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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龍興寺莊靜送信 麟寶九身陷囹圄

  莊靜出了別苑,租了一頂轎子,直往城西北隅方向而去。莊靜其實要去的正是龍興寺,這龍興寺始建於西晉,在唐代最盛,最盛時期座擁二十八座寺廟,有廟宇一千餘間,有前後大殿。有法堂,法堂後有藏經樓,左右方丈,亭軒曲繞,環水皆廊,北接放生池、大悲閣。晚唐詩人趙嘏《憶山陽》詩雲:“城礙十洲煙島路,寺臨千頃夕陽川”,足見龍興寺之興盛。


  莊靜卻沒有從寺廟正門進入,而是讓轎子繞到龍興寺的放生池。這放生池彎彎曲曲很像一把勺子,所以有不少人稱其“勺湖”。雖時已暮秋,樹葉逐漸凋零,但池水碧波瀲灩,放生之魚鱉怡然自得,流連於水中,因時常有人喂養,有的大魚竟然比豬羊還大。蜿蜒的湖堤上的虹橋、曲橋,隨形就勢,回廊曲折,端的風景怡人。莊靜讓轎夫將轎子停在巍峨兀立的文通塔前,隻見兩側分列的雙亭回廊對稱均衡,越發襯托佛塔之高大。


  莊靜進到塔中第一層,裏頭供奉著四尊釋迦牟尼像,南向端坐,頗為莊嚴。莊靜拜了佛像,轉而向寺中沙彌詢問明來大師。


  那沙彌上下打量莊靜一翻,驚奇道:“女施主不知麽?那明來聖僧圓寂已二百年有餘,這寺廟在明正德年間失火,是明來聖僧花了十三年的時間,募捐來一萬兩金子,才得以重建前後大殿三重,鑄銅佛三尊,法堂、雨廊、鍾鼓樓、僧舍及大小亭軒……”


  莊靜心中暗自埋怨嘉慶,這下丟人丟到家了,隻想著能幫秦大哥辦妥這件事,卻沒想到父皇告訴她的聯絡方式是錯的。正怏怏往外走,卻被一個掃地僧攔住。那僧人白須白發,麵目甚是慈祥。


  “阿彌陀佛。”掃地僧道,“女施主留步,請問女施主可是探訪明來聖僧?請隨老納來。”


  莊靜跟隨掃地僧來到文通塔旁的文通寺,掃地僧問道:“女施主可有信物?”


  莊靜從荷包拿出一塊魚型玉佩,掃地僧瞧了一眼連忙雙手合十,又是一聲“阿彌陀佛”。原來這魚型玉佩隻有親王以上的身份才可以用,莊靜有這個,至少說明她不是郡主就是公主了。


  莊靜道:“速將這封信送給皇上,越快越好。”掃地僧收好,道:“老訥當即著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格格請放心。”莊靜點頭道:“好,大概什麽時候能送到?”掃地僧畢恭畢敬道:“此去京城約兩千裏路,沿途換馬換人,三日定能送到。”


  莊靜心想,去三日,來三日,那麽還要在富綱別苑再待上六七日了。謝過之後就要離開,那掃地僧又問道:“格格落腳在何處?老訥讓人送你去吧。”莊靜道:“我就住在富綱大人的別苑,不妨事,我自己回去。”


  掃地僧畢恭畢敬送莊靜出了寺門,沉思良久,回到寺中,卻不急於著人送信,而是將信封放在青燈旁烤軟了火漆,抽出來看了一遍……


  莊靜自然不知,而是興高采烈離開龍興寺,也無心流連於湖光山色,急急雇了轎子返回富綱別苑,隻想著早點告訴“秦大哥”,讓“他”放心。


  回到富綱別苑,那剛安卻候在門口,一見到莊靜滿臉堆笑,道:“劉姑娘回來了?我家老爺有請。”


  莊靜不知就裏,心裏雖有些不安,但還是用手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心想,本宮貴為格格,料想你們這些狗奴才不敢怎樣。


  莊靜問道:“秦大哥他們呢?”


  剛安垂了手道:“劉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莊靜急了,預感告訴她可能出了大事。


  還沒到富綱書房,就聽到剛安高聲稟報:“劉姑娘來了。”富綱急急迎出來,莊靜哼了一聲走進書房,卻沒有看見玉麟她們。


  “秦大哥呢?”莊靜畢竟曆練少,沉不住氣,單刀直入。


  富綱笑道:“來人,奉茶,劉姑娘請坐,稍安勿躁。”


  莊靜哼了一聲,坐到椅子上。富綱道:“恕老夫失禮,那——秦如海與劉姑娘可是舊相識?”


  莊靜心想,這老狐狸是不是嗅到什麽氣味了?但還是嘴上硬撐,道:“秦大哥是我一個遠方親戚,相識很早了。”


  富綱笑道:“是這樣啊。不過,據我所知,這姓秦的卻原來不是天津的那個古董商人。”


  “胡說,秦大哥明明是天津至真軒的當家。”莊靜說,但自己也覺得底氣不夠。


  富綱道:“其實不瞞劉姑娘,老夫懷疑這所謂的秦如海是旁人假冒。”


  “秦大哥為什麽要假冒呢?你有證據就拿出來。”莊靜道。


  “證據在這裏。”嵩薄手裏拿著一個腰牌從書房裏間走出來,莊靜一看,原來是一塊大內一等親兵的腰牌。莊靜自知無話,哼了一聲,道:“秦大哥要冒名,原來是有差事在身。”


  富綱朝天一揖,沉聲道:“老夫為官幾十載,雖然沒立下什麽汗馬功勞,但自覺對朝廷的忠誠日月可鑒。話又說回來,皇上要調查我,也無可厚非,隻是這個秦如海,冒名頂替不說,還身犯欺君死罪,有何資格調查老夫?”


  “秦大哥犯什麽欺君之罪了?有什麽證據?”


  “問得好。”富綱悠然自得飲了一口茶,厲聲道:“來人,將秦如海一幹人帶上來。”


  玉麟和九斤二像被捆粽子一樣綁著,被人推進門來,寶兒隨後跟著,身上卻沒有繩索,想來因她是一介女流,也不怕她逃跑。


  富綱兀自飲茶,那嵩薄卻一拍桌子,擰著眉毛道:“秦如海,你可知罪?”


  玉麟朗聲道:“秦某不知有什麽罪,願聞其詳。”


  嵩溥道:“你有三罪在身,一是冒名頂替。”說著,手一揮,“傳倩影。”


  隻見倩影趾高氣昂走進來,手裏拿了一封牒文。玉麟心中大悔,想來是這倩影去了天津府從官府拿了證明秦如海身份的憑證。當初也許不應該資助於她……否則她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打點好一切,拿到牒文?真是斬草不除根,麻煩惹上身。


  倩影將牒文送到嵩溥手中,向著玉麟不怒反笑:“現在後悔了吧?有了你的一千兩銀子,我才能平安到天津查得秦如海的真實情況,還到官府拿到秦如海的身份證明。告訴你吧,秦如海早在今年春,身染重病,亡故了。”


  九斤二吐裏已將嘉慶帝罵了一萬遍,這個死皇帝,讓小姐假冒個死人的身份,這不是明擺著把小姐往火坑裏推麽?

  玉麟笑道:“小夫人真是替女子掙光,在下佩服,佩服。隻是不知那秦如海,是患什麽病死的?”


  “我呸,”倩影道,“誰管他怎麽死的?我隻管識破你是個假的就是。”


  玉麟笑道:“那是一定要問清楚的。那秦如海生性風流,處處留情,若是染花柳病死的,小夫人可要當心了。”說完,拿眼掃了富綱一眼。


  富綱心中一沉,忍不住問倩影:“說,秦如海患什麽病死的?”


  九斤二搶著說道:“你就別問啦,真的是花柳病,小夫人也不敢如實告訴大人,何須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呢?”


  “好個脫褲子……”嵩薄撫掌道:“其實這秦如海,連同這個什麽九斤二,身犯的第二大罪,的確需要脫褲子什麽的。”


  饒是玉麟強自鎮定,聽到這話,麵色也變了。


  嵩薄盯著玉麟的臉笑道:“現在知道緊張知道害怕是什麽了吧?其實我們一早就懷疑你跟你的隨從身份有異。隻不過脫褲子這件事,有失本少爺身份。”說完,一示意,有人居然拿出一把夜壺來。


  嵩薄繼續說道:“這把夜壺是從你們兩人房間拿出來的,奇怪的是你們從來沒用過。眾所周知,夜壺是男人用的,婦孺從來不用,哈哈,當然也用不了。隻是兩位自稱是男兒,不用是什麽原因呢?”


  玉麟眼睛一閉,這嵩薄果然不簡單,這都能被他想到。


  “還有,我今天在澡堂遇到幾位,九斤二還在澡堂洗澡。以秦公子這麽貴重的身份居然留在門口把風,奇哉怪也。試想,女子洗澡怕男人偷看,男子洗澡有怕女人偷看的麽?哈哈。”


  嵩薄說到這裏,不由往寶兒那裏瞧了一眼,寶兒不甘示弱,目光並不回避,但麵頰還是微微紅了。嵩溥心中歎氣,可惜了。


  富綱一拍桌子,沉聲道:“太監私自出宮,違背祖製,老夫也著人問過淮安府衙,未接到朝廷的命令,所以不排除你們兩個閹人隱瞞身份,瞞騙當今皇上做了侍衛,受皇家調遣。但不管你們是太監或是侍衛,都改變不了欺瞞皇上的事實。”


  倩影插話道:“老爺和三少爺何必跟這兩個閹人客氣?依我說,當眾脫了他們的褲子,驗明正身才是。”


  玉麟喝道:“大膽,我們這裏有皇上禦賜的黃馬褂,哪個敢輕舉妄動?”


  莊靜在一旁聽得明白,心中難受,沒想到自己心中掛念夢中思念的居然是閹人。隻是為何寶兒姑娘與他能和平共處,還甘願做他的女人呢?哎,其實在皇宮,偷偷娶親的太監也不少,想來秦大哥,不,也不知他的真名叫什麽——與寶兒姑娘的確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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