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情似紙張張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玉麟記著寶兒說過稍後就去靈堂,徑直回靈堂去找寶兒,沒承想沒瞧見寶兒,莊靜卻坐在靈堂裏,讓玉麟感覺到十分意外。
莊靜看到玉麟愕然的表情,道:“你們始終沒有把我當一家人。要不是我讓人跟蹤額駙,我還不知道你們原來都躲在這裏。”
玉麟看了一眼呂波,心中暗暗擔憂,這八卦教是反朝廷的。莊靜貴為格格,如若要是讓錢方孔、林清等人識穿身份,恐怕又生事端。再看莊靜還是漢人女子打扮,心中才安然一點。低聲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莊靜嘟著嘴,道:“剛來一會兒。對了,寶兒姐姐呢?”
玉麟道:“她說過會就來的,怎麽這麽久了還沒有來呢?”
莊靜看玉麟無精打彩,戲謔道:“怎麽了,小兩口吵架了?”
玉麟感覺到奇怪,這麽說來呂波沒有告訴莊靜,是寶兒無心害死他們的父親的。不由得對呂波心存感激,看來他雖然嘴裏說不能原諒寶兒,但實際還是在內心深處維護寶兒的。
玉麟略顯尷尬,故意岔開話題,道:“你今天的妝容很漂亮。”
莊靜聽玉麟這樣誇獎她,心花怒放,麵上騰起兩團紅雲,卻是以手加腮,目不轉睛瞧著玉麟道:“你又哄人家開心。”
玉麟急忙垂下眼簾,輕咳一聲道:“我說的是實情。”
莊靜笑道:“我再怎麽漂亮,又那能及得上寶兒姐姐萬分之一。情人眼裏出西施,是這樣說的吧?”
玉麟聽莊靜這樣取笑她與寶兒,心中倏忽安然,如此看來莊靜已經能夠放下對她的一片情意了。
玉麟笑著說了一句:“Beauty is the eyes of the beholder.”
莊靜不懂英文,才要問是什麽意思,卻聽到有人也講了一句英文:“Beauty lies in the lover"s eyes.”抬頭一看,卻原來是寶兒。
玉麟看見寶兒,頓時來了精神,道:“妙啊,原來寶兒你的英文果然大進了。‘情人眼裏出西施’,如此翻譯也甚妙。”
寶兒冷聲道:“這種譯法既有‘美人’,又有‘謊言’,又有‘愛人’,還有‘秋波’,契合此時此境,自然妙啦。”
呂波在一旁聽了,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幾個人真是無謂,但自己脫口而出的卻也是一句:“In the eye of the lover, his beloved is a beauty.”
寶兒聽了,道:“呂大哥的這種譯法更為可取,沒有‘謊言’,卻也有‘至愛’、‘美人’,這才是真正的妙,簡直是妙不可言!”
莊靜不禁莞爾而笑,但想到這裏畢竟是靈堂,連忙收了麵上的笑容。呂波他們幾個看到莊靜的表情也意識過來,輕咳幾聲,各自走開,長跪在靈堂前不語。
這樣約過了一柱香時間,氣氛才不那麽凝重。呂波見莊靜在靈堂時間較長,怕悶壞了她,悄悄叫她出來,想讓她先回府。莊靜扁了嘴,道:“怎麽說靈堂裏躺著的是我真正的公爹,他生前我不能盡孝,如今又怎能一走了之?”
正說著,林清神色慌張地跑過來,道:“額駙爺,門前來了一大隊官兵,我們要不要殺出去?”呂波也是大吃一驚,躊躇間莊靜卻是一扯呂波道:“我們去瞧個明白。”玉麟和寶兒也聽到了,連忙跟著去看。
幾人來到大門前,從門縫望出去,果然是許多官兵齊聚門口。為首的幾人吵吵嚷嚷,喊的卻是“夫人小姐快出來,有喜事要通報。”
一眾人正在疑惑,卻看到鏞婷婷和呂鴻趕了過來,鏞婷婷麵帶喜色,撲到門口,叫著:“楊叔叔,我們在裏麵。”
為首的一個官爺模樣的男子應了一聲,喜道:“世侄女,原來真是你喲。”
林清聽到鏞婷婷叫“楊叔叔”,而那四十開外的人個頭矮小,官服是從一品,又操著一口四川腔,眉頭一皺,問道:“此人莫非是楊遇春?”
鏞婷婷瞧了林清一眼,驚奇道:“原來你也認識他?”
林清暗暗叫苦,原來這姓楊的將軍叫楊遇春,四川崇慶州人。先後隨福康安鎮壓甘肅田五起義、台灣林爽文起義及貴州、湖南苗民起義,深受朝廷賞識。嘉慶二年,開始參與鎮壓川楚白蓮教起義,是經略大臣額勒登保的好幫手。去年以來,被提撥為提督,率軍獨立作戰,先後殺害或俘獲起義軍許多將領,如覃加耀、羅其清、冷天祿、阮正隆、王廷詔等多人,令白蓮教損失慘重,也令教眾心中蒙上巨大陰影。
林清怕引起鏞婷婷懷疑,輕描淡寫道:“楊將軍乃朝廷一品大員,威名四播,林某隻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又怎麽會有幸認識他!”
呂波和玉麟他們在一旁聽了,心中也暗暗擔憂。這官與匪狹路相逢,不知會生出怎樣的事端。
鏞婷婷哪裏知道這些過結,高興地衝著門口喊:“楊叔叔,什麽喜事啊?”
楊遇春手一展,一名將士恭恭敬敬捧了一卷黃絹過來,楊遇春道:“婷婷,還不快些請香案接旨。”
玉麟瞧了莊靜一眼,莊靜得意地一笑,道:“你昨天不是讓我幫你這個忙?我已經跟二哥向父皇將鏞家的冤案說了,父皇當即著人擬旨,並請楊提督傳旨……”
玉麟心中稍安,既然楊遇春不是來鬧事的,謹慎周旋便是。於是微笑著點頭道:“多謝。”
莊靜輕聲道:“你說的事,我能不放在心上?”
玉麟輕咳一聲,偷瞧了寶兒一眼,寶兒輕輕抿了一下嘴唇,將視線投向遠方。
呂波道:“既然真的是喜事,咱們還是回避一下為妙。”說著,招呼大家躲開。
楊遇春令人將鏞府門口的封條全部撕掉,打開大門。鏞婷婷滿臉熱淚,早有人將香案擺在院內,楊遇春令鏞婷婷跪了,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諭,皇帝詔曰:鎮國將軍鏞爾毅,起自行伍,不逾數年,位至將相。而能事上以忠,禦眾有法,不自矜誇。師行不擾,動有紀律,道路之人,歸功於毅。毅雖坐事以歿,乃和珅憸人構陷善良,以搖朝廷。今可仰承聖意,與追複原官,以禮改葬;訪求其後,歸還宅園。欽此!”
鏞婷婷山呼萬歲,楊遇春彎腰攙起她,問道:“令堂安在?”
鏞婷婷頓時哭了起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楊遇春歉疚地說:“我一直忙於帶兵打仗,沒能照顧你們母女,實在對不起喲。我馬上著人去尋找令堂,讓你們母女團聚。”
鏞婷婷趕緊連聲道謝。楊遇春問道:“這宅子荒了這麽久,你怎麽會住在這裏?皇上居然也知道這件事,沒有追究你們私自進入禁地的責任。”
鏞婷婷急忙說道:“我大病了一場,沒錢租房子,隻好偷偷住在這裏。也是機緣巧合,結識了莊靜格格,才……”
楊遇春恍然大悟似的“唔”了一聲,道:“原來世侄女你認識了皇上最寵愛的莊靜格格,難怪皇上不怪罪不追究喲。嗯,這裏有一張五千兩的銀票,你先拿著花,不夠隻管向我開口。”
鏞婷婷再三謝絕,楊遇春麵有不悅,道:“你不收就是怪我沒有照料你們母女嘍?”鏞婷婷隻得收下。楊遇春道:“我帶了這麽多官兵來,就是想他們幫你把宅子收拾幹淨,你也住得舒心些。”
鏞婷婷連忙說道:“不用不用。我不習慣住京城,我想賣了這所宅子回西安,所以就不用收拾啦。”
楊遇春笑道:“世侄女諸多借口,想是不願再欠我的人情。也罷,我們先回去,有什麽事來找我。”
鏞婷婷應了一聲,將楊遇春他們送出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