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塵
我是個老人了,再過得幾年,也許就要成灰。
有人寄過信來,信裏問著我那早就爛透的陳年舊事,關於那個為我掙了不少錢的女人,有些遠了,隔了大半個洋,一片土地的時間。
我坐了電車,大概幾條街,經過了百老匯,看見身穿歐洲貴族服飾的演員在陸續進門,我好奇地探出頭,卻轉眼就到了那個人的住處。是棟小洋房,種了小片的玫瑰,我在路過的時候驚異地發現有朵是白色的。
聞到了煙味,是南部田園裏摘的煙草的味道,為我送報的孩子似乎很喜歡,而她坐在搖著的藤椅上,看見我就示意我坐下。
那個女孩子是被老鴇帶大的,窯子裏住到十八歲,叫個俗氣的名,沒有人注意,英生那個時候也還不叫這名,是個半紅的妓,和這女孩子熟悉,整天膩在一起。有位客人是罕見的清奇骨骼,後來女孩子心想,自己是被這遠山眉害了,可是她心裏想著,卻是閉眼就畫的出那人的模樣。理所當然的就生了孩子,老鴇拿木條追著她,樓上的妓們都湊出來看笑話,隻是有一人卻看著她毅然決然的臉歎氣,她真是會把自己害死。
半紅的妓年齡不入眼了,隻得收拾了包袱走人。她靠著底子不錯的嗓子在舞廳裏混的風生水起,每月月餘還惦記著寄了錢給帶著孩子的女孩子。
後來沒了聯係,樓裏的人都走光,曾經半紅的妓也跟了貴人叫了英生,據說她生母姓趙。
不知又是幾年,偶然來了乞客,汙雜的衣身,但容貌依舊,隨身的寶貝是塊鎖,兩人都十足激動,女孩子在這兒安定下來,學著名媛的樣子一步步地活著。
我聽的夠了,也借了煙抽,想到已經很晚,臨走出門前問一句他已如何。
我腦子裏一片混沌,半天才平淡一句,戲賣的不好,抽大煙死了。
的確也許是死了。
我回程的路上走了原路,進了百老匯劇院看演出,坐在後排,捏著手裏的寶貝,台上是姓程的男人唱著百花亭,一位男兒卻生了女子的遠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