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翩如驚燕蹋飛龍》
第六章《翩如驚燕蹋飛龍》
為首的賊人鬆了一口氣,摘下了麵紗。
黛眉微起,將垂著的長發撩到了耳後。
高挺的鼻梁顯出淩厲的線條,細細的柳眉之下是一雙傲氣的雙眼。黑色長袍有些鬆垮,但也遮不住女子的曼妙身材。除了剛剛皺眉之外,從她的臉上再也看不見任何表情。
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便給人一種冷豔無雙,生人勿進的感覺。
與同伴使用的武器不同,女子所使用的是一柄長劍,斜靠在她的懷中。頗有三分颯爽,又帶著三分豪氣。
女子望了一眼天空,估計城外已經開始封門。最近難民人數漸多,巡查得很緊,到時候他們想要出城可就難了。趁著還沒關門,他們得盡快動身了。
“時間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撤吧。”
黑衣人持著刀柄,指了指還在遠處摸索的蘇畫。
“小姐,那他怎麽辦?”
“一個可憐的落魄瞎子而已,反正又看不到我們的樣貌,留他去吧。”女子的聲音依舊很冷淡,但是看向蘇畫的眼神中,卻帶著一絲疑慮。
聽到女子這麽說,蘇畫懸著的心終於鬆了下來。
就在三個黑衣人準備離開之際,卻傳來另一道讓蘇畫膽寒的聲音。
“那小子呢?跑得真夠快的?”
“要是被我抓到,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官差大哥,麻煩你們了。”
“都是為沈大人辦事,客氣什麽。哥幾個,你們去這邊找找。你們三個,跟我去這邊!”
是沈家下人們的聲音,他們還沒有放棄,竟然還還報了官。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那麽輕浮。
現在跑出去可以,但是要麵對沈家的追捕,這個險他不敢冒。他隻能期盼這群賊人趕緊離開,自己也能全身而退。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裝瞎的,也是死路一條。
真是騎虎難下,腹背受敵。
兩個黑衣人不約而同抄起了手中的大刀,警戒了起來,互相對視了一眼。
“小姐,有官差!”
“聽起來人數還不少,不會是朝我們來的吧?”
“不可能!我們行動這麽突然,沒理由會招來官差!”女子喃喃道,他們這次行動是預謀已久的。沒有泄露半點風聲,再說了,官差怎麽會知道他們在這個巷子裏。
事出突然,一定有蹊蹺。
下意識瞥了一眼蘇畫方向,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抓住哪個瞎子,我們走!”
此時的蘇畫正惦著腳尖,準備他們犯迷糊的時候偷偷溜走。要是運氣好,跑出去自己還能逃走。總比在這個地方等死,好上太多。
隻可惜,蘇畫的美夢還是落空了。
剛想大聲呼救,卻發現被人堵住了嘴巴。
陡然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輕飄飄的飛了起來。那黑衣人摟著蘇畫,隻是輕輕一躍,兩人便已經站上了丈高的牆頭之上。
女子和其餘一人腳尖一點,跟了上來。
啊這波!這波是輕功!
這就是失傳已經的輕功嗎?
蘇畫的整個世界觀崩塌了,他本以為這個世界一直很普通,沒想到竟然還有輕功這玩意?
看著腳下的建築快速消失,身邊的三個黑衣人在屋簷上如履平地一般健步如飛。蘇畫就明白了,這三人的功夫深不可測。
人家都晚上穿著夜行衣行動,生怕暴露自己。這三人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蒙麵行凶。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的時間,三人利用樹蔭的遮掩,順利的從城區逃到了城外。那二十多米高的城樓啊,這個黑衣人還摟著自己,蹭的一下,就飛上去了!
蘇畫第一次體會了空中滑翔的感覺,心想也不斷在想:這回小命算是玩完了,落在武林高手的手裏,想逃都逃不掉。
長安城外,一片密林之中。
蘇畫被那黑衣人徑直摔到了地上,重重的吃一口鮮嫩的青草。前世他坐公交都能暈的人,更別提體驗了一把飛天的感覺。現在一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錯子,去看看身後有沒有官差跟上來。”
“對子,你去看看接頭的人來了沒有!”
“是,小姐!”
蘇畫躺在地上,偷偷打瞄這三人。
綁架自己的那個賊人,應該就是叫對子無疑了,長得比較圓潤,可是身手卻不差,是個靈活的胖子。不過有些暴躁,就從衝剛才摔他那一下就知道,這個對子,脾氣非常不好。
叫錯子的,比較瘦弱。一路上也沒見他怎麽說話,聽兩人的名字,好像是兄弟,不過這兄弟倆長得相差也太大了。
至於這個女魔頭,正在像看待獵物一般看著自己。
難道她故意支開手下人,把自己帶到這荒郊野外,目的是對自己圖謀不軌?
蘇畫打了個寒顫,難道今日他就要晚節不保?
“別裝瞎,起來!”
聲音依舊毫無感情色彩,蘇畫是想多了。如果是圖謀不軌的話,語氣就不是這般冷漠了。
可蘇畫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裝著看不見的樣子,假裝著摸索的樣子。該裝還是要裝,萬一這女魔頭將自己一軍,那該怎麽辦?
還不如自己索性裝到底,這樣以來也不會露出馬腳。
“再不起來,本姑娘一劍斬了你!”
嬌聲喝道,讓蘇畫毫無抵抗之力。
他不是什麽蓋世英雄,也沒有得過幸運女神的眷顧。
自從來了大唐之後,他的生活變得一塌糊塗。況且麵對如此凶猛的對手,他的勝算為零。為了保全性命,認慫是一種必要的手段。
“女俠饒命!”
蘇畫弓著身子以九十度,對著這個女魔頭,不!女俠!
這是他最大的誠意了,要讓他下跪,還是對一個女人下跪,他目前做不到。
男子漢頂天立地,就算是麵臨死亡。他也不會退讓一步,慫一時可以,慫一輩子不行。
看著蘇畫這番態度,白婉秋就是一陣惱火。如此毫無骨氣,卑躬屈膝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我且問你,你去那巷子做什麽?”
本打算蘇畫隻要強勢一點,擺出一副寧死不從的態度,她可能心情一好,說不定還可能放了他。
如果讓蘇畫知道麵前的女魔頭喜歡這樣的調調,恐怕他早翻臉了。
隻可惜,蘇畫不懂讀心術。
“被人追殺。”
蘇畫老老實實的回答,反正盡可能如她所願。大丈夫,能伸能縮。這個場子,以後找回來也不遲。
“你進巷子裏看見了什麽?”
白晚秋撇了蘇畫一眼,依舊是麵無表情。不過蘇畫能感覺到,一旦自己說了實話,很可能就被一劍刺死。
“我什麽也沒看到。”
“真的什麽都沒看到?”
“真的什麽都沒看到!我發誓!騙人是小狗!”
噗嗤!
看著蘇畫信誓旦旦的說著,也不知是長期板著臉太累了,還是她的笑點太低,她竟然掩麵一笑。
“你笑起來很好看,多笑笑,有益身體健康。”蘇畫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白晚秋馬上換了一副麵孔,又恢複往日冷冰冰的樣子。
“看什麽看?信不信本姑娘把你眼珠子都摳下來!”
女人果然都是善變的,誇你一句漂亮都不行。
“且慢.……且慢!姑娘莫要生氣,我信我信!把劍收起來先,有話好好說。”蘇畫連忙擺擺手,示意女魔頭別那麽衝動。
“你叫什麽名字?”
“蘇雲謹!”
蘇畫不假思索,搬出了一個假名字。
誰知道日後這女人會不會報複自己,人在江湖,有必要隱藏自己的真實信息。
白晚秋又問道:“何方人士”
“蘇州人士。”
扯淡嘛,這可是蘇畫的強項。反正亂說一個名字,再把自己的身世說的慘一點,說不定這女魔頭心一軟,就把自己放了。
轉頭看著蘇畫,美目中浮現出了一絲疑惑之色。又不好直說,隨即問道。
“為何這副模樣?又如何到長安來的?”
魚兒上鉤了,蘇畫不由得竊喜。
“小生本是蘇州蘇家村人,家中日子也算過得融洽。從小熟讀詩書,想著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報效國家。
就在我趕赴長安考取功名之際,從小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翠花,被那挨千刀的陳家公子,花言巧語的騙走不說,還派人誣陷我爹勾結山賊,最終我爹含冤而死,我娘終日鬱鬱寡歡,最後也隨我父親而去。
家產盡數被霸占,我這才流落到長安,打算有朝一日取得功名,好早日為我父親沉冤得雪!”
為了顧全男人的顏麵,蘇畫扭過身去,號啕大哭。哭得那叫一個悲悲切切,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其實是這小子哭不出來,轉過身去,完全是為了沾了口水充當眼淚。
其實白晚秋若是仔細去想,一定會發現蘇畫說的故事漏洞百出。
可惜蘇畫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扯淡和演戲他是最拿手的。
聲情並茂的訴說,完全將白晚秋帶入了進去。
這個世代,最打動女人內心的,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最好帶一些倫理感情大戲,分分鍾黃金檔。
要不是時間不夠,蘇畫還能扯出秦香蓮版身世。
“既然你說精通詩書,我也要考考你。隻要你通過我的考核,絕不為難,立馬放你走。如果你沒有通過,那就證明剛才說的都是假的,那後果……”
白晚秋緊了緊手中的長劍,下場是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
不愧是混跡江湖的女子,做任何事都會留一個心眼。
兵來將擋,俗話說的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蘇畫他是不懂詩詞歌賦,但是他會背啊。
知識改變命運啊!
蘇畫輕歎了一聲,負手而立。文縐縐的,頗有幾分成竹在胸。
“姑娘,請出題吧。”
白晚秋斜倚在一旁的樹幹上,撇了蘇畫一眼,朱唇輕啟。
“那便以我為題,如何?”
蘇畫麵色躊躇,露出思考的樣子。這女子,給他第一眼的感覺,就是颯爽豪氣。他腦中不斷回想著符合她氣質的詩句,得找出一首極好的詩詞,一定要讓這女魔頭無話可說!
白晚秋見蘇畫來回遁步,始終一言不發。
這小子根本毫無才學,正準備發怒之時。
耳邊卻傳來了蘇畫富有磁性的嗓音,詩已然想好。
“佳人自鞚玉花驄,翩如驚燕蹋飛龍。”
白晚秋不懂詩詞,但是蘇畫念完之後。她的腦中慢慢浮現出來了意境,玉帶寶劍青驄馬,快意恩仇,天縱瀟灑。
這詩,別出機抒。婉約秀美之中,又顯得英姿颯爽。
白晚秋有些迫不及待想聽完全詩,隨即催促道:“後文呢,快些念出來!”
就在蘇畫打算念出下文詩的時候,卻被一道呼聲打斷。
“小姐,寨主來了!”
白晚秋臉色一變,拿起手中長劍走向蘇畫。
“後文是金鞭爭道……”
可是蘇畫還沒念完,就被白晚秋重重的拍了一掌。隻見身子晃悠悠的往後倒去,昏迷之前也不忘指著白晚秋。
“你……你.……說話不作數.……”
“書生,下文的詩,以後我再來找你聽,自己多保重!”
白晚秋留下這麽一句話後,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仿佛她從未來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