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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節

  老柳”的稱呼。


  聽那姓範的落腮胡大漢喊他“老柳”,饒是柳行雁一向能忍,也不由嘴角微抽、強烈地生出了裝作沒聽到的衝動。


  懷化人口不多,街上的門店關門都挺早。這間食肆雖仍開著,可日頭落盡後便不再迎客,想來等店中食客用完飯,也就到了打烊的時候。“老範”雖比他們來得早,但因雙方中途聊了起來,用完的時候也相差無幾,於是又迎來一輪“你付我付”的爭論,最終在楊言輝的堅持下由二人請了;“老範”則邀請兩人擇日登門,說要當一回向導、讓他們好生見識一下當地的民俗風情。


  如此一番折騰,等兩人回到住處,已是月色當空、夜幕低垂了。


  楊言輝喝了酒又用了酸湯,不僅麵色發紅、額際泛汗,連後背都不知不覺濕了大片。如今雖已是春末夏初,夜裏卻仍帶著幾分涼意;柳行雁瞧著不妥,忙取了柴薪生火燒水,將少年趕去沐浴了。


  兩人入住時置辦了兩個浴桶,燒水、倒水雖費點功夫,卻也省去了不少麻煩。可柳行雁雖慢了一步洗浴,出來時卻仍未見得少年的身影。想到對方喝了不少酒,他心頭一跳,忙上前敲了敲房門,喚道:

  “言輝?”


  無人應答。


  柳行雁屏息側耳聽了聽,聽到了楊言輝尚算規律的呼吸聲,卻沒聽到沐浴時應有的水聲。他又喊了幾聲,仍舊隻得到一片沉默。他實在覺得不妥,索性硬著頭皮推開房門、邁步進到了對方房中。


  楊言輝此刻仍光溜溜地泡在浴桶裏,腦袋瓜子卻已歪了一邊、枕著一條膀子靠在桶邊睡了過去。


  柳行雁探手摸了摸桶裏的水,不出所料已經涼了許多。


  他想過是不是該直接將人拍醒;但看少年雙眉微蹙、神情間帶著掩不去的疲憊,男人心中驀地一軟,索性用一旁備來擦身的布巾裹著、將人從浴桶裏抱了出來。


  楊言輝身量偏瘦,卻畢竟練過功夫,抱起來倒不像看著那樣單薄。柳行雁無意冒犯,卻仍不可免地瞥到了少年光滑柔韌的肌理、纖細勁瘦的腰身,和一雙勻稱修長的腿。加之他為將人抱穩,還下意識地掂了掂對方身子調整姿勢,更不可免地觸碰到了少年頗富彈性的臀丘。如今心思已不如何單純的男人不覺一僵、周身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陣陣熱度。


  他不覺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但也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尋思著非禮勿視,他邊將人橫抱往榻邊抱去、邊努力將目光集中在少年清俊的麵龐上;不想眼前忽地一陣恍惚,竟轉作了一幅令他心膽俱裂的景象!


  ──他看見他抱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年站在血泊中,四麵散著幾個頭身分家的屍體,他卻分毫不覺暢快,反倒還帶著無窮無盡的憤怒。在他的懷中,看不清麵貌的少年渾身青紫,曾經細膩光潔的膚上沾滿了穢物;雙腿之間更是一片狼藉。他恨不得將那些汙穢盡數抹去,卻又舍不得少年再受一分折磨。隻覺滿腔情緒幾欲潰決,讓他終忍不住低下頭顱,帶著濃濃悔恨與不舍輕輕靠進了少年頸窩……


  直到前額觸上了一方溫熱濕滑的膚,他才猛地一震,由突如其來的魘境中回過了神。


  可神回來了,胸口縈繞的情緒卻仍未散去。他緊緊摟著懷中少年溫熱的身軀,像是要確認什麽、留住什麽,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惶恐。他就這麽抱著人僵立了好半晌,直到情緒稍稍平複,才抬起了低垂多時的頭顱。


  懷裏的楊言輝仍舊沉沉昏睡著,半點沒被他的動靜驚擾。


  柳行雁總歸有些自製力,盡管心中震動不已,還是暫且收了思緒,專心替少年擦身更衣。


  他是慣於服侍人的,隻用了一刻不到便將少年打點妥當。可望著榻上人蹙眉昏睡著的身影,想到方才一瞬間的魘境,本當離去的他終究不曾邁出步伐,而是在片刻沉吟後,默默於榻旁坐了下來。


  ──他早疑心那魘境與言輝有關;經此一折,倒是真正確定了。


  但這“有關”又是如何有關,便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了──至少,他很確定自己不曾看過那座孤墳;更不曾見著身邊之人……遇上那樣不堪的遭遇。


  記憶中全無印象之事,伴隨的卻是真真切切、仿若親曆的痛苦;即使柳行雁以往從不相信玄學,腦海裏仍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個聽似荒唐、卻又異常合理的推測──

  前世今生。


  他與少年,是宿世帶來的緣分;且從胸口幾度湧現的悔恨、和失而複得的情緒來看,那“前世”十有八九是一通爛賬、一筆孽債。冥冥中有股力量不忍他重蹈覆轍,這才以魘境示警,讓他得以與言輝重逢,更從初始的怨懟與抗拒中逐漸軟化心防,再不將少年視作“上官鎏義弟”,而是單單純純的“楊言輝”。


  魘境和那些沒來由的情緒是他轉變心態的契機;但真正讓他接受對方、親近對方,甚至隱隱生出綺思念想的,還是這些時日彼此相處的時光,和少年展現出來的多般樣貌。


  ──事實上,若非剛才那一出,魘境也好、那些似他非他的情緒也好,柳行雁都已有好些時日不曾記起了。


  而一想到魘境中的景象十有八九是前生之事、更極有可能是少年“曾經”的境遇,他便心痛得難以呼吸,恨不得讓少年天天在他眼皮底下待著,再沒有半分遇險的可能。


  “不會再有的。”


  凝視著少年的睡顏,似承諾又似宣言的話語自男人唇間流瀉;音聲低得仿若呢喃,卻偏偏蘊藏著重逾千鈞的力道──

  “自今而後,便有我護著你、守著你,再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二


  次日,一夜輾轉反側的柳行雁剛起,就察覺房門外佇了個熟悉的人影。


  他還未洗漱,其實不好見人。但看門外少年生根似的佇著的樣子,又忍不住尋思對方究竟在門前候了多久──他心中的難受勁兒至今仍未完全平複,自然更舍不得對方久候。索性隻倒了杯茶潤潤嗓子,便提步上前打開了房門。


  一夜過去,昨晚酒勁上頭閉眸昏睡的少年已然清醒,眉間再不複半絲鬱結、神情也是熟悉的靈動鮮活。和往常不同的是,一向性情爽朗、行事大方的楊言輝不知怎地有些扭捏;見房門乍啟,他先是一愣,隨即有些尷尬地低下頭……但又在一息之後重新抬了起來。


  少年予人的感覺一向成熟,柳行雁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不尷不尬、活像做了壞事見家長的樣子。想到昨夜的折騰,男人好笑之餘也不免升起了幾分心虛,卻仍故作鎮定地挑了挑眉,問:

  “怎麽了?”


  “……我吵到你了嗎,柳大哥?”


  楊言輝依舊一臉猶猶豫豫,卻因男人此刻的衣著儀態意識到了什麽,不由有些無措地一問。


  柳行雁搖了搖頭:“不曾,我正好醒了。”


  這個回答讓少年明顯安心不少,這才鼓起勇氣問:“昨夜──”


  “嗯?”


  “就是、昨夜我洗著洗著,好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麽離開浴桶上床就寢的……”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頰上幾朵紅雲浮現、表情也帶上了幾分羞窘:

  “是……柳大哥幫我的?”


  “此地再無旁人。”


  男人回以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側麵證實了對方的猜測。


  楊言輝瞬間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張了張唇想說謝,卻又忍不住垂死掙紮地再問了一次:

  “出浴桶、穿衣服……都是?”


  “你還漏了弄上床。”平素作風嚴謹的人補了頗有歧義的一句。


  少年的臉色因而又更紅了幾分。


  不過他明顯沒想到柳行雁故意這麽說的可能,故幾個深呼吸就將情緒平複下來,道出了那聲遲來的謝意:

  “謝謝你,柳大哥……抱歉,昨夜麻煩你了。”


  “……我不覺得麻煩。”


  看他有些歉疚,柳行雁稍稍緩了聲調,連眸光都隨之柔和了幾分,“我隻是擔心。”


  “柳大哥……”


  “沒著涼吧?昨夜我抱你出來的時候,桶裏的水都涼得差不多了。”


  “沒,我──哈啾!”


  否認的話才剛脫口,少年的鼻子就挺不給麵子地來了個噴嚏。雖說楊言輝動作挺快、在噴嚏打出來前便側過身子以袖遮麵,不至於讓場麵失禮到無可挽回,但接二連三地做出蠢事,仍讓那張清俊的麵龐閃過了一絲尷尬到極點的絕望。


  柳行雁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我還沒洗漱。你要不介意,就先進房等著吧。”


  “好。不好意思,打擾柳大哥了。”


  盡管還有“回房”這個選項,兩人卻都有意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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