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為賦新詞強說愁》
第十四章《為賦新詞強說愁》
小丫鬟剛剛念完,詩會再次沸騰了起來。
這首比起劉韻文的差了一些,不過意境卻比他高了一倍。
要說劉韻文的詩,倒像是個風流之人。反觀這位尚未露麵的韓公子,倒是頗為了解女子心思,字詞具佳,意境溫柔婉約。
從霓裳姑娘的琴聲來聽,從小丫鬟念完這首詩之後,琴聲與之前相比倒是歡快了不少。
上官玲瓏托著腮梆子望著樓下,一臉的鬱悶。
沈清寒說幫忙,可是她都在哪裏想了半天了,也不見個動靜。
“清寒,你到底想好了沒有啊,詩會都快要結束了!”
剛發完牢騷,沈清寒就將寫好的紙筏遞到了上官玲瓏的麵前。
“拿去吧,已經寫好了,找個侍女來念就行。”
沈清寒一臉得意的看著玲瓏,若不是今晚來鳳棲樓,她還不一定有這樣的靈感。
“幹嘛找別人來念?我們念不就好了。”上官玲瓏不解道。
“你忘了我爺爺的脾氣,我要是被人認出來,在傳到我爺爺的耳裏。恐怕我一個月都不能出府了,我好心幫你,你可不能托我下水。”
上官玲瓏一想也是,沈傲風那個倔驢脾氣,確實很讓人頭大。
隨即對著遠處的侍女,招了招手。
“二樓南閣,沈公子有詩要贈與霓裳姑娘。”
說話的聲音,正是上官玲瓏找來的那名侍女。
眾人聞聲,又將視線聚集到了二樓,看來今晚二樓的才子很多啊。
都是沒有聽過名號的,難道是外地的來的書生?
上官玲瓏和沈清寒分別學著剛剛那韓公子,用折扇遮住了臉龐。雖然穿著男裝,還是要慎重一點,被人認出來,那可就不好了。
“秋水眉黛長,細柳腰肢嫋。撫琴立春風,惹來諸君鬧。
歸去洛陽時,江南酒家道。看遍長安花,不似霓裳好。”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首詩比起前兩首,有過之無不及。
遣詞韻律皆為上品,意境也達到了高峰。尤其是最後那一句,簡直是神來之筆。
沈清寒自幼喜好詩詞,沈傲風為了他更是請了諸多名師傾囊相授。沈清寒的才學,在同齡人中那是首屈一指,要不然也不會被稱為“長安才女”。
林文景聽著周圍的聲音,都是在誇讚哪位沈公子,暗覺不妙。
“劉兄,你在做一首,把那沈公子比下去!”
劉韻文也沒想到,這鳳棲樓中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耷拉著腦袋,長歎了一口氣:“林公子,鄙人不才,那沈公子要比我高上太多,我就是再做十首,也怕比不過人家。”
聽完這句話,林文景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癱在了席墊之上。
“抱歉,林公子,恕韻文無能。”
林景文雖然輸了,也沒有惱羞成怒。隻能怪自己沒本事,擺手招來了下人,拿出了事先答應好劉韻文的銀子。
“罷了,也不怪劉兄,今晚勞煩劉兄了。”
“這.……韻文受之有愧啊。”
之後又是念出幾首詞,都是上等的佳作。
隨著各才子的詩詞不斷送上,推波助瀾。一時間,詩會的氣氛直達高峰。
“韻文兄的詩詞,在今夜的表現倒是一般。雖說整首詩也是標新立異,卻無出彩之地。”
“兄台所言極是,韻文兄號稱百步妙手。今晚一詞,倒有江郎才盡之意。”
“不過,韓公子的倒是不錯。立意新穎,算得上是難得的佳作。”
“我倒是覺得沈公子那首不錯,想必霓裳姑娘定會喜歡。”
“沈公子的佳作實屬難得,看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諸位兄台,要不要來賭一把?”
“王兄,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哈哈哈。”
另一角落之中,幾位才子正對今晚上的詩詞進行評鑒。這幾人都是長安出名的才子,不見得他們的評價就是比賽的結果,但是卻有著參考價值。
“清寒,你有把握能勝過前麵兩位嗎?”
“我也不知,不過在遣詞之上,林韻文勝我一籌。在意境上,卻不如我。”沈清寒搖了搖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從古至今,在詩詞之道上,她們女子始終稍遜男人一籌。
而她最擔心的還是那位韓公子,總感覺似曾相識。
眼看在場所有的詩詞,均已念完。
霓裳姑娘的琴曲,也到了尾聲。卻聽得大門處,有數道低沉的腳步傳來。
聞聲望去,是兩個男子的身影正往大堂內走。身後跟著八個護院,三個丫鬟。
左邊男子一臉的玩世不恭,穿著粉色長袍,看起來就不倫不類的樣子。右邊男子卻格外引人矚目,他好像永遠眯著眼睛,臉上一直都帶著笑意。
“是他,清寒,你快看!”
上官玲瓏猛地搖著她的胳膊,用手指著一樓大堂的樓梯。
“他怎麽來了?”
沈清寒抿了抿嘴唇,眼神始終在那兩人的身上不肯散去。
看到來人,諸位賓客都不自覺的退了幾步,生怕觸到什麽眉頭。
整個大堂也漸漸靜了下來,隻有霓裳姑娘的琴聲還在繼續。
徐娘麵色一寒,糾結的心道:這兩位煞星怎麽來了。
不過還是搖著身子,走上前去迎接,諂媚的笑道:“哎喲.……這不是趙公子和圖大人嘛,今晚什麽風,把您二位吹來了!”
趙禮一把摟住徐娘的腰,順勢還在翹臀捏了一把。
在她的耳邊吹了口熱氣道:“當然是徐娘,你這股騷風。”
聲音不大,不少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縱使徐娘久混青樓,早已處變不驚,也沒在這麽多人的麵前,如此難堪過。無奈人家位高權重,她實在是惹不起,受欺負也隻能往肚子咽,她可以死,但是她身後的一大堆姑娘還要活著。
隻得連連賠笑,食指戳著趙禮的胸膛。
“哎喲.……趙公子真是會調戲奴家。”
趙禮連忙抓住了徐娘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尖前。眯著眼睛,輕輕的聞著,那模樣真是享受無比,看得眾人直犯惡心,卻偏偏隻得忍著。
“香,真香!”趙禮正欲得寸進尺之際。
身邊眯著眼的男子,開口了,語氣中充滿了溫柔。
“好了,文謙,別玩了,咱們是來辦正事的。”
他叫圖尉,翰林院監。天符二十五的殿試狀元,有“大唐第一才子”之美稱。
至於他身邊這位,穿得不倫不類的。
趙禮,表字文謙,宰相之子。長安城出了名的惡少,其行事作風堪稱惡貫滿盈。
“聽說鳳棲樓今晚有詩會,所以本公子特地過來看看。”
趙禮整了一些衣衫,打開了折扇,對著周圍打量了一眼。
又把視線放到了徐娘的身上,閃過一絲淩厲的目光:“徐娘,你可知罪?”
徐娘心猛地一驚,這小子是來興師問罪的。為了這次詩會,她刻意的私下散布的消息。目的就是防止趙禮亂來,隻得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奴家不知呀,不知道是哪裏,又惹了您老人家不開心?”
“混賬東西,霓裳姑娘賣掉初夜,此等大事,為何不通知本公子!”
響亮清脆的聲音響起,徐娘臉上便多了一個巴掌印。
看得不少人怒火中燒,雖然徐娘身份低微,但是平日裏,對於他們這些客人照顧得都是無微不至。哪怕是背地裏做暗莊,也是完全公平的,行事作風比趙禮可好上百倍。
徐娘捂著臉,咬了咬銀牙。
臉上卻無怒意,隻是賠笑著說道:“這不是,奴家怕打擾趙公子嘛。霓裳身微名賤,幸得公子厚愛。不過公子的身份……霓裳無福消受。”
趙禮的秉性,別人不知道,她徐娘還不知道嗎?
這幾年來,為了顧全鳳棲樓,不知道推了多少姑娘過去,可是結果呢,沒有一個姑娘活著回來,就算活著回來的,也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精神失常。
霓裳本就身世悲慘,若是還要落到他的手裏,哪裏還有命活。
“罷了,本公子也不是霸道之人。今日前來,就是為霓裳姑娘贖身的。”趙禮說罷鼓了鼓手,身後一個侍女,端著一個玉盤走上前來。
揭開蓋著的布,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正閃爍著皎潔的白光。
“我沒看錯的話,那是夜明珠吧?”
“就是夜明珠,還是當年遼國進貢的顆,據說價值連城!”
“沒想到今日卻在鳳棲樓一睹這奇物。”
眾人交頭接耳,趙禮不屑的一笑:一群土包子,連夜明珠都沒見過。
“這便是我為霓裳姑娘贖身準備的禮物,徐娘可還滿意。”
徐娘愣住了,他沒想到趙禮竟然會拿出這麽厚重的禮物。
這夜明珠買下整棟鳳棲樓都可以了!
徐娘不知道說些什麽的時候,屏風內傳來了霓裳姑娘的聲音。
“趙公子好意,霓裳心領了。”
琴聲還在繼續,沒有停下的情況。
“不過今日霓裳是找心怡的夫婿,還望趙公子按照鳳棲樓的規矩來!”
“我懂,鳳棲樓的規矩嘛,誰能在詩會上奪得頭籌就是了。”趙禮望著屏風內,癡癡說道:“所以我才請來了圖大人,在場的諸位,沒有誰的詩文造詣,比他更高了吧?”
雖然趙禮這話得罪了在場的所有書生,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人家是殿試欽點的狀元。論才學,自己確實比不過圖尉。
“既然如此,那勞煩請圖大人作詩吧。”
琴聲一轉,竟然帶著一絲暗藏的怒意。
諸位書生也是有苦難言,一個青樓詩會,竟然惹得大唐第一才子聞風而來。
趙禮拍了圖尉的肩膀,嘴角上翹,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了:“老圖,到你展示的時候了!”
圖尉沒有回答,隻走上前去,依舊麵帶笑意。
對著屏風內拱手,又對這在場的書生拱手。
這是文人之禮,不論位高權重,吟詩作賦之時,這文禮都是要必備的。
一來是君子風範,禮儀不可少。二來如果勝了,也擺明了自己的謙虛的心。
不到三息時間,圖尉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夜入鳳棲樓,樓前人艤舟。別來後庭花晚,花上夢悠悠。
情難斷,淚欲流,謾凝眸。一曲霓裳,燕子來時,多少閑愁。”
詩念完,眾人麵色有些難堪。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評價。
圖尉是翰林院監,日後若想考取功名,翰林院就是最大的阻礙。要是惹他記了仇,那自己未來的仕途,可全都沒了。
不得不說,趙禮這一步棋,走得真是完美無瑕。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不敢言語之時。
東角落卻傳來一陣譏笑,那笑聲肆無忌憚,似乎根本沒把趙禮放在眼裏。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燕子來時,多少閑愁。我看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哈哈哈,大哥你別笑啊,你一笑我就想笑.……哎喲……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