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四方相爭有五個參與者(2/2更)
聽李昀對著王參將、實則衝著他們的一番綿裏藏針的話說完後,那五人組中的中年人先開了口,卻依舊是和外表氣度一般溫和謙遜的調子——
“李掌櫃說的是。校尉大人因搜檢得知我們的來曆後,與我們說了大致的病症,可我們雲羽宗其實隻對羽獸的照料有些許心得,倒不敢有獻醜的心思。不過,我這群同宗後輩性子跳脫,非要攛掇我出來看看,我尋思讓他們長點見識也好,便腆著老臉跟過來了。大家互通有無、互通有無。”
“哦!竟是鶴鳴州的雲羽宗,久仰久仰……”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這麽客氣,李昀自然也換上好臉色接著,遞了幾句互相吹捧的場麵話。
“行了,廢話少說些,辦事幹脆點。”
旁邊那情侶二人組中,男青年倨傲地插嘴道,“還是趕緊去看看那些害了病的騎獸吧,我桌上的酒還溫著,不想耽擱太久、再回去重新燙過。”
這浮誇的言語一出,除了他身邊那名女伴眼露星芒外,其他人都不由自主一陣哆嗦。
當下暑令時分將近,別說是晌午剛過,就是到了夜間也嫌燥熱,哪有人會去飲用什麽燙過的溫酒,要說是怕冰鎮用的冰塊化了倒還過得去,真是連裝腔作勢都不講究……
對於這情侶二人組,方亦和李昀瞥過幾眼,也都打撈起了一些記憶印象,不就是先前騎乘一頭威風凜凜褚武靈獸、在接引之際搶在方亦前頭的那兩位麽。
李昀胸中一陣肝火大動,隻恨之前沒看出這對狗男女是如此拆台貨色,居然還給了他倆優待。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在旁邊觀望的方亦,生怕方亦被勾起了當時的不快,但方亦臉上毫無波瀾,看起來壓根沒多注意這兩人,讓他鬆了一口氣,隻覺得這才像是世家豪門養出來的涵養氣度。
“咳,那就勞煩李掌櫃,帶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場麵僵持之中,還是那名雲羽宗的中年人厚道地出來解圍,又朝那老農模樣的兩位恭敬道,“萬獸閣的兩位前輩先請。”
“萬獸閣?!”
李昀得了對方眼色提醒,不禁一凜,目光落向那兩位,匆忙換上恭敬之色作揖,“不知兩位前輩光臨,招呼不周……”
“客氣。”
兩名老者毫無架子地應了聲,又向李昀溫和道,“掌櫃的不要多禮,我二人其實技藝普通,並非閣中執牌的師匠,未必能幫上忙。隻是活到老學到老,趕巧一並過來看看,就當老年人用過餐飯後,走動消食。正如掌櫃剛才所說,互通有無嘛,這恰是萬獸門的宗旨。”
盡管他們說得謙虛,但卻沒人敢不當回事。
須知,這“萬獸閣”可算是控獸一門的中流砥柱,屹立千年不倒,底蘊深不可測。名字雖然土,但就得這樣的土味,往往才是悠久傳承的有力明證,凡是與控獸一道的產業有所關聯之人,都不會沒聽過這個老字號的宗門。
據說“萬獸閣”的曆史由來,甚至可以追溯到比昔日仙庭建立更久遠的年代,更有傳言稱……它掌握了部分連退守東蓬萊天域的仙庭餘孽都已經失落的鯤鵬馴化秘法。
至於“執牌”的說法,乃是萬獸閣的兩大規矩之一,唯有能夠傳道授業的那部分師匠方有資格執掌“獸顱銘牌”,執牌標準之嚴苛,相當於必須擁有開宗立派之能者才可獲得。
與之相對的另一個規矩,則是每隔五年須通過閣內的考校大典,若是不能有所建樹、無法與時俱進之輩,即便是曾經執牌的長老,也必須掛牌封名,潛心靜修、研習技藝,直到能再度展露匹配的技藝水準才可重新出山。
換言之,隻要是萬獸閣中人,且有資格在外以其名義行控獸之道,就絕不會是徒有虛名的無能之徒。
再加上,這萬獸閣名頭雖老,行徑卻始終推陳出新,而不固步自封。其曆來鼓勵門下子弟行走四方山野,為各方有需求者提供助力,真正在控獸之道上做到互通有無,於世間聲譽極高。萬獸閣在終南天域魚護州的山門總壇,也被大部分有心投身此道者視作問道聖地。
是故,即便這兩位老者在萬獸門中並無資曆輩分,但也不能輕忽以對;若是被有心人安置個怠慢的說法,那甚至會影響到棲所的生意。
李昀感激地回看了那雲羽宗的中年人一眼,而後姿態謙卑地朝那兩位老者湊過去,邊問候邊帶路,雲羽宗的幾人便也跟了上去。
“嗬!萬獸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落在後麵的青年朝女伴作態道,但音量壓得頗低,“稍後我倒要向這兩個老前輩好好地討教討教。”
說罷,見女伴眼中依舊滿是傾慕之色,身形便又恢複膨脹地尾隨而去。
方亦想了想,也裝作混跡其中的一名閑人,跟在了後麵。
舉步之際,他的眼角餘光無意中捕捉到:那王參將收了一副粗蠻的神色,退到了一旁保持觀望,分明是在細細琢磨思忖著什麽……嗯?
不過是一瞬間的注視,那王參將就有所覺察,應激反應那般、也將視線投了過來,落在方亦身上後,若有所思地頓了頓。
方亦心神一凜,暗道:好家夥!氣息收放自如,在旁人感官中的存在與否隨心所欲變換,時而強烈惹眼、時而隱形匿跡,最重要的是,麵對窺探的反應之迅速,可見知機敏銳非常……
總而言之,這位絕不是等閑貨色……
兩人僵持片刻,隨後默契地同時收斂了“知機”感應。
那王參將露個笑臉,衝著方亦、伸手朝眾人的去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亦緩緩收回流連在對方腰間“訊錘”的視線,跟在了那情侶二人身後。
……
雖然心中頗為煩躁,但好歹經營支撐這棲所數十年,大掌櫃李昀在辦事效率上絕不含糊,更絲毫不受情緒影響。
依照萬獸閣的兩名老者意見,他幹淨利落地調遣麾下的師匠,將那十來隻被挑出來診療的騎獸聚集在了一處,方便比對症狀。
眾人則在外圍圍了一圈,像是甄選要上桌的野味那般、審視著圈中的騎獸,間或有人出手推放氣勁轟擊腿臀處,以調整那些騎獸的站位,好方便觀察。
眼下人群不算方亦和李昀在內,總共有四批參與者,或有心或無意,在競逐比拚著控獸之道的技藝長短,乃至門麵高低。
雲羽宗那中年人領著四個後輩,倒真如所說,全然一副來長長見識而已的樣子——
“真是奇怪,這些騎獸看著倒不像病弱的樣子。”
“會不會是中毒啊?比如那種透支體能的丹毒?”
“啊,你說會不會是……他們自己用了那種藥,導致的後遺症啊?”
“俞文,慎言!若是丹毒禁藥所致,症狀總該轉弱,卻不會是這般綿延不絕的跡象……”
“是!連師叔。”
“啊,那有沒有可能……”
四個少年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自己的判斷,被喊作“連師叔”的中年人仔細聽著、從旁給些引導點評,卻不做具體論斷。
然而,從中年人的蹙眉之中,能知道他對這些騎獸的狀況也覺得驚疑不解。
萬獸閣的那兩名老者,則從一開始就頗為鄭重其事——
在觀望片刻之後,他倆便已經不顧髒汙、靠近了那些騎獸,細細檢視各處,甚至不惜冒著被撕咬的風險,探手去查看它們的喉嚨口。
這兩位眉間的距離,明顯出現了不斷縮短的跡象,那層層皺褶推擠的力道令人望而生疼。
至於情侶二人組那邊,顯出的卻是格格不入的姿態——
那打扮算得上出塵的女子,麵對滿地騎獸上吐下瀉的穢物,捂著口鼻、幾乎要昏厥過去,而男青年溫言安撫著她,顯然沒有多少精力去探查騎獸的症狀。
更別說……他自己的表現也沒好到哪裏去,甚至站得沒有雲羽宗的幾個少年近,但凡有騎獸躁動著朝他靠過去一些,便抬手外放法力、推出氣勁阻攔,那手幾乎就沒放下過。
男青年身上,唯一算得上與前兩方共通之處的,怕是隻有緊皺的眉頭了。
最後,新增的第四批參與者,算是舊人重組,即棲所麾下的幾名控獸師匠。
那些害了古怪病症的騎獸,原本分布在用來診療的高台各個角落,由他們分別查驗,為的是彼此好作爭鋒較量。
但如今,眼看彼此都一籌莫展,且又有一夥外人介入進來,這些棲所的師匠頓時起了敵愾之心,抱成一團、抓緊交流商議起來。
促成這臨時聯合的,自然也有李昀一雙如芒刺在背的鋒利目光。
於李昀而言,他對這控獸之道可不是全無了解,甚至還可以算得上頗有造詣,自家師匠的本事深淺他是心裏有底的,平日裏師匠之間的一些摩擦不少是出自他的暗中挑撥,為的是激發眾師匠的爭鬥心氣,盡展所長。
即便麵對的是萬獸閣的執牌長老,他都有意借一借對方的風頭,好打響自己這間獸籠棲所的招牌。
眼下這局麵,再要掙得青胄軍的好感和信賴怕是難了,但轉念想想……
不是不能退而求其次,營造一種多方論道互助的氛圍,為往後打下一個可供吹捧的名頭,把這處棲所宣揚出去。
比如說,時常搜羅些得了奇症怪狀的靈獸妖獸,再廣邀各方控獸師匠前來診斷探討、互通有無……嘿,琢磨起來有些搞頭。
咳,隻不過,先要這一回弄個過得去的開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