安,是一天比一天冷的。十一月份的時候啊,就會下雪了。”
霓裳在長安待了十多年,對於長安的季節再熟悉不過了。
“這麽早就下雪了?”蘇畫驚歎了一聲。
“是呀,先生。”小姑娘也在一旁說道:“長安的雪來得很早的,十一月份的時候,一直下到來年開春呢。”
“南方就很少下雪,一旦下雪就會引發嚴重的災情了。”說到這裏,霓裳突然頓了一下。蘇畫知道,她又想起了父母的事。
而這一點,李允諾是不懂的,隻是好奇的抬起頭:“師娘去過南方嗎?”
蘇畫接話:“你師娘是南方人,當然知道了。”
蘇畫輕輕拍了拍霓裳的肩膀,安慰她別太難過。看了身旁兩眼冒光的小姑娘,在孩子麵前,她還是注意自己的儀容。
“那南方的雪好看嗎?”
李允諾的這句話無疑是擊潰了霓裳最後的防線,那凍死千家萬戶的風雪,流離失所的慘絕人寰,又怎會是絕美的風景。
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酸楚,眼睛一紅。
“你們吃吧,我有些不舒服。”
留下這一句有些哽咽的話語,掩麵而逃,匆匆的上了樓。
李允諾的還是一臉的茫然,迷惑的看了看蘇畫,有些委屈:“先生,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惹得師娘不開心了?”
“沒事,她隻是心情不好。”
蘇畫苦笑著,這事情還真怪不得人家小姑娘。這算是霓裳心裏最大的一個傷疤,每次提起她都會隱隱作痛。
欲起身上樓安慰一下霓裳,又有些不放心李允諾。
接到蘇畫的目光,李允諾馬上就明白了。無非是想要囑咐自己回去小心一點,別摔倒,廚房裏有燈籠,這句話她都熟記於心了。
“我會把這裏都收拾好的,先生放心。”
“麻煩你了。”
蘇畫說完也拄著拐杖上了樓。
李允諾也不敢在樓下偷聽,隻得收拾好了餐桌,又輕車熟路的洗好碗,以往都是她和霓裳一起弄的。直到忙完之後,也沒見先生師娘下來。
離別自然要當麵跟先生說,這是刻著骨子裏的教養。可能蘇畫不會在意,但是李允諾卻記得牢牢的。
一定要當麵說,還有她也想知道,師娘心情好些了嗎。
隻得蹲在屋外,仰著小臉,對著天上昏暗的月亮發呆。
無聊了,就拿出那本筆記,在上麵翻來翻去的查看,溫習自己所學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