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回陽破死劫,寒光月色藏》
一道身影翻上房頂,蹬蹬幾步。
零碎的幾道踩在瓦片上的動靜,那人在月色之下遁入了黑暗之中。
賣酒的老翁見狀,一反常態。步伐矯健,根本沒有老人家,腿腳不便的模樣,直接奔向荀家院子。
老者躬身查探,兩具已經徹底的斷了氣的屍體。
看著現場的情況,大概的原因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輪廓。
好一招,殺人滅口。
換上一副儺的麵具,胡離走出門外,輕輕吹了個口哨。隻是一段簡短的音律,潛藏在周圍的捕快也都明白,紛紛暗自退去。
胡離縱身一躍上了屋頂,追著荀語留下的足跡,悄悄的跟了上去。他心裏總覺得,會看到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此時,離著荀家院子不遠的茅屋。一道牆縫裏,一雙瞳孔在注視著所發生的一切。
“大當家的,毒我們已經下好了。
一位老者負著手,站在一名女子的身後。
“現在就等著,荀老大跟趙羨反目成仇了,而我們就能借著大理寺、大內密探的手,把這個眼中釘給除掉。荀老大怎麽想不到,所認下的義父,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要我說,這趙羨還真是狠心,連親生兒子都能除掉。這種心狠手辣的盟友,還是少有為好。”一個胖子接話道。
“行了,計劃已經成功了。接下來就等著大理寺的人傾巢而出”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不三不四!”
“在!”
“你們二人,去城外準備接應的工作,城裏所有寨中的耳目全部撤走。我和龍公,去大理寺走一趟,醜時在城外西河接頭。如果醜時未到,你們就率領弟兄們前去江南分壇。”
“是!”
不三不四兄弟二人領命,退了出去。
過了半晌,白晚秋和龍公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荀家三兄弟,這麽多年一直是為趙羨做事,在暗地裏專門負責解決一些跟他作對的人。說是趙羨養的殺手也不為過,隻是他們卻是父子關係,這一點除了趙羨和白玉京,再無其他人知曉。
這幾年趙羨不在長安,卻是通過白玉京的書麵信息,將整個大局握在手中。如今白玉京已死,事情也再慢慢浮現出來。
至於胡離所收到的消息,大部分的,都是白晚秋按照著白玉京生前的吩咐,把消息傳遞出去的。
白玉京想要做的,就是拉太尉府下水。
至於理由,恐怕也隻有死去的白玉京才知道了。
——
“你能不能走快一點?”
徐劍南沒好氣的扭過身來,看著身影不遠處一個穿著道袍的男子,正附耳在金黃色的宮牆上,還煞有其事的用手在牆上敲了敲。
“這牆是不是純金做的?”
旬空若有所思的念叨,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徐劍南的聲音,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那都是工匠們的利用顏料染上去的。”
用純金來造牆,哪得多昏庸的帝王才能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徐劍南還沒說完,一眨眼,旬空的人影又沒了。
“哇!”
停在一座雕梁畫棟的石柱燈旁,看著燈罩裏晶瑩剔透的玉石,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夜明珠?”順著視線望去,都是清一色的建築。這麽多夜明珠,不愧是皇家啊,氣派是真夠足的。
“那是大漠進貢而來的琉璃石,隻是會在晚上發光,它的價值並不能和夜明珠一概而論。”
似乎是看出了旬空的思想,徐劍南冷聲道:“這都是宮中的東西,不要想著拿一塊。到時候被發現了,那可是殺頭的罪。”
“貧道就是好奇而已,徐大人又何必那麽較真呢?”
話雖這麽說,旬空還是悻悻的收回了右手,跟著徐劍南往著深處走去。
醫署內,不少禦醫都圍在了門外。
一名女子墨眉如畫,長發披肩。
身穿青衣,繡著草本植物。莖直立,圓柱形,不分枝,有小葉柄,開傘形花序單一頂生葉,名為人參,體態舉止都透露著醫者仁心。
此時的她滿頭大漢,鳳眸細眯。芊長的手指捏著一根銀針,灸在了蘇畫的足底。
仔細看去,足底上已經紮了數根銀針,漆黑的血跡順著銀針,滴落在事先準備好的木盆裏。
那隻通體雪白的蟾蜍,趴在蘇畫的胸前,那些黑色的毒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入蘇畫的腳底。原本烏黑的嘴唇,也有了一絲血色。
華屏的不愧是華禦醫的嫡傳弟子,隻是針法學位都拿捏的極準。張白蟾也微微頷首,肯定了小姑娘的本事。
這回陽針法隻是第一式,其目的就是排出體內的毒血。
在以藥物輔佐,慢慢的消磨毒素。有著鎮心蟾維持著蘇畫的心脈,華屏的針法施展起來也是事半功倍。
隻是最後一針要灸在神封穴,華屏因為先前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此時已經變得力不從心。搖了搖腦袋,淚珠都淋濕了睫毛,眼眶都開始有些模糊。
張白蟾看出了華屏的不適,淡淡說道:“小女娃,我來替你紮這最後一針吧。”
“有勞張爺爺了。”華屏知道自己的體力不支,也沒有勉強,遞過針袋,喘了一口氣:“最後一針要灸在神封穴,要求一寸三,輕撚三息即可。”
消毒,融火準備步驟已經完畢。
張白蟾打量了一會兒,穩穩的紮在了蘇畫神封穴上,按照華屏的要求,三息過後,這才鬆開了銀針。
過了小半晌,床上的少年呢喃了一聲,睜開了耷拉的眼皮。
一切場景還是模糊不清,蘇畫隻感覺腦袋一沉,整個身體都如同炸開一般難受,正要動身的時候,一道溫柔的聲音傳進耳朵裏。
“你傷得很重,暫時還不能動,小心銀針移位了。”
這時候眼裏的場景才慢慢的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先是華屏的模樣。
她身後站著一臉擔憂的霓裳,身旁還有李允諾、墨雨璿、黃邪還有一些白胡子的老頭,跟著李命一樣的打扮,蘇畫想來也是禦醫吧。
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看見胸上趴著一隻蟾蜍,蘇畫一個哆嗦,他從小就特別害怕這些毒物,黃邪眼疾手快,封住了蘇畫的學位。
“都跟你說了別動,你想死的話,我可就不攔你了。”
蘇畫這才有了疼痛的感覺,胸膛就跟炸裂了一般,火辣辣的感覺。他昏迷了這麽久,才想起之前在地牢裏被人砍了一刀。
蘇畫咬著牙崩出了兩個字,似乎說一個字都要抽光他的全部力氣。
“娘子”
“相公,我在這。”
霓裳快步走了上來,半跪在了床前,輕輕的握住了蘇畫顫抖的手,眼裏的淚水強忍著在眼眶裏打轉。
周圍的人也很識趣的退下,給了夫妻倆一個私人的空間。
“你哭什麽啊”蘇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擠出了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
“我這不沒事嗎”
霓裳咬著嘴唇,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她卻怎麽也說出去,眼淚止不住的流。
蘇畫心底升起了一股絕望,他自己的身體在了解不過,按照他目前這個情況,怕是沒有幾天的活路了。
“相公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吧,你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霓能聽出來蘇畫的聲音裏虛弱無力,想來也是餓得不輕。
“我就想看看你”就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這一句蘇畫沒說出口。
“我在這呢,吃飽了,娘子讓你看個夠,好不好?”霓裳擠出了一個笑臉,梨花帶雨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疼得緊。
“不用啦我真的不餓”
握著霓裳的手,心裏像被塞得滿滿的。
如果自己死了,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呢?突然有些不甘心,重活了一世,卻活成了這個窩囊的樣子,還真是有夠可笑的。
鬱氣攻心,蘇畫喉嚨一熱。強忍著血腥味,看向了霓裳。
“我還是有點餓了,娘子”
霓裳停下了抽泣,一臉期盼的望著蘇畫:“想吃什麽,我這就去做。”
“隻要娘子做的,我都喜歡。”
“那相公就等我一下,娘子這就去做,相公一定要等我”霓裳不舍的鬆開了蘇畫的手,擦去了臉色的淚痕,快步就要離開。
望著哪倒倩影,一切回憶曆曆在目。
傻姑娘,真好騙,蘇畫苦笑了一聲。
喉嚨出鮮血奔湧而出的感覺,越來越重。可能自己真的要油盡燈枯了,想到自己落得這個下次,蘇畫還真的是不甘心。
推開門,霓裳又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蘇畫,他依舊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門外蹲著的李允諾見到霓裳出來,站起身來問道:“師娘,你去哪?”
“相公餓了,我給他做些吃的。”說完霓裳又擔心的望了蘇畫一眼,隻見蘇畫忍不住,吐出一口漆黑的鮮血,染紅了被子。那隻鎮心蟾也被蘇畫的舉動嚇到了,跳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華姑娘!”
華屏正坐在院子裏吹著風,翻著醫術,想找出如何克製瓠吻的辦法。突然聽到了霓裳的驚呼,臉色猛地一變。
果然還是如她擔憂的一樣,蘇畫能醒來隻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眾人紛紛湧入,以張白蟾為首,諸位禦醫紛紛施展了自己的看家技法。
“中府穴一寸五!”
“巨闕穴一寸二!”
“雨璿換一盆溫水來,準備好需要換的麻布。”
“小姑娘,快去廚房那一些木灰來。”
房內吵雜無比,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門外走來兩人,一個黑衣佩刀威風凜凜,一個道士模樣男子悠哉無比,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無上天尊,來得正好。沒騙你吧,徐大人。”
與此同時,太尉府的高牆之上。
寒光閃過,一道黑影徑直奔向趙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