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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江玉麟反客為主 王倩影喪家離群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玉麟頭腦已轉了何止千百個念頭,但她自幼被當做男孩撫養,又做了天下第一牙主事的這麽多年,什麽場麵沒經曆過?目前情況隻能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玉麟仰天大笑幾聲,麵上浮現出幾分戲謔的表情:“小夫人說我是假冒的,那真的又在哪裏?退一萬步說,秦某要真的是假冒,何以不假冒他人,非得要充了秦如海的名頭?難道在總督大人眼裏,秦如海應該是個角色嘍?”


  話說到這裏,玉麟手心裏已全是汗,九斤二卻全然不知,隻是心中暗暗佩服小姐能夠臨危不亂。


  倩影哂然一笑,悠然道:“小女子自不知公子你為什麽要冒名頂替,也不管你為什麽冒名頂替,但小女子肯定的隻有一點,你絕對不是秦如海。”


  玉麟搖搖頭,道:“既如此,小可不便在此停留,就此告別。”


  “且慢!”一直冷眼旁觀的富綱拈著胡須道,“本府這裏可是尊駕說來便來,說走就走的嗎?”


  玉麟道:“那是,這件事不給總督大人一個交代,秦某是應該不好意思說走就走的。”說完,玉麟笑吟吟拈了一顆桌上的紅棗,似笑非笑看著倩影,話卻是對富綱所說:“其實,說秦某是冒充的,是小夫人一句話,說秦某不是冒充的,也是小夫人一句話,總督大人,您說是也不是?”


  富綱道:“小夫人說你是冒充的,自有她的理由。”


  玉麟道:“其實也有一種可能,小夫人說我是冒充的,恐怕是有她的難言之隱。”


  富綱變了臉色,道:“什麽難言之隱?”


  玉麟笑道:“這件事又豈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能言說的?”


  倩影臉色也有變,但還是嘴硬:“妾身自認事無不可對人言。”


  玉麟笑道:“既如此,那也是秦某記性不好了。秦某隻記得當年在杭州鳳來儀,結識過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仔細想來眉眼之間與小夫人倒有幾分相像,尤其那女子腹下有一顆朱砂美痣,襯在如雪的肌膚上,旁邊又是暮春時節的好風光,有山澗,有流水……”


  “大膽!”富綱喝道。玉麟連忙打住話頭,躬身道:“秦某狂妄了,狂妄了。”說完,急忙將那顆棗兒丟進嘴裏,骨碌一聲咽下去,卡在嗓子眼裏咳了半日才作罷。九斤二連忙給玉麟又是捶背,又是遞水。


  倩影笑道:“秦公子原來還是沒有改掉喜歡偷吃的本色啊,一提到女人,就兩眼放光。難道兩位尊夫人就任由你在外拈花惹草麽?”說著,給富綱送了個媚眼:“老爺,適才妾身隻是跟秦公子開個玩笑,你看他嚇成什麽模樣了?”


  富綱心中疑雲還是未去,而正如秦如海自己所言,秦如海又不是個什麽角色,冒充他有什麽好處。還有,倩影已經默認這個秦如海是真的,那自己也就姑且不提這件事,且慢慢看這秦如海葫蘆裏想賣什麽藥罷了。


  酒過三巡,富綱已經有了醉意,再看玉麟飲酒,眼光時不時瞭過倩影,心中疑竇又生,適才聽秦如海說到杭州鳳來儀,又說到有美人腹下有痣。這倩影小腹下就有一顆紅痣,難道這秦如海是倩影的舊相好?不對啊,倩影是自己前幾月在淮安渡口遇上的,是一個船家的獨養女兒,自己花了一千兩銀子才偷偷娶進門的,行房的時候也是見了紅的,不應該啊。思來想去,輕聲問玉麟道:“老夫問你,你是否以前見過倩影?”玉麟把頭擺了又擺,道:“我沒有見過,不過今天一見,的確驚若天人啊。總督大人好福氣,好福氣。”


  富綱沉聲道:“你又撒謊!你說沒有見過倩影,倩影何以又說你是假冒?”玉麟搔搔頭皮,茫然道:“是啊,為什麽啊?”富綱心想,為什麽,你還故意給我裝傻,那不是明擺著你們以前就有私情麽?


  富綱又道:“你說的那位鳳來儀的姑娘,叫什麽名字?”玉麟趴在酒桌上喃喃道:“琴英,琴英姑娘,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文人騷客啊。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在她身上花的銀子,不止這個數啊。”說著舉起一個巴掌。


  富綱問道:“五千兩?”


  玉麟哂笑:“五千兩還不夠買她的初-夜!大人,你不知,如今的煙花女子都太狡猾了,一遍一遍賣她們的初-夜。她們先把你灌醉了,然後在魚泡裏灌上鴿子血,等你跟她交-合的時候,把魚泡弄破了,還說她們是處子之身。又或者,在戒指裏藏一根針,刺破手指,將血塗在床單上……唉,大人啊,我白花花的銀子啊……”


  富綱氣得臉都白了,倩影還不知情,過來給富綱敬酒,富綱一個耳光打將過去:“蕩-婦-淫-娃,還有臉在這裏吃酒,來人,給我把她趕出去。”


  倩影捂著臉,恨聲道:“老爺要趕我走,總得有個理由吧?”


  富綱道:“你這個淫=婦,冒充處子之身鳩占鵲巢,還勾三搭四不知迷惑了多少人,還敢在這裏問理由。老夫告訴你,殺你也不需要理由。來人,給我把她所有的首飾取下,把衣服全剝光了,扔出去。”


  玉麟急忙道:“啊呀大人,有話好好說嘛。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嘛……”


  “閉嘴!”富綱道,“再還囉嗦,連你一同扔出去。”


  玉麟連忙笑道:“秦某知罪,知罪。哎呀大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小人我無醉不歸。”


  出得富綱別苑,玉麟仍然腳步踉蹌,九斤二埋怨道:“小姐,你不是喝不醉的嗎?”玉麟“噓”了聲,眼珠朝後一轉,九斤二明白過來,大聲道:“老爺,我們這是要先回客棧,還是去花樓啊?”


  玉麟笑道:“為什麽要回客棧啊,老規矩,上花樓,找花姑娘。”


  兩人再行得幾百米,倩影從暗處撲過來,又撕又打,罵道:“你為什麽要中傷我?你明明不是……”


  “哎……”玉麟截住倩影的話頭,“事到如今,你還嘴硬!王琴英,你放著好好的鳳來儀不住,為什麽要冒充良家女子哄騙總督大人?哦,我明白了,你知道總督大人在丁憂,不能娶親,你設計讓他娶了你,就是為了有一天要脅總督大人?啊,王琴英,你好啊,騙了我那麽多銀子,現在跑了。你能跑哪兒去?憑你能跪到天上去?你看,我秦如海還不是照樣找到你!還居然敢說我是假冒的……欠打啊,賤人!”


  倩影哭道:“你又在含血噴人。秦如海是我的舊相好,挫成灰我也識得,你怎麽又會是那秦如海?你敢跟我到總督大人跟前再對質麽?”


  玉麟道:“死了你的心吧。你想再見總督大人,拜托你找條好的站得住的理由吧。哼,說我是假的,無非是怕我揭穿你的真實身份,想讓總督大人趕我走,是不是?哎呀王琴英,你好狠毒啊……不過,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雖然沒做過夫妻,夫妻的事倒是做了不少。這樣,九斤二,把你的外衫脫下來,給這賤人披上,免得她光著身子亂跑嚇壞了人。”


  倩影一把扯掉九斤二披給她的衣服,咬牙道:“我會記住你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今日所賜,我來日必百倍奉還!”


  玉麟笑道:“首先,你是女人,不是君子。其次,記得你所說的,我今日所賜你他日一定要百倍奉還才是。第三,記清楚了,我現在已經是天津至真軒當家的,逢年過節一定在家中,那時節你自來找我。”


  說完,與九斤二轉身便走。不遠處,剛安冷眼看著這邊發生的一切,回到別苑後自是報告富綱不提。


  回到客棧,寶兒跟莊靜一同迎了出來,玉麟笑道:“別了大半日,想我了吧?”寶兒跟莊靜麵上均是一紅。


  晚上玉麟拉著寶兒的手,將今天發生的事講了一遍,聽得寶兒甚是緊張,手心裏全是冷汗。兩人吹熄了燈上了床,玉麟將寶兒抱在懷中,寶兒才吞吞吐吐地問:“你什麽時候去過鳳來儀?你果真見過那位琴英姑娘麽?”


  玉麟笑道:“鳳來儀我沒有去過,也沒有見過琴英姑娘,我隻見過萬通錢莊的寶兒姑娘。”


  “那……”


  “那為什麽我知道那位所謂的倩影姑娘下腹有顆朱砂痣?”玉麟捏了捏寶兒的鼻頭,“其實當時我也蠻緊張的,但我注意到倩影姑娘鼻翼左側有一粒極細小的朱砂痣,忽然想起像這些痣一般都是對稱生長的。但在倩影兩頰再也找不到第二顆,所以我就大膽猜想在她小腹一定還有一粒朱砂痣。”


  “好險……”寶兒道,“那麽你為什麽要拿一顆棗呢?”


  “哎呀娘子,這個就不須問了吧。”


  “哼,一定有鬼,一定要問。”寶兒不依不饒。


  “唉,叫你別問就別問了。”玉麟有些不耐煩,寶兒也就不再問了。


  良久,玉麟摟著寶兒的胳膊濕了兩點,玉麟慌了,連忙用手去摸寶兒的麵頰,卻發現寶兒默默流淚。


  “寶兒,你怎麽了?那裏不舒服?要不要請郎中來瞧瞧?”


  “不妨事。”寶兒哽咽著說,“其實玉麟,我真的不在乎你以前是怎麽樣的人,過過怎麽樣的生活,我隻要求你以後對我是坦誠的,什麽時候都不要騙我。即便有一天,你選擇離開我,你一定要坦誠告訴我……”


  玉麟恍然大悟,輕輕用舌尖舔去寶兒的淚水,柔聲道:“我怎麽又會騙你!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肯定是要拿命來維護我們的感情。其實方才不說棗兒的事,是我怕你會覺得我這個人太粗俗,與你認識的江玉麟是兩個人。”


  寶兒道:“你既不願說,不說就是了。”


  玉麟躊躇半天,咬牙道:“你要笑便就笑好了,其實這棗,是那些嫖-客用來調-情,或是用來滋-陰-壯-陽的。他們將棗兒納入女子下=體,泡若幹時辰,然後取出來食用……我便是用這個棗來給倩影施壓,讓她不要再多話了。”


  寶兒羞紅了臉,呸了一聲道:“偏就你什麽都懂……”玉麟聽得心兒一軟,翻身壓在寶兒身上,聲音低低:“什麽時候我們也來玩玩這個……隻是斷斷不能用棗,而是要用又大又新鮮的櫻桃……你輕輕含了……我緩緩吃了……好不……”話還沒說完,就被寶兒一口叼住唇……


  次日,玉麟照鏡子,嘴唇上的腫還沒有消下去。玉麟歎道:“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古人誠不欺我也。”


  寶兒聽了,過來擰了玉麟的耳朵,“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倒是想了大半夜都沒弄明白,你怎麽知道那個倩影是杭州鳳儀樓的琴英姑娘?”


  玉麟笑道:“這才問到正題上了,其實我這裏有本寶書啊。”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來,卻原來是秦如海的一些雜記,裏頭全是他到過什麽地方收購買賣過什麽古董玉器,還有相當一些記錄的是他尋花問柳的細節。


  寶兒啐了一聲,道:“這也是皇上給你的?卻原來天下的男子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玉麟笑道:“那是,所以你就嫁了個女相公。”


  寶兒挑了眉頭戲謔地瞧了玉麟一眼:“收藏這個東西的人未見得也是好東西。”


  玉麟笑道:“好不好,你晚上與她睡覺的時候沒覺得嗎?”


  寶兒跺了一下腳,嗔怪著說:“油嘴滑舌,人家不理你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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