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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聽阮澤這麽說,沈苑故意繃著臉,“我不讓你買錯了嗎?”


  阮澤趕緊說:“沒有。”


  沈苑開著水龍頭嘩嘩的洗碗,聽他在一旁低著頭保證:“我說過會聽你的,肯定不會偷買東西的。”


  沈苑把洗幹淨擦好的碗放進碗櫃裏,麵上一派嚴肅神色,“那最好。”


  阮澤聽他肯相信自己了,便扒在門框上衝他嘿嘿嘿的笑。沈苑看他傻乎乎的,就忍不住也想笑,轉開臉在水龍頭下麵專心衝完手,過來濕著手拽了一把阮澤額前的卷毛,然後邊往外走邊說:“誒,司機來了,該走了。”


  行李箱在客廳立著,看沈苑站在玄關穿大衣,阮澤的好心情全數散盡,還隻能忍著,不能讓沈苑看出來。他拖著行李箱挨到沈苑跟前去,叮囑他:“我昨天看天氣預報了,這幾天北京都很冷,你下飛機前記得換衣服。吃飯盡量在酒店,少叫外賣,剛到有可能水土不服,外賣怕不幹淨,更容易拉肚子。”


  沈苑邊整理襯衫邊一條一條答應著,今天不上班,他沒有穿西裝,一件純黑的立領襯衫,外麵簡答搭了一件煙灰色的大衣,長到小腿,顯得人更挺拔修長。阮澤被他晃了眼睛,低頭不敢再看,嘴上說:“那你走吧。”


  沈苑“嗯”了一聲,然後就站在他麵前不動了。


  阮澤盯著沈苑的鞋尖正奇怪,才聽見沈苑忍著笑說:“那也得你把箱子給了我,我才能走啊。”


  阮澤一愣,可不是嗎,他兩隻手牢牢握著人家登機箱的拉杆,還說讓人走吧,真的是……像扔炸彈一樣,阮澤把拉杆塞到了沈苑手裏,看著他笑,又沒那麽緊張了,但還是有些訕訕地,“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沈苑算了下日期若有所思,一點頭:“嗯,早去早回。”


  司機來家裏接他,阮澤就不跟著去機場了,站在門口看他走,等看不到車屁股了,才衝人走的方向揮了揮手,靠在門框上生悶氣。上了車的人一眨眼就不見了,剛才應該多看兩眼的。


  以往周末沈苑在家的時候也很少,大多是出去應酬,阮澤應該是習慣了的。但這次不知道是知道對方要出遠門還是怎麽回事,總之阮澤一整天都提不起勁兒,帶回家做的工作也沒動,就在陽台的榻榻米上盤腿坐著,算著那邊應該是到了,阮澤把手機拿在手裏顛來倒去,猶豫該怎麽給沈苑發消息。


  他微信裏隻加著沈苑一個人,已經攢了幾十頁的聊天記錄,多是睡前他向沈苑請示自己能不能買東西的。


  ——這個可以買嗎?上麵說這個削果皮特別方便,真的,我看評論了,真的很有意思。


  ——不能。


  ——哦。


  阮澤消停了,沈苑又發過來一條:你怎麽看什麽都有意思?

  阮澤不知道該怎麽回,想半天,才慢吞吞的敲過去幾個字:本來就很有意思。


  他不知道沈苑在那邊半靠床頭,兩隻手捧著手機就等他回呢,臉上的笑像在逗自己傻狗,看見這句直接笑出了聲,還要嚇唬人一樣回:怎麽,覺得委屈?生氣了?

  阮澤趕緊自證:沒有生氣,我就是想說,真的很有意思。


  一本正經的解釋,逗得沈苑笑容更大。可不等他笑完,又緊跟著過來一條:——真的沒有生氣。


  沈苑還是不說話,阮澤就忍不住了,

  ——我不想買了。


  ——你相信我。


  ——其實一點意思都沒有,我錯了。


  他翻完自己和沈苑的聊天記錄,心裏甜絲絲的化開一灘糖汁兒,又把最開始連著都是沈苑發給他關於要加班的消息那一屏截了下來,設成了壁紙,打算在沈苑回來之前再換掉就可以了。


  通訊錄裏,最近聯係最頻繁的也是沈苑,有沈苑打過來的,也有自己打過去的,但沈苑打的多些。


  他倆還沒沒發過短信,像情侶之間在乎誰先說了我愛你一樣,阮澤偷偷計算著每一個新的,隻關乎他和沈苑兩個人的互動領域由誰先打破。沈苑先進了他房間,他還沒有進過沈苑的;沈苑先叫他起床一次,後麵每天都是他做好飯叫沈苑起床;沈苑先約他看電影;沈苑先邀他一起打遊戲;沈苑先提出要兩個人一起逛超市。


  這次短信他想自己先發。


  “到了嗎?北京冷不冷?”


  刪刪改改無數次,阮澤緊張萬分,終於木著臉用涼涼的指尖點了發送。


  接下來就是全是等待了,這天上海也陰著,他坐在榻榻米上裹著一條毯子仍然凍得手腳冰涼,花架上擺著的幾盆百合開了,連香氣也泛著冷意,手機一直都沒有亮起來。


  他原本坐著,等著等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實在是睡姿不好,醒過來的時候一半身子已經麻的沒有了隻覺,活動了好久才又針紮一般的刺痛感傳來。他惦記著短信,最後在脫在榻榻米旁的拖鞋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拿起來就看到呼吸燈一直在閃,滑開鎖屏,是沈苑半小時前回過來的兩條短信:——早到了,很冷,我記得換衣服了。


  ——給你發微信你沒回,後來一直沒看手機。


  阮澤連上網打開微信,發現沈苑在自己發短信的前十八分鍾就已經發過消息了,是一條十八秒長的語音。


  他的心跳的厲害,連手機屏幕都不敢再看,抿著嘴把手機裹進毯子裏放在自己肚子上,環抱雙膝把下巴支在膝蓋上,一手揪著毯子,一手在裏麵摩挲手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把手機拿出來,點開了那條語音。


  沈苑自帶笑意尤有質感的聲音這樣聽起來又有些不一樣,他說:剛下飛機,臥槽好冷,幸虧你提前告訴我要換衣服……嗯,雖然還是好冷,不說啦,我先回酒店。咳咳,不許瞎買東西啊,等我回家跟你一起去超市。


  一開始不敢聽,現在聽過了,又八遍十遍的聽上了癮。到中午太陽出來了一點,阮澤窩在榻榻米上,用毛毯把自己裹得隻剩一顆頭露在外麵,手機在毯子裏貼著自己耳朵,重複放沈苑發過來那條語音。


  聽著聽著,阮澤眼眶紅了。他覺得沈苑實在給了自己太多,期待過的,不曾期待過的,通通裹著甜蜜的風砸向自己,沈苑帶著最單純的善意在對他好,而他除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之外,隻剩下愧疚可以給他。


  此刻他突然很認真的想寫一封感謝信給沈苑,用最標準的格式,在第一行頂格寫上“沈苑先生”,後加冒號以示尊敬,第二行空兩格寫“展信佳”,下一段寫自己最誠摯的感謝,謝謝你肯跟我做朋友,縱容了我很多奇奇怪怪的毛病,我像一個時刻覬覦著你的心的小偷,你卻毫不設防的將它向我誠然敞開。


  寫完感謝,要在正文末尾懷著一百分的祝願寫下“順祝”兩個字,然後另起一行,靠右署名“愛你的卑鄙小偷阮澤”。


  他坐在書房沈苑的皮椅上,用沈苑的鋼筆一筆一劃的寫信,寫錯一個字就揉掉重來,這封信完工的時候,背已經僵硬的動不了了。他拿起信紙小心翼翼的吹幹之後疊了起來,回房夾到沈苑那副水墨畫的畫框後麵,長籲一口氣躺在床上,又打開微信開始聽沈苑的語音。


  阮澤中午沒吃飯,晚上洗完澡才覺得餓。他下樓把早上剩的粥熱了一下,又從冰箱裏拿了個蛋糕出來,奶油全部被他用勺子挖下來扔到了垃圾桶裏,隻吃麵包,這樣就算解決了晚飯。


  沈苑不在,偌大的房子裏就他一個人,他也不想在客廳待著,吃完飯就趿拉著拖鞋準備回房間。路過沈苑房間時,阮澤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怎麽都挪不動了。


  好想進他房間看看,還……還想在他床上躺一會兒……


  阮澤的頭抵在沈苑臥室的門上,心裏天人交戰,痛苦萬分。理智上知道這樣不對,擅自進沈苑房間太不尊重人,但這樣的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了……


  不對,阮澤想,沈苑周一早上才回來,說明他明天晚上也不在,他勸自己:要不今晚先不要了,還是等……等明天吧……


  好容易說服了自己,阮澤逃逸一樣跑回對麵,哐當一聲關上了門利索的反鎖,似乎是怕自己反悔了又想出去。


  他心煩意亂的睡了一覺,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夢裏主角隻有他和沈苑,主題也隻一個,就是性愛。阮澤當然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是怎麽做的,這樣的夢他也不是第一次做,沈苑壓著他,進入他,或許有些粗喘,可他分不清是屬於夢中的沈苑的,還是太過情動的自己,但他知道,有沈苑在的沉默的性愛總能很快帶來洶湧的快感,比任何一次自己動手都要濃烈。


  主角和主題都單一,說亂七八糟,是因為這次夢的地點換了,不是他最常夢到的客廳,也不是自己的床上,而是沈苑的房間。那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間,忘了具體什麽樣子,隻記得身下很軟,快感來的尤其猛烈。


  一大早,阮澤就在浴室洗內褲,洗完內褲把自己也洗了一下,就下樓開電腦工作。


  他其實算不上一個好員工,之前畢業實習的時候就也不甚在乎,成績平平,有林立幫襯著,才在那家公司留了下來。之後一直是林立做他頂頭上司,所以也不需要費心去學和老板接觸,再後來就跟著林立跳了槽,新公司的同事摸不清他底細,都怵他,更省了跟人打交道的麻煩。所以這些來來,阮澤空長資曆不長本事,倒算個濫竽充數的。當初林立跟沈苑說他是企劃部最優秀的,實在是水分摻了多半。


  但自從跟著沈苑來了這邊,阮澤自認是自家人的生意,不可以馬虎半分,畢業五年,始體驗到認真工作是什麽滋味。


  這次的工程已經八九不離十,沈苑出差回來應該就能歇一段時間,他這樣打算,工作起來就更賣力,想著能多分擔一些就多分擔一些。


  這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又正巧碰上周末,分公司的年會辦的很盛大,但是沈苑不在,阮澤提不起一點興趣,推說感冒了,隻窩在家裏改方案。


  夜裏十一點三十五分,阮澤突然聽見門響了一聲,他在餐桌上工作,看不見玄關那邊是什麽動靜,心裏發慌,選來選去,最後挑了把鏟子放輕腳步往門口走。


  越靠近門口,響動越大,阮澤皺眉盤算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跑過去一看,果然是沈苑回來了。他用鑰匙開的門,剛把行李箱拿進來,還沒來得及關門,慶祝跨年的禮花在沈苑身後的天空上方炸開,沈苑看見他有些詫異,然後很快又笑了,笑得很開心,又有些邀功的說:“說了早去早回,還趕得及互道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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