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鳳棲霓裳》
第十二章《鳳棲霓裳》
蘇畫抬頭看了麵前的男子,他並不認識此人。
這人生得白淨,卻有些肥胖。跟他的年紀相仿,烏黑頭發束了個發冠,嵌著一根金龍玉簪。藍色長袍更是鑲繡著精美的雲紋,手上提著一座金絲鳥籠,身後跟著兩個魁梧的男子。
怎麽看,都是充斥著紈絝子弟的人渣味。
“這麽多位置,為何非要坐我這?”
蘇畫低下頭喝了口酒,心裏在猜測著陌生人的來意。他看起來不差錢的樣子,鳳棲樓的那個位置不是隨便坐,非要跟自己,坐在這麽個邋遢位置上,也不怕掉價?
看著蘇畫自顧自的喝酒,那人的身後的魁梧男子,不禁怒道:“放肆!我們少……”
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瞪了一眼。後半句,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介紹一下,我叫秦重。我看兄台相貌堂堂,在這鳳棲樓中更是猶如人中龍鳳。秦某不才,妄想結交天下朋友,故此前來,問兄弟討杯酒喝。”
秦重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說得就好像是真的一樣。
其實是,怕別人認他來,偷跑出來一趟不容易。如果讓他老爹知道他逛青樓,那還不得大刑伺候。他才找到了這個偏僻的角落,盯上了蘇畫。
蘇畫瞥了一眼這小胖子,這小子該不會有什麽“龍陽之好”吧?
他想趁機把自己弄醉,然後……
想到這裏蘇畫打了個哆嗦,不敢在想下去。
見蘇畫沒有搭話,秦重覺得臉上無光,你好拽,很符合本王爺的胃口。
又再次開口問道:“不如這樣,兄台若是讓我落座,這今晚的一切花銷都由小弟付錢,如何?”
蘇畫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還有這等好事,有人付錢?
“說什麽錢不錢,我就喜歡熱鬧,為兄就喜歡結交你這樣豪爽的朋友。在下蘇雲瑾,幸會幸會。”蘇畫連忙起身拱了拱手,那變臉的速度之快。秦重自歎不如,暗自咋舌。
秦重剛落座,就看到蘇畫對著遠處的侍女招手。
“小翠!”
小翠聞得有人喚她,連忙小跑過來。
“秦兄弟剛來,愚兄自作主張,點些好酒好菜招呼,兄弟不會見怪吧?”蘇畫看著麵前的冤大頭,暗道:不宰白不宰,反正這小子看起來也是個有錢的公子哥。
秦重颯颯笑道,他可沒蘇畫這麽多鬼心眼:“蘇兄喜歡就好。”
蘇兄?
蘇畫眉頭一皺,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連忙接話:“喚我雲瑾便可,這蘇兄,不好聽。”
接連點了幾壺上等好酒,又點了一些酒菜。
原本平平無奇的角落,竟然被這些美食的到來,顯得高了幾分檔次。
“雲瑾兄,小弟敬你一杯!”
秦重端起酒杯,倒是有些客氣,遞到了蘇畫的麵前。
剛剛還高冷無比的蘇畫,瞬間變得熱情四溢。
“賢弟,言重了。愚兄,也敬你一杯。”
秦重給蘇畫使了個眼色:“要不要,點幾個姑娘開個盤子?”
點姑娘?又不是花自己的錢,幹脆點一個?
不行,你是生在紅旗下的少先隊員,不能被這萬惡的社會所腐蝕!
僅此一次而已,隻是喝酒而已,無傷大雅的!你看看周圍,都是成雙成對的,就你一個人,多不合群!
不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此等傷風敗俗的事情絕對不能做!
蘇畫內心的天使與魔鬼,猶如天神交戰一般。
“大哥,你沒事吧?”
望著蘇畫臉色有些不對,秦重好心的問道。
“沒……沒事,賢弟要是喜歡就點吧,愚兄就不必了。”
最後,蘇畫還是沒能邁出那道坎。倒不是歧視,而是他從小跟爺爺長大,骨子裏深根蒂固的封建觀念,他做不到。說白了,有色心,沒色膽。
“那如此,小弟也不開了,就陪大哥喝喝酒。小翠你留下,斟酒。”
望著義正言辭的秦重,蘇畫倒是有些驚愕。兩人才剛認識,就為了自己的不喜歡,他也不點了,這小子還真是講義氣。
“是,小王.……”小翠糯糯的說著,可是剛說到“王”那字的時候,就收到了秦重殺意般的眼神。連忙改口:“小翠知道。”
蘇畫正低頭吃著酒菜,也沒注意到這一幕。
隨即抬頭,發現兩人的氣氛有些尷尬,便道:“賢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一聽有故事,秦重馬上來了精神。反正也沒有姑娘,聽個故事也好。
蘇畫端起酒杯,緩緩說道:“這說啊,那是一個冬天。北街靠南,有一戶人家,極其寵溺孩子。一日丈夫回家,見兒子卻脫了上衣在院中罰站。丈夫問其原委,原來是祖母是在責罰過失的孫子。丈夫大怒,隨即也脫去了上衣,與兒子一同在雪中挨凍,你猜這是為何?”
秦重深思了一會兒:“想讓他的孩子明白,教不好他,是自己這個父親的過錯,與其一起受罰!”
“不對!”蘇畫搖搖頭。
“那就是這個丈夫,想以此博得母親的同情,讓母親原諒過失的兒子?”
“也不對!”
“那我就真的想不出了,到底是因為什麽?”
蘇畫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一臉正色的說道:“那丈夫說,你凍死我的兒子,我也要凍死你的兒子!”
秦重聽完,猛地一拍大腿,笑道:“哈哈哈哈,此人還真是愚笨。”
饒是在一旁的小翠,都被蘇畫的故事逗笑了。就在蘇畫準備說第二個故事的時候,突然周圍的人卻騷動了起來。
“別管他們,大哥,再說一個。”
秦重此時也全然無心這繁瑣之事,他隻是覺得蘇畫的故事有趣得很。
“好,那我便再說一個,女子與丈夫的房中趣事。”
“房中趣事?”
秦重一臉猥瑣的笑道,貌似已經知道蘇畫要說的故事內容。
所有人都在喧鬧的時候,東邊角落裏的二人卻滿不在意,自顧自的喝酒聊天,看起來他們早就忘了來鳳棲樓的目的。
“那姑娘來了!”
“在哪?我看看,本大爺就是專門為了哪位姑娘來的”
“哪呢,哪呢?”
人聲吵雜,隨著周圍的三言兩語。
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子款款走上了圓台。
那女子穿著一身綾羅長裙,裙擺搖曳。
高挽秀發,臉上帶著薄薄的麵紗,露出的雙眼堪比桃花還要媚,足以攝人心魂。雖看不清容貌,但能入鳳棲樓的女子又怎會差得了。
圓台之上,柔媚嬌聲,聲音不大卻聽得異常清楚。
“小女子霓裳,身賤名輕。在這煙花之地舉辦詩樂,本指望有二三賞識,不料賓客滿堂。不勝感激,在此謝過諸位。”說罷行禮,一顰一笑之間,都透露出一股別樣的韻味。
鳳棲樓二樓上,紅色勁裝的女子扶著木欄歎息道。
“真是一個美人胚子啊。”
身旁的女子掩嘴一笑,也不免打趣道:“你要是不舞槍弄棒,努力的打扮一下自己,比我都漂亮百倍呢。”
紅衣女子聽完有些不高興:“清寒,我舞槍弄棒怎麽了?他們男人上的了戰場,為何女子就上不了戰場!他們男人能做到的,我們女子一樣可以做到!”
自古就有些一些女子,立誌要比男人更強,上官玲瓏就是其中一位。
“就算你以後上得戰場,還不是要嫁人。日後相夫教子,這等武藝又有何用,現在又何必去受那等苦處。”
沈清寒一直搞不懂自己這個閨蜜,有著沉魚落雁之貌,偏偏要把自己打扮得跟男孩子。在家做做女紅,看看詩書,日子多悠閑。
“那你怎麽不去嫁給秦家小子,過一下相夫教子的生活?”上官玲瓏可吃不了一點虧。
沈清寒語塞,上官玲瓏每次總能一句話把自己堵死。
可能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吧。
“約我來來鳳棲樓,如果就是為了跟我鬥嘴的,那我可回去了。”沈清寒假裝生氣的,邁步就要離開。
“別呀,清寒。”上官玲瓏連忙拉住沈清寒,“我錯了,不跟你鬥嘴了!”
順勢拿起桌上的酒杯,學著男人一般:“這杯酒,就當賠罪了!”
說完一口悶下,酒水都滴到了脖頸。可能是酒水太烈,上官玲瓏猛地咳了一聲。沈清寒見狀又有些好笑,明明就喝不了酒,非要學著人家喝酒。
又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柔聲說道:“說吧,這次找我來,是衙門裏又出了什麽事。”
上官玲瓏嘿嘿一笑,自己的小算盤還是被發現了。
“別急嘛,我們先看看這個詩會,待會再說。”
大堂中,霓裳姑娘一開口,旁邊的賓客紛紛回應。
“姑娘莫要輕賤自己,你要是身賤名輕,那我們這些名落孫山的讀書人,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等來前來捧場,本是自願,何須言謝?”
“就是,何況美人所邀,我等豈能不到。”
“能賞到霓裳姑娘的文采,也不虛此行了。”
“哈哈哈。”
一時間嘈雜於耳,皆是些恭維之言。
聽得上官玲瓏頭都大了,這群文人就是喜歡賣弄。
隻見霓裳掩嘴輕笑,周圍的賓客,這才平靜下來。但是上官玲瓏的眼力極好,加上居高臨下,更能看得清清楚楚。從她的眼神裏沒有看出半點笑意,反而是說不出的淒涼。
“諸君抬愛,小女子在此為倌,怎配與諸君相比,又怎不是身賤名輕?”言罷,霓裳頓了一頓:“今日,除此之外。小女子還希望找一位心怡的公子,便把身子交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氣氛就像一滴熱油滴進了冰冷的水裏,炸了開來。
“清寒,她剛才說什麽?她要把身子交了!”
上官玲瓏的胸口起伏,看起來是有些生氣了。
沈清寒歎了一口氣,眼裏滿是同情之色。
“不行,我回衙門叫人,我要救她!”
說罷,上官玲瓏伸手就去拿桌上的寶劍。
“玲瓏,你冷靜一點。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一紙文書都寫得明明白白。你就算把你爹搬出來,今日也是於事無補。”
上官玲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說,我們都有一雙手,完全可以靠自己活下去。怎麽就有的女子,就願意放棄自己的貞潔呢?”
“若不是清貧,她又怎會到這鳳棲樓來。”
兩人皆沒有說話,她們從小錦衣玉食,又何曾嚐過民間女子的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