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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死卦》

  蘇畫也預料過,遲早有一天朝廷的人,會前來鳳陽捉拿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來他始終在大唐地界一日,就逃離不了當今天子的五指山。


  跟隨徐劍南前來的,除了大理寺的一眾捕快,還有大內密探胡離,身後跟著一大批墨色軍服的官兵,想來他們就是皇城內的禁軍。


  高頭大馬之上,黃邪一臉深沉的挺著腰杆。剛才擊落玄公打出去的碎片,就是他的傑作。


  蓑衣人往後倒的同時,發髻也被玄公所彈射出去的利器劃破。此時的他,正披頭散發的半跪在地上,臉色帶著的麵具也陡然脫落。


  “我們又見麵了。”


  黃邪淡淡的聲音在風中響起,飄到眾人的耳邊。似乎他與蓑衣人早就認識,就如從未見麵的老友一般客氣。


  徐劍南望著那人的麵容,當時就愣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蓑衣男子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可是一點都不想跟你見麵。”


  “每次見到你,就倒黴透完,男子摘下了臉上的易容術,顯露出了真正的尊容。


  劍星入鬢,威風凜凜。散落的長發,更是顯得風度不凡。


  “我應該叫你白禦風呢?還是應該稱呼你為大理寺卿封然?又或者叫你,天機府鷹字門門主,白玉京?”


  “白禦風也好,白玉京也罷,如今還重要嗎?”


  兩人矗立在風中對視,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黃邪滄桑的老臉上有了一絲動容,望著地上那道熟悉的聲音,竟然發現自己從未認識,卻給他無比熟悉的感覺。


  看著這奇怪的一幕,蘇畫和玄公互相對視了一眼,也沒有明白個所以然來。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假扮成封然的樣子?真正的封然,又被你藏到何處去了?”黃邪眯著眼睛,思索了許久。這才緩緩開口問道,再他的神色之際,他已恢複了往常淡然的神態。


  “從什麽時候開始?”白玉京抬起頭想了想,接著說道:“就在他打算此去大理寺卿一職的時候,我就代替了他,化成了他的模樣在長安活動。真正的封然,自然被我弄死了。”


  多年之前真正的封然,確實是以遊曆天下為理由,向文宗辭去大理寺卿一職。可是文宗念他屢破奇案,對於大理寺的事物又執掌了百年之久,別特批準他待命辭官,如果哪天休息夠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永遠都是他的。


  也是從那之後,封然淡出長安百姓的視線之中。等到又過了兩年,他遊曆回來之後,就一直在長安城內深居簡出。偶爾也會去大理寺看看,隻不過走走場麵。這個時候的封然,就是白玉京所變化的。之所以少去,因為他根本就不懂查案,


  所以在楊柳巷那具無名屍骨麵前,他為了攪亂徐劍南的調查方向,一口咬定了死的人就是蘇畫。


  也在城外跟西夏賊人搏鬥的時候,他為了救下自己的女兒白晚秋,才會貿然出手。而這第二次跟胡離的交手,露出了他致命的破綻。胡離跟封然共事過一段時間,雖然沒有見過自己的真麵目,但是自己的招式路數,封然應該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當時的封然卻猜不透自己的招式,這就讓胡離起了疑心。一向疑神疑鬼的他,自然而然的把調查的視線,放到了這個大理寺卿的身上。


  而在放走了白晚秋之後,胡離順藤摸瓜,終於有了一絲眉目。


  徐劍南忍不住開口打岔,指著白玉京,一想到這麽多年,竟然幫著害死師傅的賊人做事,不由得破口大罵:“放你的花開富貴,五福臨門!我師傅武功那麽強,怎麽可能被你殺死。”


  “我可憐的徒兒啊。”白玉京有些惋惜的感歎了一句,在外人的眼中,就是赤果果的在嘲諷著徐劍南:“封然武功高強,雙拳難敵四手。可惜了”


  封然的本事,可謂算是最接近通神境。能殺死他,那是一場多麽殘酷的戰鬥。白玉京語氣輕浮譏笑,顯然是在激怒徐劍南。可是他馬上就明白了,臉上的怒氣隨即散去。


  金戈出鞘,徐劍南執劍比向了白玉京:“多說無益,你死到臨頭了,束手就擒吧。”


  禁軍與大理寺的捕快紛紛亮出武器,一齊圍著了上去。自縱使是宗師境界的高手,在大批的軍隊麵前,人海戰術都能耗得體力衰竭。就算能逃出升天,還要麵對日後無休止的追殺。


  況且還有兩位宗師在場,今日裏,白玉京插翅也難飛。
——

  與此同時,一座古廟之中。


  一名老者雙手合十,焚香禱告。麵前供奉者是前朝文神,自大梁亡國之後,大唐律例嚴禁供奉前朝神像。


  老者麵前擺放著一個斑駁的龜殼,麵前香燭繚繞,數聲念叨之後,老者拿起龜殼往地下扔去。叮鈴鈴的聲音,在廟堂裏異常清脆,數聲之後,散落出三枚銅錢,靜靜的躺在了地上。


  坎卦,下下卦。亦是同卦,下坎上坎相疊。坎為水、為險,一陽陷二陰。兩坎相重,險上加險,險阻重重。


  老者拾起了銅錢,慢悠悠的直起身來。拄著拐杖,望著門口處的女子:“玉京此行,必死無疑。”


  女子咬了咬嘴唇,一想到昨晚爹爹語重心長的告訴了自己很多事情。


  雖是父女,但是這麽多年來,白玉京始終都是隱瞞了很多事情。除了昨晚,他們平時更是少有相處的時間。


  她為了爹爹能開口誇獎自己一句,不惜苦練武學,忍受了平常女子根本不能忍受的苦。


  從小在龍蛇混雜的戎武寨裏長大,身旁沒有同齡的兒童,隻有一群凶神惡煞的壯漢。她沒有一天,是可以按照自己意願來過。她的一天,都被安排的都快要溢出來。


  哪怕是她如此努力的學習,白玉京也隻是嚴肅的說著還不夠。


  戎武寨就像一所無形的牢籠,沒有任何的感**彩,隻有服從和死亡。她從記事開始,已經記不清楚,在她的眼前浮現過過多少血腥的場麵。從一開始的害怕,倒後來的淡然,這一切都好像是家常便飯一樣。


  “龍公,我們到底是在做什麽啊?為什麽爹爹寧願赴死,都不肯告訴我。”


  老者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幽幽說著:“時機未到。”


  “等時機成熟了,老頭子自然會告訴小姐。”


  “來人啊,帶小姐下去,準備接任大典。不三不四,速去長安,把蛇頭都撤走,最近我們要隱藏一段時間了。”


  滄桑的聲音響起,門外兀得出現幾道身影。顧不得的白晚秋如何呐喊,老者的麵容始終淡然無比。
——

  “謀事須三思,成事天注定。私心難自啟,謀己死無疑。”


  白玉京說完這句話後,不免苦笑了幾聲。他一生圖謀都在算計他人,所有的計劃就隻差臨門一腳的時候,偏偏出了蘇畫這個異數。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年郎就是他未來道路上最大的隱患,一不做二不休,他決定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來此之前他就已經算過,如今麵臨這個局麵也是意料之中。怎麽說也好,不過能用自己的死,也推動全盤布局,也值了。


  “白玉京,我問你,你可有同謀共犯?你等一行人,到底是在籌謀何事?”徐劍南挑眉問道。


  白玉京麵無表情,仿佛死到臨頭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很早之前就看淡的一件事。


  “沒有同謀,如果說有的話,太尉趙羨算不算?”


  徐劍南平地飛起,手中長劍直逼白玉京,喉嚨鼓動:“放肆,你膽敢汙蔑朝堂命官。”


  “區區螻蟻,也敢在宗師麵前叫囂。”


  白玉京眼中一亮,擺起駕駛,猛然發力,一道直衝雲霄的怒吼聲響徹整個場地。攻勢強烈的徐劍南,竟然在空中就被擊退。蘇畫感覺耳朵傳來一絲溫熱,連忙捂住霓裳的耳朵。好在玄公展開護體罡氣,當在了蘇畫的麵前,要不然他也會波及到。


  不少將士都被這一聲怒吼震得七竅流血,在空氣中還存留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聲音良久才散去,等眾人回過神來之時,白玉京就靜靜的站在泥地之上,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


  一陣風吹來,應聲而倒。宗師之名,蘭摧玉折。


  哪怕蘇畫多年後想起此事,都不免為白玉京縝密的心思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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